“我們一共是三百二十五人,連一匹塘馬都沒有,純粹的步兵方陣,中間是人數最多的長槍方陣,每名長槍手間隔一步,長槍方陣二百零六人,鳥銃旗隊兩個八十二人,分別在方陣左右兩側,戰兵連指揮人員一共三十七人,分部列于長槍方陣正面前方……其實如果再有一個鳥銃旗隊就好了,可以把鳥銃旗隊分為四個角,分別依托在長槍方陣四周,然后陣前和方陣左右都放上,輪流裝填打放,長槍方陣不停向前,鳥銃可以打放不停……”
李貴眼前是一個標準的西班牙方陣,也是冷熱、兵、器結合的最佳典范方陣,同時代或稍差時間的還有瑞典方陣,也是優秀的步兵方陣,西班牙方陣并不是沒有缺點,在幾十年后和法國陸軍的會戰中,西班牙方陣過早的失去了騎兵的掩護,法國軍隊利用方陣移動緩慢的特點用騎兵沖擊西班牙的火槍兵左翼,并且用優勢騎兵對西班牙人進行包圍,最終法國步兵趕上,然后用重炮轟擊西班牙方陣,最終西班牙人失去了七成的兵力,只能選擇投降。
只是擊敗西班牙方陣的是火力更優秀,步騎配合更好,訓練更好,武器更佳的上升時代的法國陸軍,而不是眼前蒙古人這樣的純粹的中世紀層面上的毫無訓練的蠻族騎兵!
在計算了方陣后方∞,..炮兵的輸出,還有鳥銃手在左右翼的輸出火力之后,李貴松了口氣,大聲道:“此戰我們必勝!”
李貴在計算的時候楊泗孫并沒有注意,這時他聽到了李貴的話,當下哈哈一笑,說道:“好吧,就是李參謀說的,此戰我們必勝!”
這時大股的騎兵畢竟還是涌上來了,陣后的火炮又打響了第四輪,而騎兵也撲到六十步左右的距離,馬蹄聲響若雷鳴,沒有陷入混亂狀態的騎兵仍然如黑云一般壓了過來,離的這么近,似乎都能看到那些北虜的丑惡嘴臉!
騎兵們不管是甲兵還是牧民,都是盡量的把手中的長矛向前伸,或是揮舞著手中的長刀,他們只有一個念頭,不管怎樣,前頭只有三百多人,自己這邊的人數是他們的十幾倍,只要一圍上去,也不要射箭了,只是沖上去就行了!
素囊也在陣中,他當然不會沖在第一列,四周有幾十個親兵在護衛著他,在沖刺的同時他們控制著馬速,盡量讓別人超到自己前頭去。
由于沒有訓練,牧民也好,披甲兵也罷,或是積年的馬賊,各人都在看著自己的身前左右……除了少數腦子充血的家伙還在用最快馬速前沖外,其余的人已經都在放慢速度了。
眼前幾十步遠就是商團兵,人人都披著甲,一片銀光閃爍,明顯不是好吃的果子,就算打敗他們,破了車陣搶到大量的物資,自己命要是丟了也是虧大了。
所有人都打著相同的主意,雖然素囊和布囊事先就說好直接中央突破,不再用拉瓦戰術,可當接近到幾十步距離的時候,很多人情不自禁的就偏轉方向,同時下意識的取下了騎弓……
“第一輪,打放!”
當北虜的第一輪弓箭射過來的時候,天空出現了漫天的飛蝗,崩崩的弓弦響聲和嗡嗡的箭矢破空聲一起響了起來。
但沒有人害怕,甚至不少人都沒興趣看一眼。
不論是長槍兵還是披著重甲的戰兵,或是鳥銃手,每人要么是鐵甲,要么是鎖甲,或是鎖甲配皮甲,北虜的弓箭在這些甲胄面前就象是小孩子的玩具一樣。
八十多鳥銃手分為兩排,左右翼都在長槍方陣的兩側,在他們身邊的中間地方是三十多名身披重甲的跳蕩戰兵,戰兵的位置也稍向兩側靠攏,他們的任務不是與騎兵交戰,而是盡可能的保護好自己這邊的鳥銃手。
這個方陣的核心就是二百多名長槍手,朝陽之下,長槍的槍尖熠熠生輝,陣列十分嚴整,透露出穩重莊嚴的氣息,鳥銃手們與長槍方陣離的很近,他們感覺安心。
第一輪打放是四十支鳥銃,五十步距離。
每人的槍口均爆出火光,火繩槍的火門處冒起白色的煙霧,鳥銃手們打放完后就側身讓開,與后面的伙伴隔開一步距離,接著他們就聽到下令第二隊打放的命令,然后就又是一陣巨響。
第一列的鳥銃手沒有功夫觀察,他們在打放完的第一刻就開始清膛,戰場上是嘩啦啦的用搠杖清理槍膛的聲響,然后就是裝填子藥,龍頭重新夾好火繩,然后再次被命令舉槍。
這一切動作都是在后隊上前打放的同時就開始,當后隊放完槍后,也傳來一陣嘩啦啦的清理槍膛的聲響。
李守信是第一旗隊的旗隊長,他自己并沒有鳥銃,在兄弟們裝填時,他在觀察對面的敵情。
第一輪打下來二十多人,還有多匹戰馬被擊中,造成了正面幾百騎兵的混亂,人仰馬翻,原本就混亂的騎隊變得更加雜亂,四十支鳥銃當然不會造成致命的打擊,對一支同時期的歐洲軍隊來說簡直不值一提,他們的步兵方陣可以承受的死傷率比北虜太多,而眼前這支騎兵,說是軍隊,其實也就是武裝的牧民罷了。
“第三輪,放!”
李守信觀察敵情的同時也是在觀察著自己一方的情況,當他看到所有人都裝填完畢之后,立刻揮動手中的旗槍,下令打放。
鳥銃聲又響起來,在李守信耳中這響聲并不沉悶或是過于爆裂,而是有一種歡快的如音樂般的感覺。
身為一個鳥銃旗隊長,他的全部精氣神都用在眼前這支隊伍之中,每一聲槍響,每個被擊落的北虜都是對他成績的肯定。
“第四輪,放!”
槍聲再次響起,但這一次前撲的北虜已經距離不到二十步,每張猙獰的面孔都能看的十分清楚了,在第四輪銃聲響起之后,尖利的銅哨聲響起,每個鳥銃手都豎起自己的鳥銃,開始往長槍陣列旁邊略微后退。
跳蕩戰兵左手持盾,右手持刀,或是手拿鏜把,他們擺出了幾個鴛鴦小隊的陣列,護衛在鳥銃手之前。
在后退到指定地段后,所有的鳥銃手才開始再次清膛,裝填。
長槍方陣,在這一刻終于壓了上去!
在北虜騎兵眼前,似乎一下子就多出了一面無可逾越的鋼鐵長城!
每個長槍手都披著甲,手中拿著精心打鐵的長槍,比起明軍營兵的那種粗制貨,商團兵們手中的長槍光是槍頭一樣就抵得邊軍的十幾支槍,加上長槍加長的槍身,包套,每柄長槍都是造價不菲。
幾乎每個長槍手的虎口處都是磨出來的老繭,長槍兵不需要學習太多的技能……無非就是格擋,刺、挑、拍、掄這幾樣,所謂的這樣那樣的明軍中流傳的諸多將門的槍法,張瀚都是毫無興趣。
最關鍵的就是隊列,隊列才是長槍方陣的靈魂。
敢于直面敵人,勇往直前,用手中長槍刺穿敵人的喉嚨,這才是一個長槍兵應該做的事情!
長槍兵幾乎每天都在訓練陣列,不論是積年的老兵還是新兵都是一樣,因為陣列才是這個兵種的靈魂,象明軍的長槍兵只是放在陣前消耗敵人的炮灰,而商團兵的長槍兵們都明白,不管鳥銃的多好,戰兵看起來多威風,騎兵和炮兵花了多少錢,只有自己才是這支軍隊真正的核心,是支撐肌體的骨骼,有了他們,這支軍隊才站的起來!
“弟兄們,”楊泗孫站在陣列最前,目視著越沖越近的北虜們,大聲道:“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是漢子還是孬種,打好這一仗給大伙兒看看。”
“殺!”
五十余人一列,縱深四列,正面不到一百米的小小方陣,突然暴發出最為爆烈的力量!
黑色的浪花迎面向方陣撲了過來!
北虜的人數畢竟還是太多,火炮還在轟擊,鳥銃手們也重新開始新一輪的射擊,然而造成的混亂和死傷還不足動搖北虜的大陣,中間的北虜中還有素囊和他的心腹部下,包括殘余的披甲兵,他們的戰斗意志和決心要比牧民和馬賊都強的多,他們形成了巨大的浪花,也象是一只撲食的惡狼,惡狠狠撲擊在長槍方陣之上。
“好,向前突,突進去,這一仗就打完了。”
素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和前幾次的戰事不同,這一次他感覺勝利的機會和把握都很大,為了獲得勝利他率著自己殘余的衛士和披甲兵一起在中陣向前突,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個落馬,有人避著中間不敢沖,拿出騎弓隨意漫射,毫無效果,箭矢叮叮當當的落在對面商團兵的甲胄之上,毫無用處,只在陣前稀稀拉拉的插在松軟的草皮上,每一支箭矢都是對蒙古人武勇的嘲諷。
最少有二百多年了,蒙古人從輕騎騷擾,重騎突破的戰法變成了只敢輕騎弓箭騷擾,重騎兵已經一去無蹤影,弄的后人以為蒙古人就是“騎射”得天下,靠著牧民一樣的輕騎兵射幾箭就滅了金和西夏,一路打到東歐和西亞,最后還滅了南宋,一路打到越南,覬覦日本,這樣的赫赫武功,就是靠一群會騎馬射箭的牧民?
蒙古人的武功,從來都是靠真正的重騎兵獲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