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瀚不是清教徒,但也并不提倡團體過早的享樂,他認為,一個團體在向上時期保持的精氣神十分要緊,哪怕是后世幾百年后的那個團體,在奮斗時期還能有相當的團結,到得勢之后,就算有很先進的理論,也是陷于內斗爭執,也有相當多的腐化和高層耽于享樂,甚至為子孫考慮而忘了初衷。
王一魁有些尷尬,趕緊解釋道:“正妻是家里定下來的,兩個妾都是我自己相中,我年紀有些大了,是想早些多留下子嗣,絕不會再娶……”
“閑話不說。”梁興正色道:“此番北上是大人定下來的大策略,不知道要耗費多少資源和人力,未來各司的兵力也會主要部署在北邊,數年之內,經營好北方是必然之事。既是如此,我等當然要爭這個主導的權力!”
王一魁和李來賓等人俱是點頭,梁興又道:“楊泗孫在北邊多次主持戰事,不管其余各人是怎么想的,咱們要牢牢抓著這個優勢。”
年初一的早上,張瀚與三個老婆吃了早飯,坐在公廳等著部下們過來拜年。
這一年他過的舒服許多,內宅多了三個人,也就多了很多事情和話題,玉娘是第一個懷上身子的,這倒是叫張瀚感覺有些意外,他總覺得玉娘是小女孩子家的性格,不料轉眼就要當娘,真是叫人有些異樣的感覺。
有了身子的玉娘也只能按下性子,老老實實的在后宅安胎,不過張瀚答應她初三或是初四帶她去一趟衛城,到城里的玉皇廟進香,乞求她腹中孩兒平安,有這種正經名頭,玉娘好歹能趕一趟廟會,叫她好生瞧瞧熱鬧……當然只限于瞧,想去擠廟會是不能了。
張瀚不停的打著呵欠,屋子里暖爐生的很暖,叫他感覺身子輕飄飄的只是想睡下,昨天守歲到子夜,今早起的又早……張瀚就算是權力再大,他也扭不過三個女人的三張嘴,也扭不過時代的規矩。
年前張瀚想把老娘從新平堡接來,不過常氏表示天寒地凍的就不跑了,不如在家里拜拜佛,安心等著孫兒降生,張瀚聽說常氏已經把制作小兒的衣服和用具當成最好的娛樂方式了。
張瀚決定新的一年,小孩降生之后,就把老娘從新平堡接過來。
第一個來拜年的卻是王勇,遞上一盒點心之后,就是一疊報告。
“做的很好。”張瀚一臉溫和的笑容,對著王勇道:“他們都是一心要效力,就算也有為自己打算,也是咱們這個集體里的好事,我叫你監視并不是信不過,只是防微杜漸,防的越早,咱們的老伙計就越都沒事。”
王勇答應著,見王德榜等人趕過來,便是退了出去。
“大人,”王德榜一臉笑容,放下點心就道:“步兵用燧發槍,十五之前能量產超過一千支,正月過后,能保證一個月量產三百支。”
“做的很好!”張瀚精神一振,說道:“燧發槍刺刀的問題解決了?”
“這個還沒有辦法……”王德榜有些慚愧的道:“元年式步槍的刺刀就算是用卡尺和標準度量,仍然存在套管不一等麻煩,只能加派人手不停打磨。”
“好在咱們人手足夠。”張瀚笑道:“這事也不能怪你,技術上的難題不是一下兩下能解決的,無論如何,咱們的步槍總算是成型了。”
去年十一月份,拖延了很久的步槍總算定型,王德榜和技術人員都拿到了豐厚的獎金,并且享有專利,每出一支步槍他們就有一定的獎勵。
說來也是簡單,就是一支后世最流行的前裝滑膛槍,英國人在十八世紀定型,一直使用了一百多年,直到后膛槍完全淘汰了前膛槍為止。
這種步槍構造簡單,龍頭扳起和火門扳起,在槍身引藥池中上藥,然后扳動扳機,龍頭打擊火門,濺出火星引發、射、藥,然后發射,減少了很多零部件,打放穩定性提高,擊發成功率提高,目前是打放四五槍有一槍打放不成功,對燧發前膛槍來說,作工和質量已經是非常好了。
畢竟每一次扳機拉簧扣動后,打出來的火星不一定會引燃藥池,這個就算一百年后也解決不好。
張瀚把這種步槍定為元年式步槍,槍身的長度,各個零部件的配成和制作工藝,幾乎都無限完美。
王德榜又道:“四磅炮,我們也定下來炮彈的基數,根據每一次銅炮能極限射擊完成戰場壓制的打放次數,配給了一定基數的炮彈和火藥,以彈藥車的形式懸掛在炮車之后,這樣炮組終于完備。這樣每個炮組加了兩個人,一個搬彈手一個車夫,現在共有二十一門四磅炮,我們還會加緊鑄造,到今年下半年,四磅炮會超過六十門,還會有大人要求的六磅炮和九磅炮加入炮兵。”
“做的很好……這是若昂的建議吧?”張瀚道:“可以給他重賞。”
“若昂拒絕了。”王德榜道:“他想加入商團,成為一個正式的商團軍人。他說這個軍隊充滿了榮譽感,他愿意為大人而戰,北上殺韃子。”
“哼,既然他這么想,告訴他我會對他一視同仁,日后有愿意加入的泰西人,也是一并這樣處理。”
“是,大人。”
王德榜等人離開后,又是孫敬亭和李東學一群人來拜年,各人都熬的兩眼烏青,他們和孫耀還有參謀司的一群小伙子都還沒有成家,索性一起在大會議室里熬夜趕北上計劃。
張瀚贊道:“大家果然都很用心思,草原上的情形都了若指掌,這樣做出來的計劃就算疏漏,成功的可能性也會是最大。”
孫敬亭沉聲道:“不管如何,我們都要在一兩年內解決北方各部,真正確定在草原上的優勢,不容任何勢力挑戰!”
盧大富在年前升任了旗隊長,進步的步伐趕上了老上司李守信,現在兩人都是旗隊長,因為都是靈丘礦工,在年前放假時,兩人一起坐車返回靈丘。
他們也聯絡了張春牛,不過張春牛被從戰兵隊列中調到輜兵營,兩人找了一圈沒找到,感覺這個同鄉可能是心情不快,只得放棄尋找,先行返回靈丘。
盧大富抵達靈丘城中的家里時已經是初一的早晨,地面上到處都是燃放鞭炮之后的殘跡,城中的街道上一群群的小子在地上尋找沒有爆的鞭炮,然后用手中的信香點燃,城中時不時的傳來零星的鞭炮炸響。
盧大富對這些響動感覺很不習慣,在軍營里,這些炸響代表訓練打放,人們都會很認真,槍聲一響就是最緊張的狀態,他也參加過戰斗,每輪火槍齊射時都和現在鞭炮的響聲差不多,每當有人家放炮時,他就緊張的四顧回望。
盧家就在一個巷子里的最里頭,隔著一條街就是張春牛家,盧家窮困,所以才給他取名大富,不過在盧大富當兵之前,似乎并沒有什么用處。
走過一個個剛貼了春聯的小院門前,盧大富也是不斷的和人打著招呼拜著年,各人都對他很是尊敬,臉上都洋溢著誠摯的笑容。
靈丘因為礦山的大發展,礦工們賺著了錢,相關的小商人不斷涌現,各行各業都是大為發展,城中的居民收入也大為增加,加上兩次土匪來犯都是商團兵解決了匪患,張瀚和他的部下們在城中的威望極高,甚至還超過了天成衛和新平堡。
盧家門口站著兩個后生,還有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漢子,三個人正貼著春聯,盧大富一看就嘆了口氣,罵道:“這一點事你們三個人做,真的閑的慌了。”
那漢子一回頭,咧著嘴,露出一嘴黃牙,說道:“老二回來了。”
“見過大哥。”
不管怎樣,禮貌不能失,盧大富一拱手,向自己大哥行禮。
接著老三和老四也過來,見過他們的二哥。
盧三道:“還以為大哥年前就能回來,怎料比春牛哥還晚。”
盧大富一徑往里走,看著家里的境況。
情形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盧大富已經是旗隊長級的軍官,一年一百來兩的俸祿,此前也寄過幾十兩銀子回家,家里的院墻原本是碎石砌的,一下雨就塌下來,得兄弟幾個和著泥水重砌,現在院墻用整磚砌過,屋頂的瓦也全換了,加上重新裱糊過,三間正屋,兩間偏廂,都重新修葺的有模有樣。
盧老漢和老娘都在正屋里包餃子,見盧大富進來,兩人忙不迭的迎過來。
“爹娘怎么還這般儉省。”盧大富有些不滿的道:“我看灶間沒有多少年貨,你二老也沒有換上新衣,兄弟們也還穿著舊衣服。”
盧老漢悶聲道:“你將來總是在李莊那邊安家了,你自己的銀子要攢起來買屋娶媳婦,也不能全拿出來貼給家里,你大哥三十出頭還沒有娶親,這院子和房重新修過,還剩下十來兩銀子,再攢些就夠他娶個媳婦來家,怎敢亂花?”
老娘道:“還有老三,老四,總不能也叫他們三十再娶親。”
盧大富撓撓頭,說道:“我現在薪餉高了,最多一年這銀子也全攢下來。”
“二弟,咱們不能全靠你賺錢,那咱弟兄成啥人了。”盧大過來坐下,老三老四站在他身后,兄弟幾人都是一臉興奮,盧大道:“張春牛來過,咱們決定跟他去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