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體輜兵,列隊!”
陶春帶著人開始下令隨行輜兵列隊,民夫們是陶春帶著的人去接管,這些都是老輜兵,經驗很豐富,這一次也從和裕升的騾馬行里抽出不少人來,這兩年車隊在草原上輾轉萬里,車夫們的經驗十分豐富,不論是管理還是實際做事的能力都很強……民夫們被下令暫時坐著不動,不能亂營,這些民夫經過幾天的跋涉,精神體力都下降的厲害,他們也樂得不動,看著那些穿著短軍服的輜兵被人趕鴨子一樣的攆在一起。
輜兵的軍裝和戰兵是有一些細節上的不同,比如身上有兩根交叉的背帶,從正中胸前交叉到胸后,腰間是一根牛皮板帶,上面有很多搭扣,可以懸掛二號輜兵鏟和各種小型的用具,這樣在施工期間不至于隨手亂丟把自己的工具弄混弄丟,戰兵就只有懸掛子藥盒和水壺的三個搭扣。
另外戰兵的軍服也是灰色軍袍配紅色褲子,軍袍下擺較長,類似軍大衣,春秋裝料子較薄,顏色一致,下擺稍短,輜兵是灰袍灰褲,衣袍下擺特別短,這樣顯得干練很多,主要也是為了施工時做活方便。
另外就是輜兵的衣料特別厚,每日施工做活,他們的衣袍也多發了一套,這樣不會在短期內就磨損到沒有衣袍可穿。
當※長※風※文※學,w∽ww.cf≌wx.ne■t初張瀚這樣設計的時候,李慎明和孫敬亭等人都不是很贊同……他們對戰場上的后勤供給還停留在運送糧草和做飯的伙頭兵的層次……這些輜兵當然也是在做,輜兵不僅是挖壕開溝,也負責軍中伙食,運送糧草,但張瀚希望他們能做的更多,而且就算后勤軍人,張瀚也是希望他們有軍人的榮譽和責任感,必要的軍服和嚴格的軍事訓練也是一樣也不能少。
“入你們娘的……看你們這個慢,這個亂,跟一群鴨子一樣,真他娘的欠調教啊!”
盧大和幾個靈丘一起出來的伙伴站在一起,他們都穿著灰色軍袍,在經過十一天的軍事訓練后就隨車隊北上,各人的隊列都站的亂七八糟,當然引來了陶春的怒罵。
盧大眼看著這個軍官舉著馬鞭,一臉怒色,他有些害怕,幾乎想抬起胳膊做擋臉的姿態,好在十一天的軍事訓練使得他潛意識里有了一些軍人的自覺,胳膊動了一下之后還是放了下來。
“入你們娘的……”陶春又罵一聲,不過還是無奈的嘆口氣,說道:“各人背起自己的背包,排成四人縱隊,隨我去訓練營繼續訓練,狗日的連站隊也站不好,要你們有鳥用。”
盧大心里有些委屈,他已經打聽過了,輜兵營有三千零五十人,分為四個司,每司人數不等,他的司有六百八十九人,三百七十六匹挽馬和騾子,配有一百零七輛大車,各人都有不同職司,輜兵主要任務是修筑軍堡,然后是運送軍糧和補給物資,另外輜兵司下有炊事隊,每個隊負責一個戰兵局的飯食,盧大就是分在炊事隊,每個隊都有四口大鐵鍋和蒸鍋,湯鍋,負責給軍隊燒菜,蒸餅子,燒湯,盧大感覺這活計輕省,反正是做飯,他在家里也做飯,當初兄弟四個加老爹老娘,除了爹娘,幾個兄弟都是狗一般能吃,一頓就得吃一大鍋,當然是雜糧配野菜,現在在軍中每個車隊都帶著大量糧食,都是麥子和小米,還有大量的熏肉和腌菜,整桶整桶的新鮮蔬菜也是很多,盧大感覺自己被挑中做這事簡直是祖上有福……誰知道事情滿不是他想的那樣!
就算是炊事兵也要練隊列,體能,練打放鳥銃,練長槍陣列,練刀盾,還有拆裝火銃,保養兵器,每天清晨就得起來跑圈,然后練器械打熬力氣,每天都練的人膀子抬不起來,十來天功夫,盧大感覺比收麥時的農活還要累人,每晚往床上一倒就是起不來,一沾枕頭就是鼾聲大作……
好不容易熬到北上,盧大他們已經在路上跟著老伙頭軍試做大鍋菜……這玩意簡單,稍微用點心就能做好。
老伙頭軍的忠告就是一定要挑凈菜煮熟飯……不然前頭戰兵吃到沙礫或是生飯,那就不止罵娘那么簡單,上頭要徹查,輜兵營會對失職的炊事兵進行懲罰……
至于口感,那就實在是無所謂的事情……能吃就行,吃的干凈,不拉肚子,這是軍中大鍋菜的訣竅所在。
盧大正揣摩心得,不料還要進營軍訓,想到那十來天的地獄般的生活,盧大的心情沉重,看看四周,各人的臉色也是差不多的不好。
“你們這些蠢蛋……”陶春罵道:“軍訓也是為了你們好,輜兵也是兵,一個月一兩五,快趕上邊軍家丁的薪餉,你們當這銀子這么好拿,搬抬下糧食,挖挖溝就能拿到手?往前線不管是炊事兵還是運糧兵,工程隊,勤務隊,都是和戰兵一起在前線,你們只是不承擔做戰任務,可不代表北虜不會拿刀砍你,輜兵也會配給兵器,要守備軍堡,必要時也要打仗,你當你就是真的到這里挖溝來了?要是這樣,不如咱們全雇民夫?你們身后好幾千民夫,管三頓飯一個月一兩銀子,還是因為到北虜地界來做活計,在家里扛活一個月能賺到一兩不能?能不能管大麥餅子和肉湯?”
陶春一番話如暴風疾雨,把盧大等人噴了個狗血淋頭,不過也是把輜兵們心頭里的不悅意和僥幸的心思都打消了……民夫們也是甘入險境,一樣扛活做事,結果也就是一兩銀子一個月,一個個還高興的跟什么似的……這些人都是農夫,在家里種地一年最多五六兩銀子,還得是風調雨順的好天時,這幾年的天時,他們種地不要說落下銀子,不把家底賠掉就算好了,農人家庭的家底無非就是幾間搖搖欲墜的小屋,幾張破床和箱柜,再就是一些厚實衣袍,這兩年的荒年,不知道多少人賣房賣地,或是在冬天把厚棉襖給當掉,換到手的無非是幾錢碎銀,買一點雜糧撐著一家子不被餓死……
盧大身邊的紅臉青年道:“俺們是有點不識好……再累也是每天有肉有餅子……”
盧大點頭道:“就是,人家能撐下去,咱撐不下?”
“盧大你剛剛那臉色,也不看看你兄弟,人家也是這樣訓出來,還當了軍官!”
盧大漲著臉道:“俺也是一時糊涂,你們又比俺強到哪兒去。”
各人剛要再說,一邊就有軍官罵道:“都他娘的把嘴閉上,列隊時不準說話,條例上沒有寫,沒讀給你們聽?”
這么一罵,各人才想起條例來,頓時都不敢再出聲,老老實實的排好隊列。
這些人此前都是大字不識一個,整隊人里沒有一個識字的,被選中輜兵后除了軍訓就是要識字,背條例,每人的腦子都是漿糊一樣,不過不背也不行,要想不違規犯禁,軍規條例是一定要熟讀的。
商團軍很少斬刑,只有陣前逃跑和投敵,殺害無辜百姓,或是殺害同袍一類的罪名是死罪,除此之外,就是打軍棍,關禁閉,或是罰去掏廁所,要么就是罰薪餉。
別的刑罰還罷了,罰薪餉是各人最害怕的懲罰,偏偏條例很多,每天都有人背條例背到哭出來……
“走了,唱軍歌!”
眼前是一條長長的四人并行的行軍縱隊,在這寬闊的草原上并沒有顯出怎樣壯觀的軍容出來,加上軍姿不整,陶春看了都感覺不舒服,當下手一揮,叫人開唱。
嘹亮的軍歌響了起來,盧大等人也是直著嗓門喊著,軍歌一起,似乎軍容都要好看很多,陶春臉上露出笑,策馬往前,帶著這一隊輜兵,往著茫茫草原的北方進發。
“近來調集的糧食和各種物資,在下只能報一個虛數……”
姜辰英坐在孫晉賢對面,雖然他只是一個身家幾千兩的糧商,臉上卻沒有太多的害怕和緊張神色,最多是有兩三分的恭謹。
孫晉賢在內心嘆息一聲,知道自己已經拿捏不住這個人……此前因為張瀚令各地商會大量籌備物資,孫晉賢抓著這個機會,私下見過岳良佐和姜辰英等人,他也知道各地商會的理事都是財雄勢大,自己這個三榜進士出身的知縣根本降服不住這些人……不要說這些商會理事身后都是有張瀚與和裕升這個龐然大物,就算是李大用和馬化先此前的身家和地位,知縣也是只能拉攏利用,不能以勢強壓的。
孫晉賢原本也不想惹和裕升,不過在大同時王心一這個巡按多次向他致意,委托他多“留點心”,孫晉賢也知道東林黨在朝中勢力龐大,一時便是動了心思……
“也罷了。”孫晉賢道:“本官已經知道和裕升是配合天成衛在邊墻外筑堡修軍臺,此事已經得朝廷允準,既然是這樣,也無甚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