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阿成麾下的大將高叫道:“大汗已死,所有人放下弓箭!”
托博克一邊策馬奔逃,一邊怒吼道:“阿成,為什么?”
阿成沒有答他,只是大聲叫道:“托博克,不要回汗帳,那是送死。”
托博克沒有理會,不少大汗的護衛跟著這個臺吉一起奔逃,他們當然不會逃往汗帳方向,大汗已經死了,汗帳那邊阿成他們定然有安排,回去當然是送死。
阿成跳下馬,兩手抱起大汗的尸體,環顧左右,眼中是一張張驚惶的臉,今天這些人都是阿成本部落的部民,跟隨多年的心腹,然而不管怎樣,射@∞@∞@∞,.↓≧.≌死大汗還是觸及到了蒙古人內心的底線,他們的慌亂在所難免。
塔布囊也是面色慘白,雖然是他親自動的手,但他的兩眼不敢正視大汗,目光一直在閃躲。
阿成對自己挑的人選感覺滿意,塔布囊是一個意志堅定,蒙古人榮譽感特別強烈的好漢子,再稍加鼓動,比如說大汗要割讓和裕升占領的地盤,與張瀚重開和談……阿成只是點了幾句,塔布囊就愿意加入配合此事,并且果然真的射殺了大汗。
阿成在此前是想把塔布囊調在身邊,此時倒是改了主意,他對塔布囊道:“你帶人繼續在這里巡邏,這邊剛剛鬧出不小的動靜,暫時不要叫明國人知道我們的虛實。”
塔布囊臉色回了過來,他點頭應下來,帶著自己的一隊人往前方而去。
阿成把大汗的身體橫在自己胸前,箭射的很深,所以大汗沒受什么苦就死去了,阿成時不時的低頭看大汗的臉,死者的臉上還有一些血色,并沒有變成死人特有的死灰色,脖間的箭創還在滴滴答答的流著血,阿成往地上看了一下,見草尖上滴落著鮮血。
他發出嘆息聲,這是黃金家族的子孫流出來的鮮血啊。
以前,無比高貴,無比尊榮的成吉思汗的子孫,就算死也是不流血而死。而今天大汗高貴的鮮血灑滿了大地,阿成一念及此,突然淚流滿面。
等阿成等人回到汗帳時,早就有人先把消息通傳回去,所有的臺吉都在,人們聞訊后先是不信,接著就是一片嘩然。
誰也沒有想到,大汗帶著幾百甲兵出去,居然就這么死了?
一直到阿成抱著大汗的尸身下馬后,人們才接受了現實,接著就是面面相覷,眼前的事情又詭異又突然,所有人的大腦都是一片空白。
阿成看著眾人,沉聲道:“大汗救援小臺吉心切,策馬在最前,我們與和裕升的鐵騎遭遇,敵人中也有善射的,一箭過來,正中大汗的脖頸,我們猝不及防,也沒有辦法救回大汗的性命……”
人群中有人哭出聲來,不少牧民和甲騎都是淚流滿面。
士氣低落是事實,人們不想再打下去也是事實,但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過蒙古人的大汗會死在這里,而且是被漢人所殺!
這是恥辱,而且簡直是無法洗涮的恥辱!
現在大汗的尸身就被抱在各人的眼前,傷口還是血淋淋的,幾滴鮮血從脖子上溢出來,順著箭桿流了一會兒,然后滴落在地上,落在濕漉漉的草地上。
看著地面上的幾滴鮮血,人們突然怒發如狂。
白洪大臺吉強忍悲憤,說道:“托博克呢?他負責保衛大汗的安全,怎么大汗被明國人射殺,他卻沒影了?”
阿成面色不變的道:“托博克可能感覺慚愧,先是追擊了那些明國騎兵,然后我看到他往西邊走了。”
白洪大臺吉變色道:“這什么話?哪有這樣的道理?”
這時古魯思扯了扯白洪大臺吉,示意他不必多說。
所有在場的臺吉看到訥木格率領大量的甲騎趕了過來,最少有兩千騎以上,大隊的騎兵在奔馳時發出轟隆隆的聲響,騎兵如潮水般飛奔而至,把汗帳四周的一些大汗侍衛驅散,將阿成等人護衛起來。
“好,我明白了。”白洪大這一下情知有變,卜石兔汗怕是被自己人所殺,托博克要么跑了,要么也被殺了,所謂被胸甲騎兵或是鐵甲騎兵所殺只是用來遮羞的托詞。
白洪大臺吉冷笑道:“大汗死了,俄木布洪在張瀚手里,阿成臺吉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阿成道:“眼下以戰事為重,當以習令色臺吉暫時統領我土默特部,等戰事結束,救回俄木布洪臺吉之后,當由他繼承大汗之位。”
土默特大汗之位已經爭了幾十年,阿成的話一出來,四周頓時就是一陣嘩然!
忠于卜石兔一系的臺吉們都是紅了眼,只是四周全部是阿成和習令色的人,大汗的侍衛要么被托博克帶走,要么就剛剛被驅散了,諸多臺吉也沒有帶著兵馬,急促間根本沒有力量和阿成等人抗衡。
白洪大臺吉道:“如果俄木布洪死了呢?”
阿成不動聲色的道:“大汗還有好幾個兒子,我們擇其最長的而立之便是。”
白洪大臺吉道:“阿成臺吉可愿立誓嗎?”
阿成不出聲,叫人拿出一支箭矢,他把箭矢高高舉起,然后大聲道:“我阿成在此立誓,日后定然擁立卜石兔汗之子繼承大汗之位,若違此誓,則猶如此箭!”
這么一立誓,諸臺吉的面色都好看一些,白洪大臺吉又轉向看著掩不住一臉得色的習令色,說道:“習令色臺吉可愿立誓?”
習令色一征,說道:“此事要我立什么誓?”
白洪大臺吉道:“如果習令色臺吉不接手,當然不要立誓,如果要暫時統領土默特部,當然要立誓。”
習令色怒道:“難道我不是俺答汗的子孫,就沒有資格當大汗?”
一句既出,諸臺吉都是嘩然。
白洪大臺吉冷笑一聲,說道:“若是這樣,這事我們喀喇沁部就不參與了,我會率領諸部臺吉離開此地。”
阿成上前一步,對習令色道:“請臺吉立誓!”
阿成眼中有明顯的責備之色,今日事情的發展是事前都預計得到,習令色也答應了會與阿成一般立誓為證,結果事到臨頭,他卻說出這樣的話來,阿成眼中不滿之色也是十分的明顯。
習令色無奈,也只得令人取來箭矢,一折兩斷,與阿成一般發了誓言。
蒙古人一般極重誓約,對背誓之人十分鄙視,兩個臺吉先后立誓,在場的人面色都好看了很多。
阿成對白洪大臺吉道:“大汗不幸遇難,我等應該做出緊張的姿態,最好各部間再有對峙不和的情狀,這樣張瀚他們必定以為我們要內亂,和裕升有可能會提前出兵與我們會戰。說實話,這般圍下去毫無用處,各部都不敢冒死掉幾萬人的風險去攻打軍堡,打那些軍臺邊墩毫無用處,也是憑白多死人而已,現在最后的機會,就是借著大汗之死,引誘和裕升出兵與我們會戰!”
阿成眼中,盡是狂熱之色,白洪大臺吉為他所驚,一時說不出話來,耿格爾已經不復那種趾高氣揚的模樣,只是搖頭道:“瘋了,簡直瘋了。”
“不瘋能怎樣?”阿成吼道:“所有臺吉都在這里,今天我們散了退一步,明年和裕升的軍堡一路修到青城和各大牧場,到時候你們怎么辦?”
白洪大臺吉道:“拿大汗之死做這樣的文章,我們的臉往哪擱?”
阿成冷笑道:“我們早就沒臉了,林丹汗被建州部打的灰頭土臉,好歹建州部已經自立一國,努兒哈赤一戰能消夠十幾萬大明邊軍,東邊各部不是建州部的對手還有可說,我們呢?十幾萬人,打不過一萬不到的明國商人組的團練,我們的臉在哪里?”
阿成看向所有臺吉,怒吼道:“大家的臉在哪里?”
白洪大臺吉點點頭,說道:“如果能會戰,自然是極好。不過,如果這一次和裕升還不上當,我們各部就要先退兵了。”
漠北的一群臺吉彼此低聲商議了一會,也道:“我們與白洪大臺吉一樣的意思,如果和裕升還是不上當,我們也要退兵。”
土默特部有十幾個臺吉都是親近卜石兔汗,這時各人面色冷漠,并沒有人出聲。
阿成倒是松了口氣,他最擔心的就是今天鬧到決裂,別看他叫訥木格帶了幾千甲騎來,那是保護自己安全為主,叫他向這些臺吉動刀,殺害這么多各部的臺吉,阿成根本不敢。
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了,眼前這十幾萬蒙古人立刻就會內亂!
不要看各部不敢打硬仗,但如果各部的臺吉真的被殺了,那些紅了眼的牧民和甲騎都會跑來拼命,各臺吉都有子侄,立刻會推舉人出來報復。
各臺吉也不是很害怕,白洪大臺吉就是當場逼迫阿成和習令色立誓,這也是因為各部擁有自己的兵馬,這就是實力帶來的底氣,也是他們根本不鳥阿成和那兩千騎兵的底氣所在。
看著各臺吉紛紛離去,阿成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他已經出盡所有的招數,卜石兔汗已經決定要撤軍,他令塔布囊射殺了大汗,然后與習令色合作,再利用大汗之死誘使和裕升出兵,所有的辦法都已經用盡,現在所求的就是和裕升能夠主力盡出,在這一帶與十幾萬蒙古人痛痛快快的打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