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瀚沉吟片刻,立刻下令道:“派出塘馬去興和堡還有小黑河堡傳令,不管他們收到什么消息,兩邊均不得擅動,絕不準在此時與北虜展開會戰。”
傳令兵迅即離去,接著兩隊三人一組的塘馬從堡中飛馳而出,他們背插小紅旗,很快消失在地平線上。
現在集寧堡這里整個的態式已經與幾個月前完全不同,張瀚上次要離堡還要冒險突出,而經過左右兩路的騎兵壓迫之后,北虜被迫把戰線收回到集寧堡以北,只有在幾個重要的突出部地方還有駐守的兵馬,現在已經不必派溫忠發等人突出重圍,三人一小隊的塘馬基本上就確定可以把消息送出了。
周耀問道:“大人,下邊該怎么辦?”
“什么都不做。”張瀚微微一笑,說道:“等七天后,我會在堡墻上奠酒一杯,送一送大汗,好歹也是老朋友了。”
頭兩天,阿成臺吉還能忍住心中的燥動,并沒有做出異樣的舉動,除了派兵告變之外,各處的營地還是時不時的做出混亂的舉動,希望能靠此吸引商團軍來攻。
在此同時,加強了東西兩路的哨探,看看興和堡還有小黑河堡這兩路強軍會不會一起從兩邊鉗擊過來。
按阿成的想法,和裕升的主力還是在東西兩路,集寧堡這邊的力量并不強,如果張瀚要主持會戰的話,定然是東西兩路齊張并舉,阿成與諸多臺吉會議了兩次,各人對努兒哈赤的集重兵只擊一路,然hòu回轉再擊另一路的戰法很感興趣,最終定下來先擊興和堡的商團兵,然hòu回身再擊小黑河堡來軍的策略。
定計之后,暗地里當然是調兵遣將,阿成等人調集了超過一萬人的甲兵,配合戰技嫻熟的五六萬人的牧民,預計以七萬人以上的兵力,一舉吃下興和堡那邊過來的兵馬,然hòu再回頭,匯合主力,十萬大軍轉身吃下另一路和裕升的主力,兩路一破,再掃蕩其余各部的軍堡臺墩,就算集寧堡這一路還在,張瀚縮回去繼續守堡,威脅也是不大,各部四散回去越冬也不必擔心被襲擾了。
只是阿成翹首以盼的和裕升的兵馬,卻是一直都沒有出現過。
到第四天時,阿成從早晨起就策馬在距離集寧堡不到四里的一個小山坡上,他的護衛都不敢上前保護,一旦目標過大,對面很有可能立刻會開炮!
一直到傍晚黃昏,天色將黑,阿成才怏怏的從山坡上緩緩下來。
對面的軍堡,臺,墩,毫無異樣,從小黑河堡過來駐扎的周耀所部的騎兵分散在各個軍臺墩堡處駐扎,這些騎兵雖然才千多人,但阿成知道最少要調集萬人以上前去才可能打贏,而這邊一旦調集大軍,周耀所部隨時能撤入軍堡或是直接撤走,自己這邊只會徒勞無功。
一切都是死一般的沉寂……和裕升那邊連小動作都少了很多,這一整天,阿成都無比期待能看到大股的和裕升的騎兵出現在地平線上……其實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突然出現,雖然興和堡相距不到二百里,趕路的話兩天就到,但沿途已經派了很多尖哨,一旦出現和裕升的主力,尖哨早就回來稟報給阿成知道了。
這一天,阿成臺吉無比失望,也無比渴望急報軍情的到來,哪怕任何一路的商團兵有所動jìng都是最好的結果了。
當他從山坡上下來時,阿成知道,自己已經成為雙方的笑柄。
回到氈包之后,阿成盤膝坐下,皺眉想了很久。
天黑之后,他叫來訥木格,問道:“上次攻打那個軍臺,是不是俘虜了一些輜兵?”
訥木格道:“是有一些,不多,只有兩個年少的,跑了幾個,殺了幾個,一共也就跑出來十來人,剩下的都跟著那軍臺自爆死了。”
阿成沉著臉道:“已經四天,我不知道和裕升是持重還是看出點什么來,我們總要做最后的努力。”
訥木格點頭道:“臺吉有什么法子,我立刻就去做。娘的,今天已經有漠北部落的人在說咱們的笑話了。”
阿成這些安排,已經從最高層知道到底層的牧民都知道了,大汗死了,結果臺吉們想用大汗之死騙和裕升來攻,結果幾天xià來,對面一點動jìng沒有,這事情已經在各部中傳揚開來,已經很有一些在嘲xiào阿成,如果再過兩天還是沒有動jìng的話……連訥木格也不敢想下去了。
阿成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他道:“你照我的吩咐去做,至于結果如何,我們只能遵從上天的意旨。”
“是!”訥木格立直身體,肅容而答。
“你們這幾條漢狗,吃吧。”
一個矮壯的蒙古人大搖大擺的走過來,夜晚的風已經有些涼,這人穿著羊皮襖子,身上一股濃烈的羊膻味道,頭頂的頭發油忽忽的,從出生到成年都沒有洗過,好在這些頭發被編成了小辮,不然的話都會結在一起,那就太惡心了,而且也不方biàn。
盧四一看到這蒙古人的形象就忍不住想:怪不得韃子們有不少剃頭發的,他們留長發實在太不方biàn,也太丑了!
蒙古人走到盧四幾人面前,“砰”一聲丟下個破桶,里頭是小米和野菜熬的粥,還有幾個雜糧面做的餅子。
盧四知道這粥和餅子都是韃子隊伍里隨軍的漢人做的,韃子吃的也不好,主要是靠奶食,偶爾吃肉,漢人吃不慣。
可能奶食和肉食養人,韃子的臉都是圓圓的,膚色又是黑紅色為主,看起來就很兇惡,而且十分壯實。
有一些韃子閑了會摔跤玩鬧,脫了上身衣袍,盧四他們也會看看,那些韃子一個個身上都是腱子肉,十分壯實。
有一次一個韃子騎馬經過,看到盧四,伸手一抄,單手就是把盧四提了起來,在半空擲了一下,嚇的盧四魂飛魄散,等落下來時,那韃子又是隨手一接,然hòu一臉輕蔑的將盧四放了下來。
“狗韃子,囂張什么。”黃玉福接了桶子,對著那個矮韃子做了個鬼臉。
“就是,”盧四想了想,說道:“他們再能,不也是被張大人領軍堵在這兒,損兵折將,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對,說的太對了。”
黃玉福聽了盧四的話,不覺眉開眼笑起來。
兩個少年分了粥和餅子,十分香甜的吃喝起來。
他們是在軍臺被破之前隨眾人一起出逃,黑夜里看不清楚道路,跑了半夜,結果還是被韃子兜住了。
有幾個年紀大的都被殺了,盧四和黃玉福都是十幾歲的少年,韃子們當時沒殺他們,回來簡單審了審后,將他們與板升地過來的漢人編在一起,替大軍做一些雜活。
盧四和黃玉福負責給幾個漢人鐵匠打下手,他們每天替戰馬打馬掌,也負責修理,活很多,畢竟這里是千軍萬馬,幾乎要從早忙到晚。
這也是他們按時有吃食的原因,蒙古人也知道這些漢人手上的活計重,不給吃的就做不下去。
幾個漢人鐵匠都在遠處單獨吃,他們不僅吃的更好,每天還給他們一些酒喝。
這些漢人對盧四幾個都十分冷漠,他們逃到草原上最少也有二十年,甚至已經是跑過來幾代人,這些人都是北方的白蓮教徒,對大明有刻骨的仇恨,大明這二百多年,造反的大半和白蓮教有關,他們對大明沒有絲毫感情,相反十分仇恨,對盧四幾個也沒有好臉色,不僅不肯教導半點技術,還一直當賊一般的提防。
“吃完了把桶涮了,然hòu把俺們幾個的碗也涮了。”
一個鐵匠吃完了,過來踢了黃玉福一腳,吩咐道。
黃玉福臉都氣白了,又無法反抗,只是悶聲哼了一聲。
等那人走后,黃玉福道:“等俺逃回軍中,一定報名當戰兵,不僅要殺韃子,也要殺這些漢人中的敗類。”
盧四點頭道:“俺也要當戰兵。”
黃玉福又道:“俺是天成衛人,要是逃不回去,你記得給俺爹娘說一聲,俺在這里也沒受啥罪,死了還有撫恤,叫他們不要傷心。”
這話盧四和黃玉福說過不少次,幾乎每天都互相說一次。
這時其余幾個鐵匠都吃完了,幾人一邊用削尖的樹枝剔牙,一邊商量著明天的活計。
有個鐵匠道:“從明日開始收拾器具吧,最多還有兩三天就走。”
另一人道:“各部都在準備了。”
先說話那鐵匠道:“現在人心惶惶,各部都是大亂,上頭說一定要小心保密,不能叫和裕升那邊知道消息,不然的話人家知道咱們大汗死了,內部亂了,就要撤兵,沒準會趁著機huì追殺,那可就真懸啦。”
幾個鐵匠議論一氣,無非就是大汗真的死了,各部都要退兵,現在人心惶惶,亂的不成模yàng的話。
說了一氣之后,看看天黑透了,鐵匠的頭兒道:“早早歇下,明天事情多。”
有人道:“要不要把那些打好鐵掌的馬收起來?”
說話時這人看著黃玉福和盧四兩人,兩個少年的心都是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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