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九脫不開身,好在靈丘已經有運作純熟的商會,技術上也是好手倍出,韓老六原本是個爛賭鬼,這幾年下來,已經儼然是一個信的過靠的住的高級技術人員了。([[[〈中文(]])
幾十個技術人員加配套的助手,幾百人在孫元化現銅礦石的地方勘探,軍令司還派了兩千多輔兵在外圍警備,順道打下手,孫敬亭也吃住在勘探現場,就住在帳篷里等消息,靈丘來人他多半也知道根底,也算是和李東學一起在現場指揮了。
張瀚和李莊趕過來的田季堂卻是在緊鑼密鼓的算帳。
“大人,我的帳向來是留有節余,不過,現在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簽押房中,田季堂一臉苦笑,帳本上的數字也是一清二白,看過去是一目了然,和裕升現在確實是沒有太多存銀了。
“我知道你喜歡打留手。”張瀚卻是笑瞇瞇的道:“不過我估算著應該不到五萬兩,想不到是不到十萬兩,老田,你當這個家當的很不壞了。”
田季堂苦笑著拱手,只道:“大人,我知道下一步肯定是要大規模開采銅礦,我算過,募集工人,建生活區,這一筆銀子不算太多,財務上可以供的上。不過,我要提醒大人留意,大勝之余,向來要犒賞軍人,另外要撫恤陣亡將士,這一筆開銷過后,眼下這九萬多兩存銀,可能所余就不多了。”
田季堂垂頭想了一會兒,又道:“現在是十月初七,距離京師等各處分店解來上月收入最少還有二十天左右,帳局的銀子,咱們不能透支太多,眼下是透支了近二十萬,距離下一次還款也只有二十來天,而各地分店,解來的銀款,最多也就是二十來萬,一來一去,存銀最多三萬左右,現在咱們各地的工場加上鐵場開銷極大,工人的薪餉,原料,日常開銷,特別是軍隊的開銷極大,還有各司部門的開銷,三萬兩是怎么也不夠的……”
現在軍隊有戰兵一萬余人,輔兵三萬多人,年前雖不會擴軍,但軍隊連日常費用和薪餉,一個月的鹽菜銀子就得近五千兩,在李莊時,一個月是不到三千,現在軍隊在北方,還要加上運輸費用,成本當然更高了。另外日常訓練和薪餉,每個月需要六萬多兩,光是軍隊這一塊,現在的存銀就已經不夠使了。
另外騾馬行和帳局的收入,這一塊幾乎是回流最快的,不過這兩個月這方面的收入全部拿出來修南北干渠,另外和民夫北上的費用也在其中。
田季堂又道:“九月時,從倭國運回來三十多萬兩,臺灣那邊截留了十幾萬,除了備一些貨和日常使費,多半的銀子用來招募海員和造船的工匠,有一些聽說是在南洋和澳門一帶招募,得用的人才很少,所以開銷頗大。”
田季堂說的時候,張瀚也在看他帶來的帳本,條目分明,以張瀚前后兩世看過十幾年帳本的水平,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沒有什么大的問題。
田季堂最后苦著臉道:“還有收糧的儲備金……”
糧食因為是被張瀚視為軍國重器,哪怕是和北虜開戰,東虜又因為廣寧之戰收獲甚豐,走私貿易大受影響的前提下,糧食收購并沒有停止過,這一方面的開銷當然也是很大。
這方面的支出,是田季堂等財務人員按整年的收益提前劃撥了出去,購糧儲備金一直不低于十萬,一旦到警戒線以下,就會立刻補充,不過以眼下的財政困局,似乎田季堂也拿不出銀子給李遇春他們了。
張瀚心知肚明,眼下的這財政困局主要還是因為軍費的暴漲和走私的萎縮,這幾個月是在打仗,俗話說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各處的消耗真是極大,這半年來,光是小樣佛郎機就鑄了過千門,全部以青銅鑄成,每門炮不論鑄炮的損耗和開銷,光是用銅就是多少?一千多門要用多少銅料?
還有相當多的盞口炮和虎蹲炮!
還有紅夷大炮,另外大量的火銃損耗補充,騎兵的馬刀也要不停補充,每刀成本價在四兩到五兩,一場中等規模的騎兵戰可能就損耗過百柄馬刀,大規模的騎兵戰打下來,打的就是白花花的銀子。
田季堂已經算是做的不錯了,各處的收入分配的井井有條,如果不是有這么個老帳房把關,光是李東學他們,是不是能當好這個家,也真的是沒準的事。
“老田,”張瀚臉上似笑非笑的道:“你訴了半天的苦,我也知道你當家難,現在說說你的想法吧。”
田季堂臉一紅,不過還是咬著牙道:“大人,在草原上聽說斬獲頗多,最后攔腰一擊,打的北虜大潰,想必有不少收獲吧?”
“倒是有。”張瀚告訴他道:“有黃金五千多兩,白銀十一萬兩左右。不過,這筆銀子我打算拿來做犒賞和撫恤金,不能等你的銀子過來,否則軍心會受影響。另外,留一些做開礦的早期開銷,這里你就不必愁了。”
田季堂聞言松了口氣,這樣他省下不少銀子來,手頭會寬松很多,但轉念一想,財政窘迫的情形還是沒有改觀……銀子仍然不夠使的。
這里頭當然有原因,走私貿易萎縮,一個月少賺了十來萬,這樣規模的損失不是一下子就能彌補回來的,另外就是和裕升擴張的實在太厲害,不說草原上這等規模的投入,就是光在臺灣已經投了近二十萬兩,這筆銀子足夠朝廷養一個內地軍鎮還綽綽有余,而在臺灣那邊,卻只是建了一個初步的基地,距離大規模的基地建成,港口建成,艦隊建成,造船場建成這些目標還差的太遠太遠。
一想到這幾年內,臺灣和草原這兩處地方的開銷規模,田季堂突然手托著腮幫子,感覺一陣牙疼!
他的眼光也變得詭異起來,雖然是半老的糟老頭子,眼神居然真的有一點幽怨的感覺。
眼前這位大人,賺錢是一般人拍馬跟不上,不過這花錢的本事么,恐怕當今天子也不如他啊。皇帝現在最大的手筆就是把遼餉加派用在遼東,一年也就三百多不過五百萬兩,這可是一個億萬人口的大帝國的最要緊的邊防開銷。而眼前的張瀚,現在一年的收入也近三百萬,不過一錢銀子的節余也沒有,現在還倒欠著一些銀子,這花錢的水平也真是叫田季堂在心里咆哮著寫了一個大大的服字。
“還有呢?”田季堂一臉不甘的問,不過他并沒有抱太大希望,北虜一個比一個窮,能搶來這些金銀已經算是不錯了,這還是把北虜主力打跨后的收入,要是陷入僵持,連這個收益恐怕也是沒有的。
“還有?”張瀚笑起來,他從椅中站了起來,說道:“那隨我到城樓上看看就知道了。”
田季堂滿頭霧水,不過也只能跟著張瀚出來,一路上行人頗多,很多商人都是行色匆匆的經過,戰爭已經告一階段,最少在幾個月內,大雪嚴寒,加上過冬的準備,沒有哪個蒙古部落會瘋狂到在冬天選擇開戰,商人們在幾個重要的軍堡重建了商會,并且在想方設法把手頭積壓的貨物給賣出去。
說來也是有趣,前不久蒙古人還與和裕升打生打死,戰爭一停,商會已經在籌劃著派人到青城和套部,當然還有漠北,喀喇沁,哈刺慎等各部談判,不管怎樣,商人要出貨,蒙古人需要過冬的物資,不管他們現在怎么窮,破船還有幾斤鐵釘,只要能拿出東西來,草原商會就會與這些該死的韃子貿易。
張瀚一出門,正巧就碰上了從小黑河堡趕過來的張子銘。
“見過大人,”張子銘眼前一亮,趕緊上來施禮,起身后就道:“在下正好有事情要求見大人,討個人情。”
張瀚笑著還禮,說道:“子銘不必客氣,有什么事請直言。”
張子銘是草原商會理事會成員,而且是一個很有份量的理事,在和裕升最危急的時候,張子銘等漢商不離不棄,幫著做了很多事,也省了和裕升大量的人力物力,對這樣的商人,張瀚在態度上其實是平等視之,當成伙伴一樣看待的。
張子銘臉上露出感動之色,他道:“有兩件事,第一件,是理事會決定派人往青城去,時間不可拖太久,聽說韃子內部亂成一團,大人最終決定放過阿成所部,伏擊習令色部,真是妙手天成,這一子落下,北虜實在難以統合了。”
現在的局面就是蒙古各部一片混亂,習令色威望大跌,實力也損失的七七八八,阿成部的諸臺吉也沒有能推舉出掌控全局的臺吉出來,左哨一片混亂,右哨也好不到哪去,可以說土默特雖然還剩下七萬丁口,近二十萬全部人口的大部,其實已經是案板上的待人宰割的豬羊,只是張瀚這屠夫什么時候下手,什么時候就能將其宰了吃肉了。
在下手宰割之前,倒是真不妨繼續賺這些家伙的金銀,蒙古的臺吉手中,好歹還是有一些存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