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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道上兩乘轎子離開之后,負責交通管制的軍法司的人揮舞旗幟,人流和車馬又是繼續向北方行進起來。
“這一次動作還真是大。”李大用皺眉看著眼前的情形,大聲道:“不過從頭到尾,這一次似乎也沒怎么叫商會協助啊。”
孫安樂微笑道:“此番是雇傭長工去北邊開荒種地,那地都是和裕升打下來,軍費也是和裕升自己出。咱們商會此前的費用,是折算在貿易的利潤里頭,有多少投入,有多少收入。”
李大用和馬化先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憂慮之色。
近幾個月貿易額急劇下降,當然原因眾人都知道,東虜攻占廣寧,對財貨的要求必定下降,這是神仙也沒辦法的事,各人也怪不到張瀚與和裕升頭上,生鐵和鐵器收入倒是直線上揚,彌補了北上貿易不足的損失,然而商人重利,沒有人會嫌錢多,和裕升北上之初,各地的商會不算看好,后來出了王心一的事,更有不少小股東直接選擇了退股,等張瀚搞定了王心一,成功翻盤,并且進京陛見,受到當今皇帝召見不說,還因為遼東之功被升為山西行都司的都督同知,成功晉級為高級武官,以張瀚現在的級別,稍微運作一下可以直接任參將了,如果要講資歷的話,最少也能做個游擊將軍,掌管一方的軍政大權。消息傳開之后,當初退股的當然是腸子都悔青了,可惜世上沒有后悔藥吃,就算有在和裕升這里也不管用。
李大用等堅持下來的當然十分開心,再傳來北方戰事獲勝的消息,更是重大的利好,民間輿論好一陣沸騰,要是張瀚在大同府開個股市的話,估計和裕升的股票直接要漲停板了。
在各種利好消息傳揚開之后,又傳來張瀚要在北方開發和屯墾的消息,對這個消息百姓幾乎沒有猶豫和遲疑,等真的榜文貼開來之后,報名的人一下子就排成了長龍。
要是往南邊點,可能當地的百姓還會遲疑或是不愿背井離鄉,但這里是大同,就算主事的不是和裕升也會有不少貧困無地的農民舉家報名,更不要說是實力背景強盛,形象上佳的和裕升在主持這樣的事了。
以大明邊防之嚴,這二百多年還有大量人丁逃往北方,從各個沖口偷偷出邊去到草原種地,青城附近的板升地極盛時可是有近十萬漢人,其中有一部份是北虜強掠過去的丁口,但也有相當數量的漢人是自己跑過去的,對北上種地的各種傳聞在大同這樣的邊防軍鎮流傳甚廣,這一次北上拓地墾荒又不是給北虜種地,而是和裕升主持,各地的百姓自然是趨之若鶩,十分積極。
李大用和馬化先等商會理事郁悶的就是此事完全是和裕升一手主持,并沒有叫商會參與其中,那么方圓幾百里的大片土地的開墾,豈不也是和他們完全無關?
“我想,還是北上之后,見到文瀾再說吧。”孫安樂的表情十分平淡,他原本就不是貪婪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把東山會的礦全交出來,再說他只有一女,現在嫁給了張瀚還懷了身子,難道他和未來的外孫去爭財產不成?
李大用和馬化先也知道其中的道理,他二人都是一臉郁悶,各人見交通恢復,便又重新上了車,車夫揮鞭一響,馬車又繼續向北而行。
數日之后,孫安樂一行抵達了集寧堡北邊的兵站。
所有人下車之后,都被眼前的情形所驚。
大片大片的帳篷區一眼看不到邊,帳篷區分成好多個區域,每個區域大約住兩三千人,按一家五六口人來算,每個區域大約住四百到六百戶人家。
這種居住密度在山西抵得上一個小的鎮子或是三四個村落,這么多人擠在一起居住卻是絲毫不亂,每個帳篷住一戶人家,與另外的帳篷隔十步左右的距離,幾十頂帳篷是一個小區域,與其余的隔開,每個小區域都有相關的生活設施,打飯的地方和茅房都有,隔幾個區域就有一個提供飲水的水井,這些井當然是輜兵打出來的,雖然水源地距離集寧堡不遠,但那只是相對的不遠,也隔著好幾里地呢,要叫百姓每天走幾里路去擔水就實在太辛苦了些,雖然大多數官員肯定不會理這種事,但在和裕升手里如果這種事也考慮不到,張瀚就會直接把負責此事的軍政司官員給撤換掉的。
前來迎接孫安樂的是李慎明,論身份李慎明只在張瀚之下,和孫敬亭孔敏行等人平行,論私誼更是張瀚寥寥無已的好友之一,現在的和裕升家大業大,李慎明的身份地位很高,前來迎接這種事當然輪不到他來做,唯一的原因就是孫安樂是孫敬亭的叔父,又是張瀚如夫人的父親,算是半個岳父。
“孫老叔幾年不見,身子骨看起來越發硬郎了。”李慎明是一個擅長和人打交道的人,說話的口氣隨意中帶著明顯的親熱。
孫安樂的身體確實比以前強的多,畢竟這幾年靈丘礦場的事業蒸蒸日上,東山會的礦工被吸收后薪餉豐厚,生活條件改善了很多,礦工們和原本的東山會的股東都很開心,孫安樂走到哪兒都受人尊敬,又沒有雜務纏身,平時打熬身體練練拳法,身體想不好也難。
孫安樂哈哈大笑,拉著李慎明的手好一陣寒暄。
李慎明自是問及玉娘,他道:“時間差不離了吧?老叔應該是經過李莊了?”
“是經過。”孫安樂臉上也顯露出一抹擔心之色,玉娘是他的獨女,這年頭婦人產子就是過鬼門關,沒有人能僥幸。
“快臨盆了,”孫安樂定了定心神,笑道:“肚子已經墜下去,說生也就生了。醫生和那些穩婆都說玉娘習過武,利于生產,叫我不必太擔心。當然,這些話他們也肯定和文瀾說起過,想來他也不會太擔心。”
孫安樂的話里隱隱還是有些不滿的,怎么說玉娘不是妾侍,張瀚在打仗時沒話可說,現在仗打完了,居然還是在集寧堡不回李莊,這有些說不過去了。
李慎明是何等人,當然聽出了孫安樂話語中的不滿,他滿臉是笑的道:“老叔這么一說,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文瀾這里暫時實在是脫不開身,和裕升就要和大動作,所以不僅他不能走,各地的人只要能抽開身的不都是叫過來了?等這里的事處理好了,文瀾定然快馬加鞭返回李莊,畢竟玉娘懷的不論男女,都是文瀾的第一個孩兒,他豈能不上心?每天傍晚,文瀾都是要登上集寧堡的南邊,往李莊那邊望一陣,我們都笑他快成個盼夫回家的婦人了,人家是望夫石,他呀,是望婦石。”
望夫石的故事人人都知道的,張瀚在人們心中一向是政治和商業強人,現在又是軍事強人,李慎明居然用這么有趣的口吻來打趣張瀚,不僅孫安樂心中的不滿消失了,一旁的其余眾人都微笑起來。
“閑話不說太多。”李慎明又笑道:“老叔和我趕緊回集寧堡吧,人差不多都到齊了,順利的話,今天應該可以召開會議了。”
“此次會議,到底商討什么?”李大用忍不住打聽起來。
李慎明瞟了李大用一眼,隨口道:“進堡之后,會給每個參會的人一份文件,到時候李東主就知道一切了。”
對李慎明這種態度,李大用當然有些不滿,不過形勢比人強,李慎明不僅在和裕升體系內身居高位,這一次在與北虜的戰事中還獨領一路,指揮過萬人馬立下大功,李大用自知雙方的實力相差太遠,當初靈丘鐵場之爭時又有些積怨在,此時也只能忍下這口氣了。
李慎明倒也不是故意給李大用難堪,只是近期過來的商會理事多半是懷著一樣的心思,只要扯下去就定然說個沒完,不如直接堵回去,倒也省事。
以李慎明今時今日的地位,倒是真的不必忌憚太多了。
“對了。”孫安樂等人知道集寧堡的戒備等級高,就算是現在沒有北虜的威脅,但和裕升的規矩大,定下來就一定要遵守,所有人都在兵站下車,一起改換馬匹向軍堡進發,好在人人都會騎馬,這一層并沒有困難。在馬背上坐穩之后,孫安樂看了眼與他并騎的李慎明,開口問道:“孝征是不是很忙?”
孫安樂的疑問很正常,按理來說是該孫敬亭來迎接,畢竟叔侄關系要親近的多,說話也隨意些。
李慎明降低些聲音,對孫安樂小聲道:“臺灣那邊出了些亂子,這邊要派援兵過去,我們軍令司的職司是調配軍隊,軍政司就是要負責協調參謀和軍需,在最短時間內使調發的軍隊成行。”
孫安樂微微一驚,不過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和所有內陸的人一樣,臺灣這種化外之地,隔著幾千里路遠,還是孤懸在外的海島,大明只在澎湖設了巡檢司,臺灣在這個時候的大明人心里完全不算是自己的國土,況且此時鄉土和宗族情節才是真的,國家和民族意識都很薄弱,要等幾十年后,臺灣的福建和廣州移民達到十萬人以上的規模,并且大規模屯田開墾,鄭氏父子又先后趕走外來的殖民者,臺灣才正經算是華夏的國土,就算這樣,鄭經當政時也是向清廷提出請效朝鮮的例子來歸附,只是清廷忌憚明鄭是華夏一脈的延續,并不是朝鮮那樣的自成體系,最終拒絕了鄭經的請求,最終清軍水師擊敗明鄭水師,完成了一統,并且在臺灣設立府縣,臺灣從此毫無爭議的成為中國國土的一部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