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黑之后,畢麻子的人從坡下帶上來一個東虜的細作,這人身手十分敏捷,也不知道從哪個地方爬上來,要知道十三山到處都是斷崖陡坡,白天時山民攀爬都很小心,只有幾百年開鑿出來的山道最為安全保險,可現在山道被隔斷了,那個細作也真不知道是怎么爬上來的。
“這幾日都是我們守坡,我們畢帥建議早些行動,以免夜長夢多。”王三才負責和細作交接,盡管對方是一個十分面嫩的后生,但他還是不敢怠慢輕忽。
爬上來的就是曹振彥,他其實在見李明禮之前就被挑中了來做這一系列的任務,今晚只是一個開始。
他也知道李明禮心軟重感情,只要自己打出感情牌來,李明禮必然會跟著一起來。
曹振彥倒不是想要李明禮保護自己,李明禮的武藝確實比他高明許多,但比起真夷來還是有不小的差距,真夷披甲人統稱為護軍,又分紅甲和白甲,李明禮的本事是不錯,但也就是介于白甲和紅甲之間而已。
曹振彥更想的是李明禮能真正走出心結,和自己一同在正黃旗下十四阿哥處效力,將來一起飛黃騰達,這是一個熱心腸的小伙子,既然李明禮和曹家的關系不錯,彼此可以寄托腹心,曹振彥感覺自己有義務拉李明禮一把《長《風《文《學,ww△w.c+fwx.ne↑t。
“大貝勒和額附都有此意。”曹振彥面色一板,對王三才道:“額附吩咐,你們行事一定要萬分小心,千萬不要有任何的差遲。”
“請大人們放心……”
曹振彥道:“叫主子,見面后自稱奴才。”
王三才咽口唾沫,說道:“是,請主子們放心,奴才們一定萬分小心。”
“明日晚間我再來,你們最好把最詳細的計劃擬好,然后用密臘封好,由我帶回去交給額附。”
“好,請大人放心。”
曹振彥對這個稱呼倒是沒有意見,他點點頭,用眼神打量了一下坡上,見一隊兵在幾百步外打著燈籠過來,象是巡邏的樣子,曹振彥趕緊轉身,不過他不敢下的太快,這里雖然是能找到的最適合的攀爬地點,地勢也是十分的險峻,如果稍有不慎,在這樣的黑夜里又不打籠火把,很容易就摔倒跌下去,那可真的是尸骨無存了。
這也是曹振彥等人中選的原因,這時代太多的夜盲癥患者,天黑之后眼就不能視物,哪怕有月色和微光也不管用,主要還是營養不良造成的,就算是真夷也有很多夜盲者,畢竟八旗現在待遇好了,在五六年前還都是窮的要死,大量的人營養不良。
曹振彥順著山道滑下去,他很謹慎小心,又往下下了一刻鐘功夫,山坡上的人聲和火光消失之后,在他的腳下不遠處才出現了些微的亮光,再下一會兒,火光才更亮一些,他看到了李明禮略帶擔心的臉,曹振彥沖著腳下揮了揮手,李明禮看到了,他和曹振彥都微笑起來。
“不,沒有實據,我絕不能相信。”
楊二態度很平和,但也是十分的堅決,幾乎完全沒有商量的余地。
徐名和成方,溫忠發等人面面相覷,他們也沒有想到楊二會這么固執,叫人感覺十分意外。
原本是想楊二和畢麻子向來不對盤,再把分析一說,楊二定然是第一個站出來支持和裕升的大勢力首腦,有楊二支持,其余的小勢力完全可以不放在眼里。
事實上,和裕升留下那幾個小勢力,甚至是扶持栽培他們,用處就是來牽制畢麻子,在聯席會議上制造不同的聲音。
楊二見到了徐名和成方等人的臉色,但他不為所動,用直截了當的態度道:“山上軍民十余萬仰賴和裕升方能存活下來,并且能自強不息,甚至日后威脅到東虜的存在,和裕升一直都在講規矩,所以我也接受了規矩最大的道理,如果現在我們直接拿下畢麻子,事后再找證據,就算是確有其事,規矩也是壞了。今天我助你們一起拿下畢麻子,如果日后你們看我不順眼了,也說我是建虜細作,然后將我也直接拿下呢?”
成方聞言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溫忠發面無表情,趙立德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徐名苦笑道:“你說笑了,這怎么可能。”
楊二面色平淡的道:“將自家性命放在別人手上,我從來沒這么做過。當然你們要是現在吸納我進和裕升,大家自己人,那就怎么說怎么好。”
眾人再次面面相覷。
楊二一定不能吸納進和裕升體系內,這是張瀚的意思,十三山需要一桿朝廷能接受的,完全不可能與和裕升有關的旗幟,甚至在東虜那邊,為了防止過早暴露和裕升的實力和存在,楊二這桿大旗也是十分要緊的,盡管楊二多次要求,和裕升就是不接納他,其實楊二的部下有相當多的軍官也是和裕升的人,兩邊的聯系早就十分緊密了。
“能找到實據嗎?”徐名放棄勸說的打算,轉頭問成方和趙立德兩人。
趙立德笑道:“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建虜和畢麻子他們都是最簡單的聯絡方式,無非是派細作暗中聯絡,我們只要做一些最簡單的調度,不過要威脅到畢麻子和東虜針對我們的計劃,這才會使畢麻子慌亂,一下子就露出馬腳來。”
“甚好。”楊二起身道:“李開遠,一桿旗,坐山虎,這幾個家伙我派人通知,咱們就坐看畢麻子露出馬腳來。”
等楊二走后,徐名問道:“具體怎么做?”
溫忠發看了看趙立德,說道:“無非是放假消息?”
“沒錯。”趙立德道:“這事兒我已經想好了,恐怕不僅能拿下畢麻子,還能兜住建虜的大魚,叫他們放棄攻山的念想。”
徐名點頭道:“山中的糧食,再儉省也差不多只夠一個來月了,正好可以借此機會重挫建虜,不然的話,斷糧之憂近在眼前。”
說起這個,眾人都是點頭,張瀚和軍司那邊一直在支援十三山,但不論是從草原過來還是從寧遠那邊,總要打破建虜在山下的外圍包圍才進來的。溫忠發或是馬武都有固定的進入路線,是建虜巡邏較為薄弱的地方,但小股的人可以進來,運糧的車隊可是進不來的。
“也算是嗑睡遇枕頭。”禿頭語氣簡潔卻有力的評價道:“正好和建虜做過一場,試一試我們的山地步兵。”
響午時,畢麻子在殺胡坡接到通知,和裕升提議在山頂的道觀里召開一次緊急會議。
還有一兩天畢麻子就要放八旗兵上坡,聯合起來奪取殺胡寨,然后女真人修復山道,源源不斷的上來,直到奪取西隘口和神木裕,最終圍困道觀,這場攻山之役就可以結束了。
可能是疑心生暗鬼,在這種緊要關頭,和裕升突然說要開會,實在叫畢麻子放心不下。
王三才問傳信人道:“有沒有說是什么會議。”
傳信人道:“這個在下不知,不過隱隱聽說過是和糧食儲備的事情有關。聽說畢帥再三詢問過糧食的事,各家的頭領也有些擔憂,我想這一次會議恐怕是說明性質,可能和裕升會公布些糧儲具體數目。”
畢麻子聞言先是精神一振,后來又暗罵自己,反正這一兩天就要引八旗兵上山,糧食還有多少關自己屁事。
但他轉念一想,若是自己對這樣的要緊大事并不關心,甚至無動于衷,恐怕要引起人的懷疑。
當下畢麻子想了想,吩咐道:“三才留下,主持這邊的大局,馬光遠當三才的幫手,另外幾個跟我一起去道觀。”
王三才和馬光遠奉命留下,兩人心里都隱隱覺得不安,他們叫來幾十個頭目,命令這些人把自己貼身護駕的護衛都召集起來,在畢麻子的隊伍中,最精銳的士兵一定是各級頭目身邊的貼身護衛,每個頭目都盡可能的選膽大和武藝高強的人護衛,畢麻子本人就有一支一百多人的護衛,是他從部下中挑出來的亡命之徒,這幫人也被他帶著去道觀了。
在等待的時候,王三才和馬光遠都感覺自己是熱鍋上的螞蟻,他們坐立不安。
到午末時分,他們看到有好幾匹插著紅旗的塘馬往西隘口跑,都是神色匆忙,這個時辰東虜并沒有進攻,各部也沒有訓練,安靜無事,于是不少人都站在外頭看塘馬經過,引發了不少人的猜測。
看到這樣的情形,幾個知道內情的大頭目都是面露憂色,他們感覺氣氛有些不對。
好在過了半個時辰,畢麻子就匆忙趕回來,屏避了不相關的人之后,畢麻子臉上焦急神色,他對王三才道:“事情有變。”
“怎么?”王三才按著劍把,說道:“他們想做咱們的黑活?”
“倒不是。”畢麻子道:“就怕要壞事,剛剛徐名幾個和我說,山上存糧不足十天,為了安穩人心他們一直沒說,也沒斷了各部的供給,就是打算叫大家兵強馬壯的突圍,這幫家伙,我早就看出他們不對勁來。”
“他們再蹦,也蹦不過咱大帥的耳臺子。”馬光遠道:“咱們和他們突個鳥的圍,再說以那幫家伙的德性,肯定想帶著人一起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