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雄的身份特殊,兩人不便邀請,別的伙伴各有各的事情,比如馬武遠在遼東,此時據兩人所知馬武已經失聯過一個月,他和兩個半中隊的騎兵在突出十三山后可能為‘女’真人所阻,到現在來說不知所蹤。.:。
李貴自小黑河堡事變后蹉跌了一段時間,好在他自身底子過硬,又有同學為援引,現在進了參謀司執掌繪圖局,也算是儕身重要的職司人員群體之中了。
夏希平則已經是軍令司的副司官,如果外放的話,很可能直接任某個團的指揮,甚至,軍中頗有傳言,三千多人一團在會戰時有用,放在某地很可能受制于兵力不足,而將來遲早會有東征西討之事,把格局局限于大明總兵領正兵營三千人左右的數字上頭,并不算高妙的想法。明軍統帥,也可能有領萬人甚至數萬人的,但那多半是戰場軍職,平時管理調度的只有自己的正兵營,上了戰場,需要別的將領加以配合才能打仗,這固然是大小相制,不會有將領輕易謀反,但也使明軍將官調度不靈,所以必須要有文官統籌大局和兼領后勤,這就是以文馭武。
以文官馭使武官,如果文臣是洪承疇和孫傳庭那樣的人物,自然是比起純粹的武將更有優勢。但文官之中,更多的是王化貞熊文燦一類的無用之輩,既駕馭不了武將,亦不能打勝仗,這就是左右兩失的弊政了。
和裕升這里,估計會在團之上再置軍,每軍一萬多人,以北虜和東虜的實力,一萬多人都可以坐鎮一方獨擋一面了。
這也是戰爭形勢展到如今的必然之事,非人力可以左右。
至于軍指揮自然而然的就叫將軍,這也是民間雖然稱團指揮為將領,和裕升的官方一向沒有公開認可,想必也是有這方面的考慮。
夏希平這樣身份又知兵的后起之秀,都被人稱為是日后各軍參謀主官的有力人選,雖然司官清貴有權,但孫、李諸人都年富力強,夏希平等要想主持一方大局,還是以領軍為宜。
這些事,剛剛在路上時李貴也曾提及,都是同學少年過來的,現在儕身中層,哪怕是為了自己未來考慮,李貴等人也是非得提出來不可的。
“學校諸人,現在風頭最勁的還是希平你。”
雖然城中的酒樓全部關‘門’閉戶,李貴和夏希平兩人轉了一大圈也未曾找到喝酒的地方,不過這也并不影響兩人‘交’流談心。
李貴看著前路,拉了拉綢制圓領長袍的‘胸’口,扇了扇風,去些悶熱氣息,又接著道:“我和世雄,馬武等人‘私’下都有通信,大家都希望你將來能主持一軍……”
夏希平很平和的道:“還是以功勞見賞,慢慢把自己手頭的事情做好才是最要緊的。現在我和裕升如日初升,大家都有機會一逞‘胸’中所學。”
李貴敬佩的道:“希平我們同學一場,現在看來,我們比你差遠了。”
夏希平笑而不語,他當然不會坦然接受這樣的恭維,但也不會很虛偽的謙虛。同學一場,客套話也不必多說。
“學校中人,”李貴又道:“李平之也是一個很不錯的后起之秀,聽說他親自押著車隊去遼東了,估計已經到寧遠甚至往十三山去了,如果能運糧成功,一切沒有疏漏,我想將來此人的前途也不可限量。”
夏希平道:“此事我知道,李平之確實是一個能做事的人,援助十三山的事,也必定能夠成功。唯一可慮的就是這一次我們和裕升風頭太盛,恐怕會在暗中豎敵不少。”
李貴道:“此事也是大人故意為之,我們和裕升一旦奪下青城,單于城,北庭都護舊地,套部,鄂爾多斯部,這是方圓數千里之地,繪圖局上所繪地圖,這些地方比整個北直隸加山東,河南二省也差不多大了,到這種地步的話,一味韜光養晦恐怕無濟于事。用大人的話來說,是體量不夠可以隱藏好自己,如果體量太大,再隱藏自己就反為人所疑。和裕升要表明的就是有實力而無異志,坦坦‘蕩’‘蕩’。當然,上頭是信還是疑,那由得他們了。”
夏希平深吸口氣,面‘露’深思之‘色’,半響過后,他才道:“大人果然是能看的最長遠的人,雖然這事我還是覺得有些輕率,但從大局戰略層面上來說,還是大人對。”
這時二人路過趙府,聽到喧囂吵鬧之聲,李貴叫人帶來一個外圍哨兵,問清楚了原由。
李貴躊躇道:“我和槍騎兵團的周耀打過‘交’道,他那一回打了我們,但對我們的幫助可不是一般的大,希平,要不要進去勸和一下?”
李貴說的正是小黑河堡的事情,當時如果不是周耀出頭攔下了張世雄等人,恐怕李貴等人都要有不可測的下場。
就算張瀚憐才,不會對他們太過苛責,恐怕前途也要受到極大的影響了。
夏希平聞言道:“要去你去,這事情我可不會摻和進去。”
李貴一聽便道:“既然你這樣說,我們就繞道走吧。”
夏希平微微點頭,兩人果然繞道而行,走了幾條街后看到一個小酒館開‘門’,李貴和夏希平進去,兩人點了幾個小菜,不過是些拍黃瓜,煮羊‘肉’一類的家常菜,不過大燒鍋里是最烈的燒酒,兩人坐下喝酒,夏希平和李貴連飲幾杯,面頰微紅,這才道:“我們這些人,算是大人的天子‘門’生,只要事涉派系爭斗的,千萬不要置身其中。否則,就算持中而論,也會把人得罪的很深,你可千萬要記得。”
李貴微微點頭,不過他還是感覺夏希平太過謹小慎微了。
趙府庭院中的情形還是十分詭異和尷尬,僵持了近一個多時辰,王一魁既不回話,也不做下一步的舉動,竟是把人晾在庭院之中不管不顧。
終于在聽到起更前的更鼓時,外間傳來一個人的腳步聲,護兵們問了幾句后就將人放了進來。
盧四下意識的回頭一看,覺竟是周耀孤身一人走大‘門’口走了進來。
趙家的甬道用青磚鋪成,進大‘門’后是影壁,繞道過來是甬道直抵大堂,兩邊是廂房,房間的建筑風格頗有唐人風格,房間闊大,矮檐重閣,其實這是草原上沒有那些能雕欄畫彩的工匠所致,然而和‘精’細到稍嫌繁瑣和‘艷’俗的大明內鎮的建筑風格相比,這座府邸還是極顯大氣,就算盧四等百余人在甬道和廊檐下坐著,也并不顯擁擠。
然而在周耀一個人走過來時,這座龐大堂皇的府邸似乎變小了一樣,人們感覺是一只猛獸緩步而來,周耀身上的殺氣盈盈,竟使這些百戰的軍人感受到了威脅,身后的汗‘毛’豎了起來,手情不自禁的就想去抓放在一邊的武器。
盧步寬感受到了周耀前來,他咧嘴一笑,并沒有出聲,只是站起身來,向著周耀一抱拳后就站到了一旁。
王一魁聽到人稟報,也是趕緊迎了出來。
兩個團指揮對面站著,王一魁有意沒有走下臺階,這樣他比周耀似乎高了一頭。
然而這樣的做法有些過于使用心計,這叫純粹的武人有些不恥,槍騎兵們都面‘露’不屑之‘色’,就是那些步兵團的戰兵們,也有的把頭低了下去。
周耀沒有客套,直接道:“聽說你有約書,拿來我看看。”
王一魁冷哼一聲,從懷中掏出一份約書來。
這是他叫趙家人補上的約書,既然說有,當然就是要把事情做妥當。
周耀接在手中,先皺眉看了一眼,接著兩手用力一扯一揚,那約書如蝴蝶一般飛的滿天都是,然后如雪‘花’般落在地上。
周耀道:“現在沒有約書了。”
王一魁大怒,瞪眼對周耀道:“周桿子你如此做,我會在大人面前和你分說清楚。”
周耀眉心一皺,說道:“那是以后的事。現在我們把這事了結了,把那小娘子叫出來,你站在這,我那部下站出來,小娘子指誰就是誰。”
王一魁聞言道:“這樣也行,就這樣辦了。”
趙家全家都感覺哭笑不得,不過他們隱隱感覺趙家是適逢其會,這事兒對趙家并不算是壞事。
趙蓮娘被家人一起簇擁著出來,眾多軍漢一起看她,不少人看了之后,心道:為這小娘子爭了一晚上,倒也值得。
周耀看看這小‘女’孩兒,心中毫無所感,他道:“給你半柱香的時間,挑一個罷。不要扭捏,這是你自己的終身大事,別人可沒辦法幫你。”
趙賓等人都感覺哭笑不得,也感覺這事傳揚開來,可能是流傳千古的趣事,只是自己一家成為這樁事的主角,其實并非心中所愿。
眾人皆以為這小娘子總得哭哭啼啼,耽擱很久后才指人,豈料趙蓮娘毫無猶豫之意,指著一臉懵懂的盧四就道:“就是他。”
眾人一時呆了,王一魁也是一征,接著大叫道:“我是團指揮,小娘子你要想清楚了。”
趙蓮娘不理,轉身就走了,她是北地長大的漢家‘女’兒,大明內地此時纏足的也不多,蓮娘當然沒有纏足,一聲天足走路毫不影響,瞬間便走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