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幾乎是同時發出的巨響,五千余騎兵做出完全相同的動作!
一瞬間,槍矛如林!
巨大的長槍斜舉著,胸甲閃耀,長槍如林,騎兵騎在高大的戰馬之上,緩步向前。品書網
威壓感立刻壓的蒙古人喘不過氣來!
張瀚獨自一人,策馬向前,最終停留在隊伍的最前方。
他豎起了右手,這是一個不經意的動作,但身后的五千余人,立刻在最短的時間內停止了向前的動作,并且保持著十分齊整的隊列。
對面的蒙古人還有二百步左右的距離,張瀚淡淡的看了一眼,并沒有第一時間過去。
他反而轉過頭來,對著數千部下。
張瀚醞釀了一下情緒,開聲道:“看到那座山了嗎?”
張瀚的馬鞭,指向不遠處庫倫城東邊的一座大山。
山并不高,但綿延不絕,云層積于山,積雪覆山,看起來瑰麗奇詭。
“這山,”張瀚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豪情,幾乎按捺不住。他平時是一個很冷靜的人,做事喜歡章法條理,甚至統率部下也是以利益加規矩,很少用煽動和鼓舞等情緒化的東西,而此時此時,他突然忍不住了,馬鞭指向東邊的大山,吼叫道:“這就是狼居胥山!”
張瀚繼續道:“兩千年前,漢武令衛青與霍去病各領五萬軍北擊匈奴,兩軍均是深入沙漠,霍去病率部北上至此,大敗匈奴之后于此山祭祀天地,這就是所謂的封狼居胥。今日,我們也終于昂首至此了!”
“萬歲!”張世雄第一個吼出聲來。
“萬歲!”周耀,朵兒,夏希平,田季堂,無數將士和跟隨來的文吏,均是一起叫喊起來。
蒙古人都被怒吼聲所驚,原本向前的步伐又停了下來,所有人都是驚疑不定。
眼前的漢人騎軍雖然只五千余人,但所有的蒙古人都相信,只要對方一個沖鋒,自己這邊就必然落敗。
車臣汗曾以三萬人脅迫科爾沁蘇尼特部反叛后金,結果他這三萬人被少數女真騎兵打的找不著北,在本歷史時空,車臣汗不必去試探自己的部下可憐的戰斗力了,光是眼前五千商團騎兵展現出來的威勢,已經足以叫這些漠北的土包子感受到兩者之間的差距了。
完全客觀的說,眼下的局面,遠比當年霍去病對匈奴人之間的差距還要大的多。
兩軍終于近前,一邊是處于亢奮之中的商團騎兵,五千多人都是用不懷好意的眼神打量著這邊,一邊則是膽戰心驚,很多人面色蒼白,一臉惶恐,惟恐一個不小心就惹惱了對面的這些殺神。
好在張瀚用實際的舉動,解除了雙方之間隱約的敵意和另一方戒備膽怯的心理。
他一騎絕塵,迎向漠北三汗,迎向八萬蒙古牧人和披甲騎兵。
大片的未被踩踏過的雪野中似乎只有張瀚一個人的身影,北風呼嘯,冰寒刺骨,寒意似乎把人給包裹住了,但張瀚毫不在意,此時此刻,這一片天地已經成為他一個人的舞臺。
這數年來,殫精竭慮,無非就是為了對抗異族對華夏的傷害,如果光是以財富計,張瀚已經超過了明末任何一個大商人或是財團,哪怕是身家千萬的鄭芝龍也不如他了。而一直將重金投入出去,甚至年入數百萬還撐不起明年的財政預算,無非就是為了不使華夏在被蒙古滅宋之后,再受到一次傷害。
眼前的這些韃虜,在后金入侵的前幾次戰事中也充當了重要的角色,好多蒙古貴族都是投身在后金軍中,他們率領的數千甲兵也為后金兵分擔了不小的壓力,更重要的就是整個草原成為了東虜的大后方,使他們可以從任何一點進攻大明。
今天,此時此刻,張瀚可以驕傲的宣稱,蒙古一方做為后金的盟友,其對后金的幫助和助力,最少已經被他削減了一多半了!
這是一個可值得紀念的日子!
“袞布見過張大人。”
“碩磊見過張大人。”
“諾爾布見過張大人。”
三個蒙古汗其實都是自稱,在達延汗的時候他們只是六萬戶的喀爾喀部落的臺吉之一,哪一個大汗在當年都未曾有過實職和尊號,在喀爾喀分裂,俺答汗與圖門汗爭位之后,蒙古中樞的地位和權威大幅度的再次削弱,加上格魯教派對蒙古人的影響,各部落的首領開始陸續稱汗,不論是土謝圖汗還是車臣汗和扎薩克圖汗,他們的汗位都是自稱,不具有號令全蒙古的效應,整個草原,除了林丹汗這個傳自達延汗的黃金家族的最高汗位外,就是土默特部的汗位來自于俺答汗,而俺答汗的汗位是受封汗位,具有一定的法理性和號召力。
在張瀚面前,這三個“大汗”當然擺不起什么架子,他們不要說順義王這樣的封號,連普通的大明武官的封贈都沒有,在下馬之后,三人都按胸鞠躬,對張瀚行起蒙古人對著最尊貴客人的禮節。
袞布先道:“張大人遠來辛苦。”
張瀚道:“以后和裕升與漠北三部當友好相處,雙方結兄弟之盟!”
張瀚又道:“此來也是為了恢復商道,以后建起軍臺兵站和補給點,商道成為永久性的線路,沿途的部落和牧民可以參加貿易,庫倫東西的車臣部和扎薩克圖部也可以參加貿易。”
這就是說和裕升對漠北的控制暫時只是一條直接向北,抵達庫倫這邊的商道,沿途會修軍臺堡壘來防御襲擊。
這算是一個很不錯的結果……不壞的壞消息。
三個大汗齊涮涮的躬身,袞布身為主人,伸了下手,說道:“請張大人到隨我們來,我們將舉行九白之貢。”
張瀚說是兄弟之盟,但三部的大汗們心中十分明白,兩邊的實力相差太遠了,與其將來被人敲打,不如一開始就把事情做好。
張瀚看到了不遠處的白色駱駝和八匹白馬,這是最高的禮節,原本三部的九白之貢將會是皇太極的戰利品,現在提前出現,并且換了主人。張瀚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對著三個蒙古汗意味深長的道:“愿我們一起,安享太平之福。”
“張大人的蒙語說的真好。”袞布神思恍惚,說了一句此時此刻不恰當的恭維話。
張瀚沒有出聲,這時碩磊道:“張大人,我的牧民有一些消息傳遞過來,據說是與大人的一支離散的部下有關。”
張瀚立刻關注起來,聽了碩磊的話之后,便是下令派一個大隊的兵力,沿著克魯倫河向東方搜索。
碩磊贊道:“張大人真是我們的榜樣,愛護自己的部下如愛自己的身體。”
張瀚微微一笑,翻身上馬,向著九白之貢所在的地方,飛馳而去。
“十一月二十五日。”
嘴唇干咧的林南星嘀咕了一句。
軍官們都看著他手中的日歷,所有人都是沉默不語。
這支隊伍,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火銃幾乎打光了所有的子藥,這么久的時間,盡管在出發之前已經補充了十分充足的彈藥,但轉戰至今,歷經多次激烈的戰斗,再充足的準備如果沒有補給,也終歸會有耗完的一天。
馬武在發燒,時而清醒,時而神智不清。
軍醫也沒有辦法,沒有熱水和充足的休息,再強壯的軍人也沒有辦法在這種惡劣的條件下恢復身體。
他們在克魯倫河的北岸,這條玉帶般的河流把他們一路帶過來,河面早就結了冰,有的地方甚至被積雪掩住了,只有河岸邊的一些痕跡叫人能識別大河的跡象,繼續向前行走。
軍中有三成以上的軍人和馬武一樣在發燒,還有的幾十個蒙古人也是一樣,有大量的人生病了。
馬匹倒斃極多,進入漠北之后,由于地廣人稀,馬匹的補充遠沒有在漠南那樣方便。在漠南時,隨便突進一個小型的部落,一輪槍響,總能搶到幾十匹戰馬來補充,在這里,卻是經常行走一天,連一個人影也看不到,更別說有馬群的部落了。
“估計追兵在二十里左右,”徐震摸著滿是胡須的下巴,一臉落寞的道:“這幫子北虜真是罕見的意志堅強啊。”
“看來我們要死在這里了。”一個軍官終于到崩潰的邊緣,臉上露出惶恐害怕和不甘等復雜的情緒。
“閉嘴!”林南星盯著這個軍官,低聲喝道:“當著士兵的面,你要丟光我們軍官的臉面嗎?如果你真的害怕,走到那邊的樹林給自己來上一槍,或是用軍刀抹脖子,都可以一了百了,你的責任,也就可以交代給別人來進行。”
“為了大人。”徐震道:“不要丟張大人的臉。”
軍官垂下頭去,又抬起來,喃喃道:“這么久了,又在這種地方,張大人看來是不會派兵來救我們了。”
“說什么夢話呢。”徐震苦笑道:“我們迂回的線路怕是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眾人又陷入沉默。
軍官們在隊伍的最前頭,身后是二百余名筋疲力盡的部下們。
“繼續走。”林南星斷然道:“只要我們還有一絲力氣,只要還有馬匹,我們就要繼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