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蒸汽機作為動力,還談不上工業化。”宋應星也是很激動,他一臉肅穆的道:“局正,我們現在做的只是為和裕升生存和壯大做一些事,但在下感覺,真有蒸汽機造出來,才是大人私下說的那種早期工業化真正到來。”
“蒸汽機啊。”常進有苦笑道:“從目前的進度來說,最少還得二十年才能出原型機吧。”
“造出原型機,再加以改進,然后直到礦山可以運用,再能帶動機器甚至馬車,可能需要五十年的時間吧。”
“但愿能快些。”
“是的,歐洲人在工業機器上的努力已經領先我們幾十年了。”宋應星嚴肅的道:“還好我大明有大人這樣的天縱奇才,我想,我們落后的這幾十年,可能會很快追回來,并且能將對方再次甩在身后。”
“現在有我些理解文瀾的做法了。”常進有道:“沒有武力,便沒有財力,光有財力,我們也沒有辦法保全眼下的一切。”
“對嘍。”宋應星臉上露出微笑,他道:“我們還是盡快上呈軍司,并且著手開始完善圖紙作業吧?”
從漫天白雪的漠北回來,饒是張瀚體壯如牛,仍然是生了一場病,連續多日發燒。
常寧和玉娘楊柳幾個,除了照料孩子之外,就是每天在他身邊環繞著,熬湯藥,擦身子,將張瀚當一個大孩子式的照顧著。
這也是這幾個女孩子難得的和張瀚長久相處的時期,特別是處在這么一個時間段……還有幾天就過年了。
孫敬亭從李莊往青城趕,他的家小也在青城,這個軍令司的首領宣布放假之后,留下相應的值班人員就從李莊往青城趕過來。
“文瀾,躲在屋里也躲的夠了吧?”李慎明頭頂帶著一片潔白的雪花,從屋外一頭撞了進來。
“見過大伯。”常寧款款大方,向李慎明福了一福。
“弟妹多禮了。”李慎明和張瀚不僅交情上是兄弟,而且和孫敬亭一起換了帖子,大家也算是拜兄弟。
當時這種事也很常見,換帖之后彼此的情誼又進了一層,算是通家之好,家眷可以不避諱,彼此交往時要方便很多。
“大伯看看二哥兒。”常寧示意之后,一個丫鬟將小孩子抱了過去。
李慎明仔細看了一看,又逗了半天,才轉頭對張瀚和常寧鄭重的道:“兩眼如炬,貴不可言,尊家公子,將來必成大器。”
這也算是精巧的奉承,這種話近來常寧頗聽了不少,但說出來的是有舉人身份又在和裕升內舉足輕重的李慎明,這叫常寧滿心歡喜,她喜滋滋的又行了一禮,然后才帶著孩子下去了。
“才兩個公子!”李慎明有些痛心疾首的道:“文瀾,叫我怎么說是好。”
“我才二十來歲。”張瀚半躺著在椅子上,腳上搭子毯子,屋子里溫度很高,爐子里的火很旺,燒開熱水的同時在屋中進行熱循環,封子里是碎炭,在山西別的沒有,煤真是想要多少有多少,這種煤還是經過熱處理的焦炭,質量高,煙氣少,爐子經過特殊的泥封后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存熱量……這兩年仿制和裕升爐子的人很多,但很少能做到這樣的效果。
“二十來歲?”李慎明道:“不知道有多少帝王二十來歲就有十來個兒子了。”
“最少我大明沒有。”張瀚微笑道:“二十來歲,一妻兩妾,兩個兒子,還好了。”
“但真的遠遠不夠。”李慎明正色道:“以文瀾今日之地位,最少十來個妾侍,每年都生一兩個兒子才是。”
“行了,老兄打住……”張瀚連連擺手,做出一臉求饒的模樣。
張瀚知道這廝下去肯定又是“我太祖高皇帝三十來歲就有二十來個兒子了……”這一類的話,雖說男人對女色是肯定多多益善的,但張瀚并沒有這么急切,后宅三個女子相處的還算融洽,而且都還是二十不到的少女,張瀚公務繁忙,還得應付三個老婆,這種事說起來簡單,宅男的幻想就是美女在身下婉轉呻吟,事后提褲子就走,美女還死心踏地……這當然是幻想,任何再強大的男人,后宮也是要用心經營的,不然后宅不寧,還打個屁的天下。
“好吧,這事先不提。”李慎明果然也就是隨便勸勸,張瀚的年齡,身體,還有了兩個兒子,其實真的并沒有李慎明說的那么急切。
李慎明又道:“還是給長公子,嫡公子起個大號吧。”
李慎明頓了頓,說道:“公布在報紙上,略寫幾筆,頒諸于眾。”
這倒是正論,張瀚的兩個兒子雖然都小,一個一歲,另一個才幾個月大,但這事兒早做也沒有什么壞處。
早點造出輿論,上下都知道張瀚的兩個兒子處于權力的核心,早早在心底接受下來,這樣就算張瀚真有什么意外,有孫敬亭和李慎明等人在,照樣可以保證是張瀚的兒子接班掌權。
當然,沒有張瀚的和裕升,是不是能保有現在的地位,也很難說。
但如果將屯田區完善,棉田種植和各種外來的耐旱植物種植普及,大量的軍司人員和工廠區搬到草原,軍隊的主力在草原,就算張瀚現在有了什么意外,憑李慎明等人的才干,把草原上的局面維持下來還是很有可能的。
“我父親是以土為名,我是以水為名,我的兒子是以木為行輩,這是當年太爺定下來的……”
張瀚目露沉思之色,他的臉還是有些潮紅,臉上還出了幾個疹子,這是高燒過后的自然反應,說起來張瀚對當年的老太爺印象十分模糊,就算是自己的父親也是記不太清楚了。
說起來,對蒲州張家和自己的直系先祖,張瀚都沒有什么感情,當然在平時也想不起他們來。
但此時想起自己的名字和兒孫的名字也是在幾十年前出自某個老人的一閃念,張瀚感覺冥冥中似乎有一根線,把自己和兩個早就離世的人聯系在了一起。
張輦當初是和蒲州張家鬧翻,并沒有用張四維留下來的詩號為家譜行輩,而是將張瀚的父親取名為張耘,第三輩只有一個張瀚,待到張瀚的兩個兒子,已經是新平堡張家的第四代了。
“老大叫張彬,老二叫張楨,這就么定了吧。”張瀚沒有考慮太久,直接將兩個兒子的姓名給定了下來。
“很好,很好。”李慎明象是完成了什么大事似的,松了口氣。他接著又道:“過幾年就是要尋訪名師,替兩個公子開蒙讀書?”
“這真的不必。”張瀚道:“學校要搬遷到青城來一部份,新建一部份,在青城也會有學校,何必再自己辦家學?”
“看來文瀾是決意以后不再獨尊儒學了。”李慎明到底也是有舉人身份,臉上露出十分復雜的神色。
張瀚對學術方面并沒有完全的形成體系,其實也就是沒有體系。他認為文明的內核就是不斷的兼收并蓄,儒學到目前為止已經有了很多糟糕的東西,不僅需要外來的哲學體系沖涮,連本國的那些曾經被禁止傳播或是淘汰的學說,一樣可以修補這個文明的內核。
“見步行步罷了。”張瀚咳嗽兩聲,笑著道:“可能因為我就是個童生,不學無術,對夫子的學說可是沒有那么敬畏,宋儒那幾個,我就更缺乏敬意了。”
外間隱約傳來人的說話聲,不多時吳齊走過來,稟報道:“大人,韓老六過來,說是礦上大規模的試驗成功了。”
“甚好。”張瀚臉上露出歡喜的神色,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好消息,獲得黃銅的程序更簡單了,時間也縮減了。
“可多獲利四十萬。”李慎明言簡意賅的評價道。
“差不多。”張瀚站起身來,披上斗篷,吳齊等人趕緊打開房門,與張瀚一起邁出門去。
門外天郎氣清,天空一片蔚藍,連續多日的晴天,天氣總算回暖很多,檐頂還有不少殘雪,但院子里的積雪都化盡了,顯露出原本的方磚上來。
院子里到處都是忙忙碌碌的人群,這里原本是一個不小的喇嘛廟,青城原本就算是個大型的寺廟的集合體,蒙古人可沒有興修城池的習俗,這個年頭的有名的蒙古城池,多半都是從寺廟的集合體轉化而來的,青城還算是好的,城中還有一些貴族宅邸和汗宮,也有少數的平民居所,庫倫那里,只有外圍有少數的氈包,大半建筑都是寺廟。
張瀚既然住在這里,又把娘親和三個妻妾都接了過來,當然是要想著往下去過的舒服一些,改建工作勢在必行,不過今天的工作應該是年前的最后一天,工匠們也要放假了。
從正屋一路穿過去,經過內宅門,大堂,二門,一路上都是絡繹不絕的人群,整個建筑群落從那種惡俗的喇嘛廟的風格改回中式庭院建筑,請了一個大同有名的造園林的世家來主持,整個庭院的瓦先換一遍,再拆掉佛像和一些多余的建筑,多栽植樹木,假山,亭臺樓閣也慢慢造起來,整個工期估計要延續到明年夏天,到時候一個錯落有致,精致又大氣的庭院就顯露出雛形來了。
張瀚對李慎明笑道:“說起來我先住新平堡,然后住李莊和天成衛兩邊跑,現在又住青城,這幾年可是真沒斷了搬家……”
“不一樣了啊。”李慎明微笑著道:“當初你就是個光棍傻小子,現在可是幾十萬人的大家長,外家三個媳婦兩個兒子的小家長,這里也將會是我們和裕升真正自立的基業所在……”
張瀚沒有出聲,只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