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這么多大炮!”
一個游擊將軍不顧形象,甚至不怕驚擾了楊國柱,大聲的叫喊了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不遠處,在幾面軍旗的引導下,一輛輛馬車拉動的火炮群果然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一個基數的炮彈是在前方的彈藥車上,然后還有六到八人的炮組成員。
原本四磅炮就得十一人,現在四磅炮已經削減到了六人,六磅炮和九磅炮的炮組成員則是八人到十人不等。
張瀚原本是按照拿破侖的理念來配置炮兵,按拿皇的理論是每千人的步兵應該擁有兩門火炮,后來才領悟到,拿破侖時代的火炮威力,不論是鑄造工藝和火藥配制要比現在領先的多,雖然本質上還是前膛炮,但工藝的進步和火藥的進步都要計算在內。
如果每千人兩門炮,一個龍騎兵團配十門火炮就夠了……這當然明顯是不夠多的。
每個龍騎兵團自己都會有兩個炮兵連,以前是步行炮兵,每個連是八門火炮,改為騎炮連后,每輛大車要帶炮彈和乘員,還要保持一定的行軍速度,馬力和人力的需求都很大,每個炮兵連改為六門火炮,一般是三門四磅炮,三門六磅炮。
整個炮兵團則是為了大兵團作戰而準備的集中在一起的優勢火力,炮團下沒有營級編制,每個炮兵團都有直屬的六個連,每團三十六門火炮。
事實上軍司高層已經感覺可以把四磅炮集中起來,組成一些由四磅炮組成的輕重炮連,直接配屬到各龍騎兵團,由各團指揮直接使用。
而六磅炮和九磅炮,未來可能編一些十二磅炮在炮團,由戰事最高指揮來配置使用。
這樣既保持了火炮使用的靈活性,又能在關鍵的戰事中起到一錘定音的強大火力發揮的作用,更有利于重炮的使用。
出現在宣府鎮將們眼前的就是整個的炮兵團,每個炮連的隊伍都拉開很長。
每門炮不僅要配給兩百發的炮彈,還有大量的火藥桶,還有士兵們的隨行物資,一門炮需要一個彈藥車和一輛補給車,炮身未必很大,但炮架和兩個炮輪都相當的顯眼。
兩輛車八匹到十二匹挽馬,十余個士兵走路或坐在車上,大炮被彈藥車拖拽著,相當顯眼的在草原上壓出明顯的印記。
數十門火炮排成了長長的隊伍,沉重的彈藥車和炮身顯得相當笨拙,但武夫們注意的都是黑洞洞的炮口,當然還有這些火炮蘊含的龐大力量。
一個武官駭然道:“這都是紅夷大炮嗎?”
另一個武官面色蒼白的道:“都是紅夷大炮,似乎比我在京師城頭看的稍小,不過京師的太大了,過于笨拙,無法步戰,只宜守城。人家這個好象是縮小的紅夷大炮,步戰威力不知道如何。”
一個武官頗為篤定的道:“和記從來不做無用之功,人家這火炮威力定然不小。”
“幾十門紅夷大炮啊,簡直是可怕。”
“京師城頭似乎也沒有這么許多!”
“這要打放起來,真是地動山搖。”
“在下于京營曾經看過神機營打放火炮,真的是天崩地坼,電光火石。”
在重炮團經過的時候,嘈雜的聲響一直不停,宣鎮的武將們不停的打量著那些大型火炮,也是注意著整個炮團的車隊。
他們當然不知道,這其實在和記的編制里只能算輕炮,四磅炮和六磅炮算輕炮,九磅炮和十二磅炮或以上才算重炮。
所有的炮組人員都在車上,每數門炮就有一面軍旗,也代表了整個炮兵連的車隊。
旗幟之下則是一群炮兵連的軍官,另外在車隊兩側都有炮團直屬的龍騎兵護衛們,每個騎兵都是腰板挺直的騎坐在戰馬上,似乎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不少騎兵轉動目光,冷冷的看了過來。
大明宣鎮的這些老丘八居然感受到了不小的壓力,很多將領閉了嘴,只有幾個不服氣的發出了冷哼聲,但并沒有什么人應和他們的不滿。
軍人就是這樣簡單而直接,老子既然比你強就是比你威風,若是不服就拿刀劍說話,否則全是虛的。
宣大和榆林山西陜西甘肅諸鎮,算是大明軍人中最優秀的一群,軍紀好,聽命令,能吃苦,歷次支援遼鎮的客兵,除了川兵優秀之外就是宣大甘肅榆林兵的表現最好,也最能打。薊鎮和遼鎮兵的表現最差,待遇最好,表現卻是最差。
而這些向稱強悍的宣府諸將,此時此刻卻是啞然無語,深深的感覺到了與對面商團軍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騎兵,幾萬人的騎兵,無數大車組成的輜兵輔助部隊,輜兵們的配給訓練裝備都比宣府的戰兵還要強的多,又有眼前這樣強悍之極的炮兵,宣府鎮的將領們直接感覺到一陣無力和悲哀。整個鎮城也沒有一門紅夷大炮,這種火炮鑄造困難,工藝復雜,質量的要求很高,工部原本的那些糊弄人的造法根本弄不出來,都是朝廷花費巨資,由孫元化這些專家帶著人專門鑄造而成。
整個遼鎮因為是戰略重心的重心,火炮配給最多,關門上有,寧遠城頭就有十幾門重炮,除了這兩處地方外就只有京師城頭有紅夷大炮。
數月之后,新鑄的大炮會放在收復的錦州等修復的城池上,成為大明最強力的防守力量。
大明的軍國重器就是這些新鑄的紅夷大炮,堪稱鎮守國運的神器,結果在和記這邊就是被馬車拖著亂跑,一點兒沒有京師那里奉若神明的那種敬畏和慎重。
要知道,這些大型火炮鑄造不易,工藝相當的困難,耗費的當然也是大量錢財。
就算到了清朝康熙中葉,半個世紀過去之后,鑄成的火炮還被清朝皇帝賜給各種大將軍號,以表達重視。
看著眼前的火炮洪流滾滾而過,有幾個宣鎮武將突然感覺一陣心酸。
很快重炮團走完,一群明軍將領都有點松了口氣的感覺。
“唉,我們回去吧。”
楊國柱瞬間象是老了十歲,令得他身邊的親信們一陣心酸。
但沒有人能說出什么寬慰的話來,任何人都知道什么寬慰的話都只是自欺欺人。
楊國柱早年是一個有野心的將領,他的目標當然是能建立自己的一份功業,后來隨著遼東局面的崩壞,楊國柱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掌握住一個九邊重鎮,建立自己的班底基業,令朝廷不會隨意把自己調向遼東。
身為一個較為滑頭,擅長人際關系的將領,如果不是有和記的存在,這個目標還是相當容易被實現的。
現在楊國柱已經不奢望能留在九邊,只盼著能調任內地軍鎮了。
雖然類似貶斥,但總比留在險地要好的多。
“從今日起,未得我軍令者不得擅自出邊。”楊國柱從山坡上下來,看著諸將,淡淡的道:“至于過路兵馬,未明其目標和所屬部落,不得擅自有所動作,釁不得自我開,你們明白了嗎?”
“明白。”
“請大帥放心。”
看著一群“會意”的將領們,楊國柱心中卻是有著千奇百怪的想法,甚至很想一鞭抽向某張可惡的臉。
身為大明重將,居然就都是這般成色?
“大帥放心。”一個游擊不以為恥,反而洋洋得意的道:“甘肅總兵官,榆林總兵官,還有大同總兵,山西總兵,薊鎮總兵,一定都是如大帥一樣的做法,不會有什么異外的。”
楊國柱沒有一鞭打過去,反而對身邊的中軍官道:“和記很快就會打完這一仗,準備些禮品,等算著張大人回師的時候,用我的名義悄悄送過去。”
“是,大帥。”
“那什么天可汗的傳言,不要上報。”
“是的,大帥。”
“唔。”楊國柱眼光看向東邊,薊鎮總兵黑云龍估計也是如自己一樣的處理方法,在這種事上,大家一定會很有默契。
“呵呵。”楊國柱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聲,似有幾許自我解嘲,幾許狡黠,又有幾許悲涼。
“嗯,好了。拿下去吧,處理掉,不必聲張了。”天啟皇帝聽完乾清宮太監念的奏折已經是滿臉的疲憊,皇帝年輕的臉龐上滿是倦色,眼神中也是充滿憂慮。
皇帝近來的身體還算不錯,體力和精神都有所恢復,但不論如何皇帝的身體也不象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人,反而象是進入中年之后疲憊的中年男子,一舉手一投足都沒有青年人的朝氣和活力。
不管是處理國政還是在后宮努力耕耘以試圖再叫后妃懷孕生下皇子,這兩件事皇帝都已經是力不從心了。
哪怕是軍國大政,天啟皇帝的關注度也是遠不及前兩年了。
盡管地方官員不曾正式上報和記對林丹汗用兵的消息,只有邊將含糊不清的大股不明兵馬過境的奏報,各鎮完全沒有戒嚴的打算,也不曾請撥兵馬糧草,從甘肅到榆林再到宣大和薊鎮,到處都是一片平靜。
連帶著遼鎮都消停了,前一陣袁崇煥奏報十三山大捷,團練兵馬在祖大壽所領官兵的配合下破圍而出,似乎還掌握了廣寧和義州衛。
袁崇煥的奏報還是相當謹慎的,并不認為現在朝廷在遼西的實力足夠大,大到可以收復廣寧的地步。
按這個新任遼東巡撫的看法,還是以十三山團練為主,官兵為輔,如果事有不協則山上團練照舊退回山上,官兵則是以守備錦州為主要任務。
把寧錦防區穩住了,重修大凌河和小凌河到西平諸堡,把三叉河防線穩固住,這才談的上真正收復廣寧地區。
朝廷對袁崇煥的奏報還是滿意的,遼東巡撫不愧是久鎮遼東,經驗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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