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火銃平放打響第一輪后,薩哈廉在內的所有女真人都聽到了銃響,震耳欲聾的銃聲過后,處在隊列之前的馬甲和白甲們如落葉一般的落了下來。
慘嚎聲,馬仆人翻的聲響不停的傳來,這是世間最好的音響也無法傳遞萬一的劇烈響聲,人骨頭斷裂時的聲響是那么清楚和殘酷,還有垂死時的哀嚎聲,人死時倒氣的聲音,甚至是鮮血沽沽流淌而出的聲響都是那么的清楚明白。
薩哈廉兩眼都要瞪裂了,盡管在十三山時吃過虧,可是那一次是中伏,后來岳托領著大軍在科爾沁那邊與和記交過一次手,雙方都未盡全力,彼此都有保留,那一回白甲損失也是很大,不過和記的兵死傷也很重。
薩哈廉盡管心里早就有準備,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尚未騎兵對沖交錯,自己這一邊就損失了三十來人,其中還有好幾個白甲!
每個白甲都是八旗難得的財富,損失一個都叫人心疼,一下子死了好幾個,連努兒哈赤都會驚動,薩哈廉知道,這一次回去之后,自己又得受到嚴厲的懲罰,可能剛授給的貝勒爵位也保不住!
“啊……”葉臣等將領怒吼起來,他們也完全沒有想到,眼前的這些和記的團練用起火銃來是這么兇猛,這么狂暴,如最寒冷的冬季刮過來的北風,在促不及防的一瞬間,一下子就帶走了三十多名女真將士的性命。
所有人都怒吼起來,開始投擲手中的兵器。
由于高速沖刺,女真人一般是步戰時用步弓,騎戰時步弓并不好用,如果用騎弓就如蒙古人那樣殺傷力太低,所以就在距離接近時,用投擲兵器來打亂敵人的陣腳,然后再馬上廝殺。
最少在幾秒鐘內,獵騎兵的第二和第三輪先后打響,距離在三十步內,瞬間又打下最少三四十人。
在激烈的騎兵戰中,大量的戰馬用高速飛馳向前,一旦落馬幾乎就是必死。
幾乎是在幾分鐘內,獵騎兵用近距離馳射之法,一下子就幾乎消滅了最少七十名女真騎兵,并且在其中有超過十名以上的白甲!
明軍要想獲得這樣的勝利,最少得出動千人以上的內丁,并且要承受相當高的戰損,可是和記在獲得這樣的戰果之前,尚未死一人!
但打擊轉瞬即到,大量的骨朵,投槍,飛斧呼嘯而至。
一柄斧頭正辟中一個龍騎兵的面門,他正在尋找敵人,馬速很高很快的前提之下,龍騎兵們都是把右臂伸直,然后尋找好目馬,在戰馬交錯的時候,猛然揮出或刺出。
馬刀都是相當精良的制品,只要感覺到手腕震動,在高速之下劃中或刺中敵人,幾乎都可以造成相當嚴重的傷害,中者幾乎必死。
在這個龍騎兵關注目標的時候,飛斧突然而至,斧頭的大半部份劈中了他,將這個龍騎兵的整個面門都幾乎給切開了。
慘叫聲中這個龍騎兵如裝滿了土豆的麻袋,毫無生機的栽倒在地上,很快有幾十匹戰馬從他身上踐踏而過,將他和他的扎甲全部踩爛,鮮血和血肉混在泥濘的土地中,與草葉和枯枝混在了一起。
更多的投槍和闊刀飛過來,一柄闊刀打在張獻忠的胸口,張獻忠發出一聲悶哼,感覺到半邊身子都發麻了。
斜眼看去,闊刀擊在胸口,然后刀身翻滾,刃口劃在張獻忠的左臂上,破了一條長長的口子,肌肉翻開,鮮血狂涌。
“還好沒割在老子喉嚨上!”
張獻忠笑罵一句,絲毫不以為意,手中短銃已經第二次向著敵方擊發。
更多的獵騎兵被投擲兵器給砸中了,有人面門中了一支投槍,大聲慘嚎著,兩手握在投槍的木桿上,想拔又是不敢,馬匹失了控制,斜線跑開了,帶著一個兩手握著槍的主人。
有人胳膊中了飛斧,整支膀子都被砸爛了。
在這兇狠的投擲之下,獵騎兵和龍騎兵各有損失,掉落下馬和受了重傷的,則多半是輕裝的獵騎兵們。
獵騎兵的著甲向來是以綿甲和鎖甲為主,取其輕便。
在二百年后的歐洲,獵騎兵也是著裝最簡單的騎兵兵種,比起驃騎兵和龍騎兵來獵騎兵們憑借的就是手中的一柄火槍,能在馬上馳射火槍殺傷敵人,能騎馬高速運動,列隊齊射消滅敵人,這才是彪悍的獵騎兵。
由于要高火力配制和高速機動,獵騎兵們的具甲是被削弱了的。
在第一輪投擲中,除了少數被擊中要害的龍騎兵外,受了重傷的多半是獵騎兵。
在獵騎兵打響打手銃或第二支騎銃的時候,女真人也投擲了第二輪。
雙方又是有大量的人落馬,商團軍有近四十人落馬,而女真人已經接近百人。
當進入二十步內時,雙方都把投擲兵器丟出,或是抽出馬刀,女真人則平舉長槍或騎矛,或是長挑刀,鐮刀,野獸一般的眼中滿是兇殘憤怒的光芒,這些人已經習慣了明軍轉身逃走,自己策馬追殺收割人命式的戰爭,眼前這一場騎兵遭遇戰規模不大,卻格外兇殘,短短時間已經使他們損失了近百人之多,都是兩黃旗和兩紅旗的精銳,身經百戰,百折不回的勇士,今天卻是在兩輪槍聲之后就莫名其妙的死去了。
短短距離轉瞬即逝,雙方都知道碰撞的時刻來臨了,很多龍騎兵激動的渾身發抖,他們其實就是騎馬步兵,這種騎戰也訓練過,但不是主要科目,主要科目當然還是步陣和步戰,騎戰只是稍加訓練,今天這種場面,龍騎兵中隊也知道自己這一方無可避免的要打一場意料之外的騎戰,在最后時刻,所有人舉起手中的兵器,盯好了目標,準備沖撞在一起。
“殺!!!”所有人用盡全身的力量,怒吼起來。
“轟!”兩支鐵流瞬間碰撞在了一起,無數折斷的刀桿和碰撞破碎的刀刃在半空中飛舞,女真人的紅纓跳動著,手中的長兵器不停的向商團軍這邊戳刺揮斬過來,一瞬間獵騎兵和龍騎兵們不斷的落馬,對方的戰術技巧無比嫻熟,兩邊的隊列都相差不多,原本女真人的隊列相當的稀疏,在前兩輪的遠程火力對拼中女真人損失慘重,但在一接觸碰撞時的相互攻擊時,女真的戰術更加嫻熟,小規模的騎戰配合的更好,商團軍以隊列配合為主,需要彼此招呼,在高速的馬速之下稍微一停頓敵人已經跑過去了,而女真人在碰撞前已經選定目標,出力發力和算準距離的本事都遠在獵騎兵和龍騎兵們之上,他們幾人配合,一人飛速掠過吸引注意,另外一人則相機捅刺揮斬,令人牙酸的兵器捅在鎧甲上的金屬交錯聲中,不少龍騎兵都被敵人第一時間斬落下馬了。
鮮血噴涌,好幾顆人頭帶著跳動的紅纓在半空飛舞著,龍騎兵們用力的刺出或揮斬、馬、刀,但所得有限。
女真人都是差之毫厘的溜走了,空檔不大,但還足夠這些彪悍又有豐富戰場經驗的女真騎士騰挪閃躲,然后順手還擊。
獵騎兵們則多半還在用手銃打擊敵人,兩軍混戰中很可能擊中友軍,但彪悍的獵騎兵不管不顧,手銃還是打中了一些人,將那些不可一世的穿著銀甲的敵騎打傷,或是直接打落下馬。
兩邊都還在繼續往前沖,但也有擁擠在一團降低下馬速,然后彼此纏斗的小型戰場。
那些地方多半損失較重,論馬上廝殺的技戰術,不管是龍騎兵還是獵騎兵都遠不是對手。龍騎兵們還有堅固的扎甲或胸甲,而獵騎兵們甲胄單薄,憑手中一柄馬刀與敵人奮戰,這個時候也暴露出了獵騎兵們的短處,他們在戰馬上廝殺的本事也遠不及使用火器的效果,經常三五人一起揮刀劈斬,但毫無所得,最終反而是被圍殺的女真人用長槍反刺回來,一槍刺中,不管是不是要害都會使獵騎兵們重傷。
白甲們這時候展現出了他們戰場驕子的一面,他們出手相當快捷,出乎正常人的想象,他們的體能也十分充沛,源于平時艱苦的訓練和多年戰場生涯對力氣的使用和分配相當的合理,他們相當謹慎和持重的使用每一分力氣,不會過于激動而使自己早早力竭,也不會放棄任何可能殺傷敵人的機會。
在這些白甲的率領下,馬甲們也配合在一起,開始與龍騎兵和獵騎兵們纏斗。
戰場上一下子事膠著狀態,不少人從兩側互相對沖跑開,也有相當多的人被迫降低了馬速,一邊向對面繼續跑動,一邊應付著身邊的敵人。
白甲們在移動時還能繼續殺傷獵騎兵,在幾十個白甲身后,是幾十匹失去了主人的戰馬,尸體或重傷者掉在地上,有人發出低沉的呻吟,有人則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身邊滿是沽沽流淌的鮮血。
這時對沖的騎兵又折回來了,不少獵騎兵開始重新裝填,有一些剛剛還沒有打放的獵騎兵先策馬向前,掩護那些擺脫糾纏往另一側跑回來的友軍。
火槍的轟鳴聲中,雙方又一次排好了隊。
“不要纏斗,千萬不要纏斗!”
張獻忠的胳膊被血浸透了,軍袍盡濕,只是原本軍袍就是赤紅色的,流滿了鮮血也只是看起來顏色更深了一些,他自己不當回事,也沒有幾個人發覺不妥。
在騎陣之前,張獻忠大吼道:“再沖過去,敵人肯定不會再和我們沖一次了,各人趕緊裝填,臨近時就打放,不要想著揮刀殺敵,把刀收著準備帶擊,你做出這樣的準備他反而不敢隨便攻擊,這樣才能保命!”
“保命?”一個獵騎兵中隊長怒道:“老張,說的什么屁話,我們要贏,要替死掉的兄弟們報仇。”
“去你奶奶的,再廢話老子宰了你!”張獻忠手中短銃一舉,對著那個中隊長道:“聽不聽軍令?”
“遵令!”獵騎兵中隊長幾乎用盡全身力氣,瞪眼怒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