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磊看到這里撇了下嘴,他是厚道人,沒有多說什么,不過這種場面還是很容易看的出來,察哈爾人都在膽怯和害怕,敢沖在最前頭的肯定是被貴族攆出來的,后頭的人巴不得躲在隊伍后不敢向前,于是把隊伍越拉越寬,這種人人都想當滑頭的隊列在商團軍里肯定是不可能的,每個小隊和中隊都有固定的位置,沖擊時何隊在前,何隊在二排,三排,在哪一排的位置都是規定好的,平時每天都要訓練若干次,哪怕是在戰斗進行中也要保持隊列,所有商團軍人都明白,隊列是戰勝敵人的根本,越是能在混亂中還保持著建制和隊列的部隊,越容易摘取到勝利的果實。
不過此時聶磊也沒空替蒙古人操心,等杜伏雷停下喘氣的當口,聶磊也高聲道:“大伙兒記著,辛苦流汗再累也沒啥,前方的將士在流血,都和我們穿一樣軍服的袍澤兄弟,咱們苦累能幫上他們就好。軍功屬于龍騎兵,屬于槍騎兵,屬于獵騎兵,更屬于我們炮兵,萬歲,商團軍!”
“萬歲,商團軍!”
所有炮兵都被真正鼓勵起了士氣,幾個軍政官擦著汗,騎馬在整支炮兵隊伍里按聶磊的大致說法鼓動隊伍,于是拉著長長的隊伍的行進中的炮兵隊伍時不時的發出山崩海嘯般的萬歲聲,整支隊伍的行動猛然一下子加快了,從遠處看,象一條巨大而肥碩的長蛇,蜿蜒曲折,正在奮力游向前方。
不同之處就是隊伍中的那些火炮,保養很好,看起來色澤光亮制造異常精致,而實際上又是異常結實牢固的火炮。
一門門火炮都是軍工司的精心出產,如果說和記最重的是軍隊,軍隊最重的兵種其實還是炮兵,養一個槍騎兵的耗費能養三個龍騎兵,原本是能養五個步兵,后來龍騎兵也配了馬,于是減為三個,一個槍騎兵需要兩到三匹馬,厚達七十斤的鐵甲,還有馬甲,仆役,每天耗費的人的軍糧和馬糧都相當的多,一個槍騎兵團的耗費是相當驚人的,以和記一年七百萬以上的軍費開銷,槍騎兵團也只養得起兩個而已,而炮團也已經有兩個,并且很顯然在組建第三個或第四個。
每個炮團的開銷又是槍騎兵團的若干倍,人員倒不是太貴,炮兵是技術兵種,和槍騎兵拿一樣的餉,不過炮兵不需要重甲,也不需要一人配幾匹馬,甚至炮兵們馬匹數量很少,因為在長途行軍時,炮兵是邊走邊照顧炮車,很難一直騎馬行軍,多半的人是走一段路上車休息一會,休息一會之后再下地來走,互相輪換行軍趕路。
炮團的昂貴之處就在眼前的這些火炮身上,銅炮相當昂貴,一門四磅炮重七百到九百斤之間,一斤銅就是一兩銀子,一門炮用銅看起來才值幾十兩,但帳不是這么算法的。鑄炮需要大量的工人,耗費大量的時間,這些都要算在每門炮的成本上頭,另外就是以和記軍工司的管理水準,還有火器局工匠們的努力,每門炮都得平均耗費三門炮的銅料,甚至更多才能鑄造成功。
失誤很難免,浪費也很難免。
平均每門炮都得幾百上千兩的成本才鑄的出來,然后還得大量購買硝磺木炭還有制造出大量的炮彈,平時訓練耗費也大,火炮打的多了炮管就磨損了,這時候金屬鑄造物的強度可不能與后世比,火炮訓練強度大就只能報廢,融成銅之后重新鑄造,成本又上去一大塊。
但不管怎么緊張,鑄炮和訓練炮兵的開銷軍司從來沒有節省過,哪怕是最困難的天啟四年也是一樣。
鎧甲沒錢不造了,兵器沒錢也不造了,不募新軍,不搞大拉練,這都是天啟四年時的應對,但炮兵的火炮始終在鑄,炮兵的訓練也從未停止過。
炮兵真的是技術兵種,從裝填到清膛再到點火,炮長,清膛手,上彈手,裝藥手,點火手,每門火炮都得最少六個人伺弄。
想要打放的快,炮組的人就不能少。
四個人一組的火炮也能打響,但時間要比六人一組的慢的多,戰場上殺敵最多才是贏家,為了多殺傷一個人,這邊炮組多用兩個人也是合算。
長蛇般的隊伍加上一門門火炮,就象是長了腳的蜈蚣一樣,張牙舞爪沖向前方。
前方還在混亂中,但蒙古人顯然還是想吃掉方陣,并且擋住槍騎兵和獵騎兵。
炮兵們眼看前方,不顧自己滿頭汗水,起勁的向前趕著,炮兵陣地早就測算過了,能覆蓋很廣泛的距離,近百門火炮陸續發射時的場景,想想都叫激動的全身打擺子。
巴特爾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中有明顯的火藥打放后的味道,有些嗆鼻子,可是感覺很好聞。
蒙古人以前沒聞過這種味,可是并不排斥,巴特爾甚至感覺挺好聞的。
戰馬在飛速奔馳,已經是以最高速向前方奔跑了。
在巴特爾等人的右手邊就是察哈爾左右翼的集結地,大約已經有超過五千人的察哈爾人集結在一起了。
更多的察哈爾人從東邊陸續過來,但被前進方陣擋住不少,小型火炮打放時的砰砰聲一直不停,火銃聲也是一直沒有停過。
察哈爾人一直有人被打落下馬,更多的人只能避到更西邊去,那邊已經有十幾個龍騎兵橫陣在歡快的樂曲聲中不停向前,距離已經很近,察哈爾人不敢繼續往西跑了,馬隊有人想停,已經感覺到了稍感安全的地方,有人想繼續向西跑,因為他們離方陣還近,怕火炮打過來自己莫名其妙就死了。
很多人擁擠在一起,互相沖撞著,少量散亂的騎兵從南往北跑,也有人從北往南跑,一團混亂。
因為感覺到了獵騎兵在側后的威脅,在集結的騎兵終于開始重新整隊,這些重新整隊的騎兵有想往北跑的,因為從右翼過來萬余人的騎隊,兩邊可以會合呼應。
也有人想往東南跑,那個可怕的方陣往更南邊去了,他們想從那里跑回本陣。
但很多人看到大陣陸續出來一些騎兵,而且也在壓向前方的時候,他們知道沒有辦法返回去,如果擅自逃回,必受嚴懲,這些騎兵發出惶恐又暴躁的叫喊,因為一時半會的不知道怎么辦是好!
更多的騎兵在號角聲中集結起來了,他們面對左右兩邊的夾擊,不過也有很多人在叫罵著,因為先沖上來的槍騎兵一千多人,獵騎兵還不到一千人,這些察哈爾左右翼的騎兵雖然受了挫,東一群西一股的,可是還有一萬多人散亂在戰場各處,兩千人都不到的騎兵,想來夾擊他們?
發出憤怒叫聲的多半是牧人,相反那些經歷過戰爭,平時被供養起來以練習技戰術為主的蒙古甲兵們反而都是沉默著。
事實上他們感覺自己這一邊處于劣勢,而且是相當大的劣勢。
很大的戰場上到處都是胡亂奔跑的牧民們,毫無意義的胡亂奔跑,后路有相當大一部份被影響了,最少還有兩三千人的騎隊被方陣一路往西南擠,被切斷,攻擊,一團混亂。
跑在纛旗下的只有五六千人,還有大量的牧人在草原上胡亂奔跑著。
相反對面襲來的千人的騎兵隊,隊列十分齊整,透著威嚴和肅殺之氣,令人感覺到心驚肉跳,這是雜兵對精銳的感覺,一般的人只看到自己這邊人數眾多,卻完全不明白烏合之眾的人數眾多毫無意義。
只有飛馳趕過來的右翼兵馬還有些指望,因為也是高速前來救援,隊列還算完整,而且士氣還不壞,不象此前的兵馬攻擊方陣時受了挫,隊伍變成一團混亂。
包括塔什海和虎魯克在內的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援兵身上,現在兩邊的大陣還隔著一段距離,主力大陣不可能一下子猛然都投入,雙方都在試探和尋找真正的破綻,和記是想一擊必殺,察哈爾人已經只想著拖延戰事了吧,應該已經沒有必勝的信念和信心,現在只是在下意識的做著應該做的事情而已。
塔什海和虎魯克已經不是在希望獲勝,而是希望能把眼前的危機解除,然后退回大陣之中,獲得短暫的安全也是好的。
開戰至此,他們已經完全明白過來,自己這一方與商團軍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巴特爾在獵騎兵的隊伍之中,他是掌旗的中隊長,也就是以前的旗隊長的感覺。
紅色的軍袍和銀色的鎖甲配在身上,叫人勇氣倍僧,身邊全是這樣軍裝和束甲的伙伴,人人都經歷過苦訓,最少幾個月時間吃住在一起,在一起摸爬滾打,從陌不相識到彼此交托性命,這種信任也是團隊的認同感在和記的理念中是相當重要的,沒有這一點,就不能成為一個團隊的一份子。
巴特爾已經年過四旬,這樣的年齡在商團軍中原本只能夠當輜兵了,甚至輜兵不當軍官的話也考慮退伍了,畢竟這支軍隊成立的時間還短,軍隊中有大量的青年,又由于占了相當大的地盤之后需要大量的人才來幫助官員治理地方。
和記是實行精細化管理的統治方式,需要用的人手太多了,退伍軍人絕對是地方吏員的最佳補充。
經受過訓練,意志堅強,勇敢尚武,能遵守軍紀的人也會對地方官員的命令不打折扣的執行,大量退伍軍人成為吏員,會對地方的施政效率有很大的促進。
可能也會有不合格的軍人,但從比例上來說應該是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