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焦黃色的面孔上滿是驕傲,四周的歡呼聲似乎是在佐證他的話。
是的,獵騎兵們當的起一切的贊美和榮耀,其曾經北上擊北虜的漠北三部,迫使漠北三汗投附和記,并且再也沒有敢有過反復。
赤紅色的軍袍如一團烈火,將一切阻礙燃燒的干干凈凈,到現在為止,漠北那邊的牧人提起獵騎兵來還是滿臉的懼怕之色,獵騎兵給他們的傷害實在是太深太深。
張獻忠原本并不是獵騎兵,在一年前他率部迂回到科爾沁,立了大功,然后由侍從武官正式調任獵騎兵部,任營級指揮,其又在漠北干了兩個月維護南北官道的差事,打狼,打馬匪,然后自愿參加北上支隊,從巴爾虎地方沿嫩江流域跨過茫茫林海北上,經過大半年的迂回穿插,抵黑龍江流域下游特林地方,勒石立碑后返回,打通了原農安站抵特林的驛道,再度返回科爾沁部地方,參加了殲滅叛亂臺吉的戰事。
這一場仗也是打的酣暢淋漓,張獻忠領一個獵騎兵營,這實力已經相當強悍了,一營七百多獵騎兵,配發兩支騎兵銃,威力經過多次改良,只比步兵銃稍弱一些而已。每個獵騎兵還會自己多買一支到兩支手銃,這樣七百多人在陣前可以連續打放,其威力一般敵兵是根本承受不住。
而營級編制還會有大量的小型火炮,小樣佛郎機,虎蹲炮,盞口炮,從二百步到六十步左右的實心彈和霰彈發射可以形成密布的火力網,足以橫掃大片的騎兵。
除了這個獵騎兵營外,尚有一個鐵騎兵營,一個龍騎兵團配合,科爾沁行軍司總共出動一萬多人,叛亂的近五萬科爾沁人已經被十面張網,如獵物一般圍獵著,整個戰斗時間不足兩個月,主要還是科爾沁人一直往長白山脈方向逃跑,希望能得到女真人的幫助和庇護,等他們跑到原海西女真四部,也是朵顏三衛的福余部的舊地時,發覺此處也是已經被和記滲透,女真人輕易過不來,而科爾沁人也過不去,至于遼東舊邊墻外也到處是和記騎兵。
十三山和廣寧,義州衛已經連成一片,大量的步兵往沈陽方向移動,由于相隔太近,沈陽方面戒嚴,女真人要防備的是強大的和記步兵會突然沖進沈陽方向,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卻是沒有余力來救援科爾沁人。
于是在折騰近兩個月,死傷一萬多人之后,科爾沁人被分割包圍,在老哈河東不到百里處打完了這最后一仗。
布滿積雪的草原上目標相當明顯,在不遠處龍騎兵團的地盤上龍騎兵們開始收容俘虜,大片的黑壓壓的俘虜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戰馬,步行交出武器,被捆綁起來,然后等待和記的輜兵部隊來收容帶回。
到處是黑乎乎的一團團的人影在雪地里蹲著或坐著,牧人們太疲憊了,他們被臺吉們帶著東奔西走,從秋季到隆冬,在枯黃的草地上一直到滿地積雪,馬匹死了不少,牧人們也死了太多人了。
蒙古人之間的戰爭可能會曠日持久,因為他們會帶著牧群行走,一邊放牧一邊打仗,除非是相鄰部落,用輕騎突襲,很快就能分出勝負。
這一次科爾沁人的叛亂是出自遼鎮的鼓動,袁崇煥派人送了不少糧食和武器給科爾沁人,勸他們與女真人合作,驅走和記駐軍,重新打回自己的地盤,獲得相對獨立的地位。
再三猶豫之后,還是有不少科爾沁臺吉選擇了走這一條道路。
其部與女真人合作太久,彼此都成了姻親,交誼深厚,若和記占得草原,科爾沁人被侵吞,分散,統治,臺吉們會失去特權,如在青城的那些臺吉一樣,只能養老等死,牧民被接管,草場被重新劃分利用,這些事情對損失不大,還保留著一定實力的科爾沁人來說,這是相當難以接受的前景,所以再有外力稍加鼓動,其反亂則是必然之事。
和記高層其實對此事早說預叛,不過包括張瀚在內的高層們沒有想到的就是這一次主持反叛的并不是桀驁不馴的奧巴臺吉,而是對和記向來親善,曾經與張瀚見過面,并且對和記車隊一向寬容友善和支持的明安臺吉。
現在垂老的明安臺吉一臉平靜的盤腿坐在雪地上,似乎是在那達幕大會上看著自家部落的兒郎們在表演騎術,其淡然自若,行若無事的態度也感染了其身邊的十余位臺吉,眾多臺吉們還是不愿給成吉思汗丟臉,沒有哭叫,求饒,哀嚎等丟臉的舉措,在確定失敗之后,有兩個臺吉當場橫刀自刎而死,剩下的就是被一隊獵騎兵看守著坐在雪地上,等候著最后的裁決到來。
聽了張獻忠的話,周文郁先是一征,接著又滿懷怨毒的道:“千百年后我也是殉國而死的忠義之士,你張獻忠還是叛賊,逆匪!我大明不會亡國,你們和記只敢躲在北虜地盤,這么長久也不敢南下,無膽匪類,哈哈,這樣也想得天下,真是笑死人了。”
“大膽!”幾個獵騎兵聽不下去了,沖上前來又要再抽周文郁的耳光。
“不必了。”張獻忠擺了擺手,一臉輕蔑的看著周文郁,說道:“我們大人的布局,豈是你這種人能想象和預料的?什么時候進兵,什么時候一統天下,這事能由得著你猜?你們那袁大人,還有那些冒壞水的文武官員,馬上就知道是咋著回事,嘿嘿,走著瞧吧。”
周文郁倒是被張獻忠說的好奇心起來了。
新平堡之事一起,包括程本直等人在內的幕僚都是大搖其頭,認為皇帝太急切莽撞了一些。連袁崇煥也在暗中頗有怨言。
餉械充足,并且和東虜談好和約,然后再與科爾沁聯手制和記,最少在薊遼這里,袁崇煥還是有信心維持眼下的局面,最少能把和記擋在邊墻之外。
如果和記主力來攻薊鎮,當然還是要朝廷的全力支持,并且調宣大榆林山西各鎮來援助,或是北上搗滅青城,迫使和記自救。
袁崇煥在整體上有相當詳細的計劃,包括重修薊鎮長城,空心敵臺,多鑄火炮,建立多層的以火器為主的防御體系,在和幕僚商議,結合情報之后,袁崇煥認為和記主要還是以火器為主要的戰術手段,步騎配合,多層火力輸出,軍紀森嚴,餉械充足,將士訓練得法,所以和記兵精,將廣,火力強悍,打北虜正好是完全的克制,所以數年之內,北虜全部投附降順,不復能與和記為敵。
以明軍的訓練,裝備,其實也是和蒙古人不同的路數,與和記相類似。不同之處在于明軍的精兵太少,雜兵炮灰太多,正面對抗,明軍湊五萬人,對商團軍五萬人,明軍絕對是慘敗的結果。
甚至商團軍過萬人,擺成層次分明火力充足的陣列之后,明軍數倍之也不一定是對手。
想與商團軍對抗,明軍只能也鑄造大量的重炮,依托地形地利來防守,拉開縱深,重兵防御,騎兵機動,不使和記形成突破包圍之勢,這才有一定的機會守住。
對東虜,只要依城而守就行,對和記,則要分層次配給兵力,主要是以炮兵和騎兵的配合。
這種高標準的軍隊,放眼現在的大明,也就是遼鎮兵馬勉強夠格。
按袁崇煥的設想,首先還是要解決議和之事,后顧無憂,這才能把大半的遼鎮力量轉移到薊鎮去,接著由他來主持薊遼防御,最好是把保定天津納入整個體系之內,這樣最少能保住京師東翼的安全。
至于宣大至陜北一帶,袁崇煥較為悲觀,如果和記主力選擇突破陜北或晉北,以現在明軍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擋的住,地方糜爛不可避免,丟失大量土地也不可避免。
在陛見之前,袁崇炮思忖再三,還是想建議皇帝放棄京師以西地方,在紫荊關一帶放置重炮,將宣大精銳撤入京師和關內,在晉南陜南各處調北方其余各鎮兵與和記纏斗,不使其順利掌握地方政權。
換句話來說,袁崇煥的戰略設想就是保東棄西,西邊打爛了不管,只要東邊,連同山東還是一體不變,保住漕運糧道,和記的兵鋒進攻宣大陜北晉北,再入關中,晉南,再過河往河南,需要駐守的地方極多,如果京師猶在,大明人心未失,和記想管理地方,設立政權,梳理人脈,建立穩固的統治會相當困難,而新占的地盤就需要兵力來駐守,反是給自己添加了不小的負擔。
這樣才談的上以京師為核心,抵抗和記的主力進攻。
當然如果和記選擇直接搗巢,從北方直插京師的戰法,袁崇煥就認為應從薊鎮調撥一部份精銳進入京師,協助京營守備,但薊鎮防御也是絕對不能放松。
如果薊遼主力進入京師,大明還是會全面崩盤。
這一整套的打算和想法,首先是要建立在與東虜和談成功的基礎上,否則有東虜在身后覬覦,隨時可能進攻遼西,袁崇煥根本沒有辦法解決身后麻煩,遼鎮兵不能充實薊鎮,一千多里的防線靠現在的薊鎮兵是肯定守不住,朝廷說是要足餉練兵,但魏忠賢被鏟除之后,朝廷收入并未增加,反而略有下降,并且開銷浩繁巨大,已經難以為繼,這種情形下,談什么足兵足餉?
周文郁和程本直等人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分別被派往科爾沁部和女真地界,分別與蒙古人和女真人接觸溝通,袁崇煥內心還抱著萬一的希望,一旦科爾沁人與女真人聯盟成功,和記焦頭爛額,對薊鎮的威脅肯定會減弱,而女真人要花費大力氣援助科爾沁人,和大明結盟共抗和記應該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選擇。
現在當然全完了,周文郁好奇心一起,接著又是泛起一陣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