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一個人都沒有,西格爾堅信這一點。
元素浪涌從來不具備消解掉尸體的作用,而且精靈一直想避免法師聯合會的人逃跑,所以設下了重重防御,并派人手日夜監視。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即便戰斗的情況再激烈,難道連一個幸存者都沒有?
他穿過三峰塔的殘骸,向休息區走去。除了大法師之外,其他施法者和學徒日常都住在那里。那里有臥室、餐廳、書房和會客廳,是平時最熙攘的地方。
大樓的外面還有一處花園,盈盈綠草和繽紛的小花圍繞著中央的楓樹。這棵樹是成立法師聯合會的時候栽種的,足有一百多年歷史,樹木粗壯無比。秋天的時候這里會是火紅的一片,景色異常美麗。
但西格爾轉過轉角,楓樹還在,卻沒了花園。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墳墓。
墳墓非常簡單,一個個低矮的土包前面豎著木牌,上面用龍語寫著死者的名字,并用刀刻下法師徽記。墳墓的土壤中混雜著原來花園中的植物,草、葉、花都在一起,像是給死者蓋上了一層漂亮的棉被。
墓場旁邊,西格爾看到了整個聯合會唯一活動的東西:獅王亞歷山大的鐵魔像。
鐵魔像作為魔法免疫的構裝體,內部結構自成體系,不需要外力的介入,所以西格爾認為它也許能夠撐過元素浪涌的侵襲。不過在那之后,鐵魔像定然是經歷了艱苦的戰斗,它的鋼鐵身軀上滿是傷痕,一只腿從膝蓋以下沒有了,肩膀和頭顱也被砸扁,歪歪扭扭斜在身子上。
也許從它那里可以得到一些線索。
西格爾走了過去,鐵魔像的雙眼緊緊盯著他。隨后,一陣綠色的煙氣從魔像身子后面噴出,帶著酸性的臭味彌散開來。西格爾后退兩步,用手扇扇風。在他驚訝的目光注視下。鐵魔像胸前的鋼板向兩面打開,露出里面的人來。
獅王亞歷山大混身是血,正虛弱地躺在鐵魔像里面。
“獅王!”西格爾趕忙跑上前去,遞上了治療藥水。
亞歷山大用顫抖的雙手接過藥水。仰頭喝了下去,然后把瓶子扔掉。西格爾發現他的手很燙,如同被蒸熟了一樣,身體也是。胸腹的傷口已經感染,發出惡臭的味道。
“看來是沒救了。”亞歷山大自嘲的笑道:“治療神術一點作用都沒有。這個身體完蛋了。”
“我這就傳送回秘爾城,那里有一個魔像牧師,也許可以……”
獅王抬起手來,打斷了西格爾的話。他顯得非常虛弱,但雙眼之間仍有懾人的氣勢。他看了看西格爾,目光注視著他手中的防御法杖,然后問道:“你加入法師協會了嗎?”
西格爾搖搖頭。
亞歷山大點點頭,掙扎著將自己撐起來,坐在西格爾面前。從傷口流出來的已經不再是血,而是灰綠色的膿液和壓抑的。盡管他的動作緩慢笨拙。可依舊不要西格爾碰他。就好像他的身體比春天的薄冰還要脆弱,不管是觸摸還是體熱都會將其破壞。
“協會有很多好東西,但的確不是什么好東西。”亞歷山大渾身流汗,汗水卻被高熱很快蒸發。“先把防御法杖扔到一邊,我來給你講個故事。”
西格爾想了想,然后用力將法杖丟得遠遠的。
“看好,我不想讓三峰塔發生的事情被埋沒。”
獅王抬起手指來,輕輕點在西格爾的額頭上,然后開始施展咒語。西格爾剛要提醒他,自己為了防止被諾克斯共同會的精神咒語影響。而在頭腦中設下層層防護。若這樣草率的施法,會觸發六個法術地防御,根本無發生效。
可亞歷山大雙目一閃,咒語穿過層層防護。成功進入西格爾的腦海中,所有的防護咒語都沒有反應。
這是大法師的能力?從未聽過啊?
他正要施展魔法保護自己,就接收到了從亞歷山大手指傳過來的信息。那是一段以獅王的視角重演的戰斗情景,講述了他回到三峰塔之后發生的一切。
接著,手指離開了西格爾的額頭,無力地放下。他閉上眼睛。在等待西格爾看完回憶的這段時間里休息一下。
整整十分鐘之后,西格爾才回過神來。他不僅看到,還切身感受了亞歷山大在回到深水城之后經歷的一切。他如何清空法力池,如何轉移法師聯合會的重要財產,如何與大法師卡斯帕進行決斗。
可是只有決斗的一部分過程,并沒有結果,也沒有之后元素浪涌襲來時發生的一切。
“那些不能用記憶傳給你。”亞歷山大閉著眼睛,虛弱地說道:“你的頭腦會以為那里面的傷痛是真的,導致你的身體垮掉,就像我這樣。”
“卡斯帕死了嗎?”
獅王點點頭,指了指其中一個墓碑:“他就埋在那里。雖然是敵人,但他也是聯合會的一員,有資格安葬在那里。”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要問,但我剩下的時間比你短得多,所以我先問。”亞歷山大的眼睛猛然睜開,用沙啞的聲音低聲問:“是不是你引起了這一切?”
西格爾頓時杵在原地,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是我設了計謀,讓精靈和諾克斯共同會發生戰斗。是我向法師協會報告了共同會和耐括斯之間的關聯關系。也是我擋住了卡斯帕招來的獸人援軍,更是我安排草原部落進攻了深水城。”
亞歷山大用發亮的目光看著西格爾,狠狠地盯著他,氣氛變得異常緊張。照亞歷山大的記憶來看,三峰塔的法師聯合會只剩下墓地旁邊的兩個活人,其中一人也有一半身子被埋進墳墓里去。至于海姆領地下圖書館中的那幾個,現在就連西格爾也不知道他們是屬于聯合會還是法師協會。
“年輕人,你居然沒撒謊,你很有膽量。”獅王突然笑了,盡管一邊笑一邊咳血。“雖然你的行動加劇了法師聯合會的損失,導致了目前的局面,但你能夠成為勝利者,也就足夠了。”
他抹去嘴角的血沫,對西格爾說大哦:“若不是你。法師協會就會占有所有的勝利果實。”
“只要你還活著,法師聯合會就沒有失敗。”西格爾說道:“怎樣才能治好你的傷?我可以用傳送術帶你去需要的地方。”
“沒用了,這是卡斯帕的能力。他用法術讓我相信一件事情,就是壽命結束的時間到了。我的身體相信了這點。于是連傷口都懶得治療,就這么等待死亡。不過他也不好受,被我同化了所有的咒語能力,然后被燃燒之手燒死。兩個大法師,同歸于盡。哈哈哈哈!”
亞歷山大笑得讓西格爾很難受,他有些不知所措。“大法師的魔法就不能解除嗎?若是放到魔法咒語不能生效的地方,能不能壓制?”
他想到了寒鴉部落的圣地。若是那片神奇的土地可以壓制卡斯帕咒語的運作,是不是就有機會治療亞歷山大?也許他一輩子也不能從圣地離開,但至少有了保命的希望。
獅王搖搖頭,蓬松的金發晃動著,真如一只獅子。“你沒有成為大法師,不知道能力的特點。所有能力都是瞬間作用,就像一道閃光,然后便不留痕跡。卡斯帕的法術已經生效。并即刻結束,不會有之后壓制、驅散和修改的機會。”
“你的大法師能力是什么?”
獅王看了看西格爾,嘆了一口氣,說道:“反正都快要死了,告訴你也無妨。我能夠抹去魔法效果的獨特性,偽造其中的施法者辨識。就像我剛才對你施展法術,盡管你設計了許多法術防護,但全都是針對外人的。我將自己的法術偽裝成你施展的,這樣就不會觸發你的防護。”
“好神奇。”西格爾瞪大了眼睛,“這是怎么做到的?”
“當你努力成為大法師的時候。會有所感悟的。”獅王說道:“每個人的道路都不同,你肯定不會是我這樣的能力。你和我不是一種人。我一直覺得法師聯合會很美好,值得去奮斗,而你最多只會同意前半句。是不是?”
西格爾點點頭,然后又搖搖頭。“在諾克斯共同會加入之前,整句話我都同意。”
“我可以理解。”亞歷山大說道:“答應我幾件事情好嗎?”
“如果我能做到的話,可以。”
“還是這么小心?怪不得法拉尼斯大師看好你。”獅王自嘲的笑笑:“這些專攻學習預言術的人神神秘秘,最難打交道了。博學士是這樣,列爾更是這樣。我太小看他了。你不要犯同樣的錯誤。”
見西格爾點點頭,獅王才接著說道:“我死之后,把我和鐵魔像熔化到一起,然后再埋到土里,我可不想成為死靈法師的施法材料。據說他們有一種高深的法術,需要用到大法師的骨頭。所以你一定要給我毀尸滅跡,越干凈越好。”
西格爾有點哭笑不得地點點頭。
“再者,幫我找到威廉。這個家伙去了摩拉之巔,到現在都沒有回來。我了解他,他不會為了矮人而拋棄聯合會不管。你找到他并轉告他,讓他重建聯合會。”
“我也會幫忙的。”
亞歷山大點點頭,長舒了一口氣,然后說道:“行了,該告訴你的都在剛才的咒語中說完了,現在我可以慢慢等死了。全身疼死了,治療藥水又冰又冷,一點也暖和不起來,你那里有沒有酒?”
西格爾點點頭,打開空間袋子。他拿出精靈的好酒遞給亞歷山大,看著他仰頭喝干。
“再來!”他好像突然恢復了力氣,吼道:“我好渴!我寧可醉死自己,也不遠死在咒語下!所有的咒語都是美好的,所有的!”
西格爾無奈,又遞給他一袋子。他的手指在空間袋里觸到了一個瓶子,帶給他異常熟悉的感覺。他拿出來一看,原來是那瓶巫妖藥劑。
他突然有了個瘋狂的想法,眼睛越整越大。他一個箭步沖上去,奪下了亞歷山大嘴邊的酒囊,扔得遠遠的,然后說道:“你能抹去魔法物品上的個人特征嗎?”
“怎么,你擔心防御法杖上有什么特別的法術?”獅王紅著眼圈,帶著兩分醉意說道:“你放心好了,法師協會還沒那么齷齪。他們只是算計,又不是小人。”
西格爾把巫妖藥劑塞到他手里,然后說道:“抹了它,然后喝下去。你的身體可以死掉,但你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