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神殿開始建造的時候,魔像瑞德就開始覺得心神不寧。這種屬于血肉之軀的感覺對他一個魔像來說非常罕見,在他所有的記憶中也只有第一次施展神術之前有這樣的感覺。
“你怎么了,為什么臉開始融化了?”二嘟發現瑞德的異狀,扔下打掃小神廟的拖把就跑了過來。“你是不是又胡亂喝水了?你是粘土魔像,水多了會變軟!”
“你這是歪理邪說,是不是又亂看了什么奇怪的故事?”瑞德一動不動,任憑魔冢二嘟檢查自己的身體。“我的結構沒有損傷,只是心中有些無法安靜。你能出去看看發生了什么嗎?”
“啊,你不是沒有損傷嗎,為什么不能走路一起去看?”
連拖帶拽的,瑞德從小神廟中走了出來。他的眼角正好看見飛行起來的小丘,樹木、花草在空中飛來飛去。他內心一震,突然有了覺悟。
“跟我走,這里不要了。”瑞德立刻下定了決心:“我知道自己的歸屬了。”
二嘟聽到這話,臉都垮了下來,用鋼片做成的眉毛掉在了地上。他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你要離家出走嗎?”
“沒聽到我說的第一句話是跟我走嗎?”瑞德只想狠狠在二嘟頭上揍一圈,但又擔心把他打得更傻。“帶上平時祈禱用的東西就夠了,我終于感受到神靈的呼喚了。”
西格爾在城堡外面蓋他的神殿,瑞德則忙著把自己的小神廟拆掉。這個由他搭起來的石頭屋子,最后只剩下被他抱在懷里的一截長條石。這原本是裝在門楣上的,等找到神靈之后會懸掛它的圣徽。對于瑞德來說,所有的建筑材料里只有這個的意義最為重大,所以一定要帶在身邊。
他抱著長條石,拽著二嘟,堅定地朝新建的神廟走去。隨著距離的縮短,那種熟悉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就好像外出的游子回到了家的感覺。他覺得自己的神術能力在不斷的提高,頭腦中關于神靈和信仰的明悟也層出不窮。他的步子越邁越大,走得越來越堅定。
二嘟一開始是被拖著走,后來發覺被拽的力量開始變小,于是變成緊緊抓著瑞德的手。他害怕被拋下,對于能夠吸引走魔像瑞德的東西保有天然的敵意。他看著面前憑空出現的神殿,盡管知道沒有大法力是不能完成這樣的建筑的,可就是喜歡不起來。就算是那個六爪烏賊的旗幟看上去很眼熟,但這個建筑也沒給他任何家的歸屬。
瑞德是唯一讓他跟著進來的理由。他好奇地四處張望,待看到啟蒙間墻壁上的文字時,直接嚇了一跳。所有關于魔法基礎的文字能夠完美的表達出意思,這對于來自機械境的魔冢來說可不常見。文化和語言總會導致理解上的差異,而這一點在神殿之中并不存在。
西格爾好整以暇,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看著瑞德走進來。他不需要為自己配上掛滿金燦燦裝飾的衣服,他也不需要讓神力形成圣光籠罩自己的身體。當魔法神的牧師看到自己的時候,他就會懂。
瑞德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長條石,用著空著的手撓了撓頭頂:“原來是你,西格爾侯爵大人。這座神殿是你蓋的?”
“沒錯,這里是魔法和知識之神的神殿,你不是感應到了嗎?”西格爾稍稍釋放出一點神力,在晶壁屏障作出反應之前收了起來。
瑞德身體一抖,差點就跪了下去。
“咦,你的反應倒是很奇怪,二嘟都跪了,你卻沒事。你不是我的牧師嗎?”
瑞德朝身邊看了一眼,二嘟不僅跪了下去,還五體投地的趴著,四肢用力神展開。這姿勢是在太難看了,魔像踢了魔冢一腳,卻被二嘟低聲喝了句:“你沒發現對面很強大嗎?”
“我明白,我清楚了一直以來的尋找終于可以結束了,但實在沒想到會是領主大人,我是說,魔法神閣下……”瑞德還沒有從恍惚中完全清醒過來,只是喃喃地說道:“我有些不太明白該怎么處理這種關系。”
“理解你的感受。關于你的神術,我也只能告訴你我的猜測。”西格爾說道:“魔法神職在一段時間內失去了管理者,完全只是被動地反映魔法的運作,而你就是在那個時候啟發的牧師神力感應。你是通過魔法制造出來的,所以能夠聯通魔法神也很正常。你之所以不知道自己的神靈究竟是哪一個,也與那一段特殊時期的特殊狀態有關。現在我獲得魔法神職,為你提供神術的來源,但依舊還是海姆領的領主。你可以把這件事情分開來看,或者等你以后再慢慢想明白其中的關系,這對我來說是無所謂的。”
“那……您有什么指示?大……大人?”瑞德想了想,還是用這個稱呼比較合適。
“當然是管理神殿,給我干活兒。”西格爾笑著對他說。“你要做的事情其實和過去一樣,按照你的喜好幫助別人,順便打掃一下神殿什么的。唯一的區別就是神殿變得比以前大了,目的性也更明確。作為魔法和知識神,我的要求只有傳播魔法和知識,并用這兩個工具創造更好的生活。不過作為海姆領的領主,既然這座神廟建立在秘爾城,那也要為領地服務。除非出格了,否則具體的事情我不會管的。你第一個來,那就做我的首席牧師吧。”
西格爾走下寶座,伸手在瑞德額頭上一點。他將自己的教義、魔法領域和知識領域的力量,神術以及克隆術的方法傳給了他。讓他能夠成為一個真正合格的牧師。
等一切都完成之后,瑞德牧師雙眼中閃動著智慧的光芒,顯得比之前還要有魅力。二嘟羨慕的看著他,又歪著頭看看西格爾。他和瑞德的關系很親密,但卻無法分享信仰。作為魔冢,相信這個世界上秩序統治一切已經成了習慣,就算神的存在也不過是秩序的一種體現而已。他很難成為某個神的信徒,除非這個神以秩序為唯一的優先。
“還……還有一個問題。”瑞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需要每天向您祈禱嗎?”
“呃,原來你怎么做的現在還怎么做就行,沒必要非要改變習慣。”身份的突然改變讓西格爾還不太適應,尤其是面對熟悉的人的時候。珍妮特還好說,不管他是不是變成神,都還只是他的妻子。瑞德則從朋友變成了信徒,這個轉變就太大了。
還沒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完畢,聯合會的法師們走了進來,身后跟著秘爾城的一些居民。其實大部分人都被啟蒙大廳墻壁上的文字吸引住了,沉浸在學習的狀態中難以自拔。就連一些聯合會的法師也在外面停留。能夠到里面來的或者是在咒語中浸淫多年的法師,或者是潛在的牧師,也有一些是西格爾侯爵大人的崇拜者——現在在神力的影響下轉變成了普通的信徒。
能夠在身上同時散發魔法波動和神力波動,并且兩者完美結合起來的,除了魔法神還能有誰?聯合會的大部分法師并不信仰魔法神,但并不代表他們不尊重力量。他們可以從客觀的角度來面對神靈,但也不會整天想著取而代之。
一個最高規格的法師禮就足夠了,其實和過去大法師之間禮節的唯一區別,就是西格爾只需要簡單的點點頭做回禮就足夠了。
“我……我眼睛沒花吧,那個人是西格爾?他什么時候有了牧師神力?”咒法大師維伍德揉了揉眼睛,“大法師閣下,你到底又研究了什么東西出來?”
“研究了一下怎么成為魔法神。”西格爾結束了對瑞德的賜福,收起了神能,走到聯合會的眾人中間,“因為這個原因,我必須要退出法師聯合會了。我現在的主要精力就在海姆領和魔法神殿上。你們也看到了外面的啟蒙大廳,接下來我會擴建魔法學院,這些事情倒是很需要聯合會的幫忙。”
“義不容辭,義不容辭。”維伍德趕忙說道。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顯然這件事情對他的震動實在太大。
溫蒂也在人群之中,躲在魁梧的塑能大師賽蒙頓身后。她偷偷打量西格爾,但是很小心地避開他的目光。許久時間沒有見面,溫蒂以為自己能夠放下這段經歷,但發現越是壓制對自己的影響就越大,沒有變成巫妖也已經有了不死生物的性格弊端。
“我如果向魔法神祈禱的話,你就可以聽到是嗎?”她突然開口說道,把大家都嚇了一跳:“你理不理會是另外一回事,但神靈都可以聽到信徒的祈禱,對不對?”
“是的。”西格爾簡短地回答。他不想繼續招惹溫蒂,試圖給她足夠的個人空間,讓她能夠找到一段新生活,但他也不會欺騙溫蒂,那樣傷害太深。
“你這里空蕩蕩的,我愿意成為神殿的牧師。”溫蒂伸手在法師袍上一撫,用魔法改變了它的顏色和式樣,成了最簡單的祭袍模樣。在大廳外看到的六爪烏賊變成了一個細小的徽標,繡在溫蒂的胸口上。
“就算沒有神術也無所謂,我決意為魔法奉獻一生。”溫蒂說完之后,也不等西格爾回答,便蹣跚著走向神殿后部。瑞得撓撓頭,在西格爾的眼神示意下,追上去看看她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