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實之域是一個非常實用的法術,在法術的籠罩之下受術者只能說出實情或者保持沉默。不過在目前的情形下,十多個全副武裝的獸人戰士,手持長斧虎視眈眈的盯著,誰敢保持沉默?不開口的下場就是永遠開不了口,這是顯而易見的。
一些意志堅定的人可以克服法術的效果,將謊言宣之于口,但是他們面對的卻是精通此法術的牧師。正如很多貴族都學習過如何笑里藏刀和口腹蜜劍,使用誠實之域的牧師也有察言觀色及辨識謊言的經驗。也許一些間諜大師能夠面不改色地逃過這個法術的影響,但是西格爾卻不能將希望完全寄托在臨場發揮之上。
牧師和巫祭對于他們的神靈有著堅定的信仰,對于自己的法術更是信心十足,但法師從來不使用這樣的思考模式。保守法術的秘密已經成了法師們病態的追求之一,他們自然不想讓各種“真神”的牧師知曉。許多法師在選擇魔寵的時候會選擇渡鴉,正是看中了它一項眾所周知的特性:會說話。
魔寵與法師有靈魂層次的鏈接,甚至可以說是同一個靈魂的兩種表現。渡鴉魔寵所說的話就是法師內心所想,兩者并無區別。所以在法師當中流傳著一個秘密,用自己的魔寵來規避誠實之域的能力。
這個秘密只有法師知道,甚至只有那些具有魔法覺醒資質的學徒才會被告知,好讓他們在創造魔寵的時候有所選擇。與渡鴉相同,魔寵中的蛇、蟾蜍、獵鷹等都有隱藏的秘密,他們可以給法師帶來不同的便利。
渡鴉離得并不遠,正好可以用靈魂連接的方式提供幫助。
“你是誰?”巫祭開始發問。
“費扎克他媽的(兒子)是費扎克,綽號是獨眼老爹。”西格爾義正言辭的回答。他句子中的空處則由渡鴉低聲填補。至于巫祭聽沒聽到,那其實不是讓法師操心的,西格爾只需要保證全是實話就足夠了。
“你在競技場做什么?”
“我來這里看看情況,然(而不是)后來為卡布將軍準備奴隸的。在競技場上為獸人之神奉獻,可以祝福前線軍隊的勝利。”
巫祭點點頭,獸人的確會有這樣的傳統。血祭的越多,獸王神的賜福也就越多。他一直注意著“獨眼老爹費扎克”的表情,作為一名高階獨眼巫祭,他看到另外一個獨眼人的時候,有一種天然的親切感,甚至他自己也沒有察覺,這也算是另類的“人以類聚”吧。
“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巫祭問道:“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訴我。”
西格爾心里很清楚誠實之域的能力極限,最多只能讓人講出實話,卻沒有“和盤托出”的強制效果。不過他還是要“誠惶誠恐”的進行解答,還唯恐自己的假話說得不夠多。
“我一點都不知道事情是由什么引起的(才怪),那些鬼怪一樣的煙霧就開始往人的身體里鉆。被鉆進去的奴隸就會發狂,開始混亂的廝打。(絕不)可能是我對獸人之神的虔誠讓我免于附身,一直到巫祭大人的軍隊趕來。可惜我剛要買下奴隸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這樣就很難在競技場表演角斗,只能等一段時間再說。”
“你要買誰的奴隸?”巫祭決定多問一下,好最終確定真偽。
西格爾一指地上的尸體,然后說道:“這位就是我找的半獸人,名為薩格克,是千夫長鋼趾的手下。(其)他向我提供(過)信息,手中有一批不錯的奴隸,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將會在決斗場表演。我想讓他們改換主人,所以便到這里來。”
巫祭點點頭,他對于自己的法術很有信心,知道面前的費扎克所說都是事情。競技場是瑪卡布嗒城里亡魂聚集的地方,這里死亡的角斗士不計其數,偶爾出現一兩個幽魂也不奇怪。既然這里的混亂已經平息,巫祭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需要關心。臘肉鎮的那場戰斗引發了整個荒原上的混亂,許多獸人勢力正在互相攻擊,影響了向南方進軍的戰略。而鐵足軍閥被圍困也導致局勢開始向不好的方向發展,鋼趾作為鐵足的千夫長,想要交好雙頭狼旗下的卡布大將也實屬正常。獨眼巫祭只希望給剝皮將軍帶去口信的同僚能夠讓前線局勢恢復正常,四大軍閥想要排出座次也應該在劫掠結束之后才能進行。
他剛要轉身離開,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費扎克,你來這里買奴隸,準備用什么付賬啊?”他看到面前站著的獨眼并沒有攜帶錢袋,唯一的腰包也癟癟的,看上去裝不下多少金錢,所以才有這一問。
西格爾早有準備,從地上撿起龍牙匕首,對巫祭說道:“幾天前我曾在拍賣場用匕首換的一個很好的射手。”
巫祭盯著他,嘴里發出呼嚕呼嚕的口水聲。西格爾面帶微笑,將匕首遞了上去,然后說道:“巫祭大人,我已經完成了交易,這薩格克死了,匕首自然應該獻給獸王神,來表達我的崇敬。”
“很好。”獨眼巫祭將匕首插在腰帶上,然后對身邊的獸人隊長說:“把無主的奴隸都給這個虔誠的信徒,然后檢查一下此地是否還有亡靈存在,然后就可以回去了。”
巫祭扭頭就走,誠實之域的法術也隨之結束。西格爾將腰包接下來,遞給獸人隊長,如同每一個懂得在瑪卡布噠生存的人類奴隸一樣。“隊長大人,你看我的角斗士……”
“自己去挑,我才不管這些閑事。”獸人隊長心滿意足的收下錢袋子,然后給手下說道:“聽見了嗎,巫祭大人讓咱們去找找這里隱藏起來的亡靈,都給我仔細的搜。找到奴隸什么的就交給這個人類,正好也不用咱們費心了!”
獸人們興奮的高呼一聲,然后就四下散開,兩人一組到處翻箱倒柜。由于這里是競技場,三眼隆特現在是這里的主人,所以他們也不敢大肆搶劫,不過這里的酒水和食物就遭了殃。西格爾則叫上哼克,帶著去找半獸人的同村。頑石村原有三百多人,現在在競技場還活著的不足七十。西格爾將他們圍攏起來,借助哼克的幫助讓他們安靜。
由于獸人巡邏隊還在附近,他也不敢多說多做。過了沒一會兒,陸陸續續又來了許多奴隸,大部分都是那些一時聯絡不上主人的角斗士。獸人才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往西格爾這邊送過來,很快就聚集了接近兩百人。
這其中有半獸人,也有人類,但只有很少受過專門的角斗訓練。其中也不缺少婦人,但一個處于生育年齡的女子都沒有,原因顯而易見。隊伍中也有一些是歲以下的少年和少女,獸人懶得飼養“它們”,所以在競技場準備了狼群,讓他們表演狼口余生。
角斗士大多已經認命,他們只關心自己在死亡之前還能吃上幾頓好的。從城墻山脈南側新抓來的奴隸茫然無知,但是棍棒和皮鞭好歹教會了他們安靜下來。唯獨頑石村的人,他們清楚地知道競技場的可怕,有的之前也觀看過競技,也會歡呼雀躍,興奮無比。但是當他們被抓做奴隸,成為場下的犧牲品時,誰也笑不出來,一個個都處于崩潰的邊緣。如果處理不好,很可能就會造成混亂,影響西格爾的計劃。
原本西格爾的打算是自己去趁亂放火,并隨時用怨靈制造更大的混亂。但是在他看到哼克半獸人的瞬間,他就想到了用這里的角斗士完成這個任務。瑪卡布噠的港口里也有很多船,即使這些人不是船員,西格爾也能憑借自己的指揮讓他們把船開起來。作為一個能夠勝任水手長和船長的人,這點自信是不缺乏的。
“都閉嘴,聽我說。”西格爾甩起鞭子,這還是從薩格克身上取下來的。足有五尺長的皮鞭在空中發出啪的一聲爆響,就像在耳邊想起的炸雷。西格爾在穿上就練出一身使用套索和鞭子的本領,現在看來和這里的角斗訓練師水平相當,可以冒充一下。
“現在你們都屬于我,所以都給我好好聽話。我讓你們做什么,你們就立刻做什么。今天競技場的表演,沒你們什么事,所以都給我躺下休息。一會兒讓我看到誰還站著,所有人就別想有飯吃!”
隨著鞭子又一聲爆響,所有奴隸齊刷刷的躺了下去,就像被嚇壞的小雞。西格爾被他們用敬畏和恐懼的眼神包圍,心里非常不舒服。即便明白自己是在演戲,可還是有一些愧疚之情。他強忍著把頭扭過去的沖動,仍然用威嚇的眼神嚇唬敢于他對視的奴隸,直到所有人都乖乖低下頭為止。在看到幾個孩子因為恐懼不斷顫抖的身體,西格爾內疚的幾乎都要落淚。在獸人巡邏隊離開之后,西格爾也走得稍微遠一些,將自己的面孔藏在陰影中,然后才敢流下一滴眼淚。
他趕緊用手拭去,然后掏出煙斗將其點燃,使勁猛吸兩口。他需要這種能夠平復情緒的方法,好盡快積攢力量,好在晚上開始行動。他下定決心要將面前的奴隸都救出去,決心從瑪卡布噠殺出一條血路。許久沒有使用法術,魔法能量通過血管流遍全身時候的興奮,也因為剛才使用了幾次簡單的咒語而變得難以抑制。西格爾覺得自己體內有一只火鳥正在孕育,準備在黑夜中舒展翅膀,將這座污穢的獸人城市付之一炬。
煙斗發出忽明忽暗的亮光,在彌漫的煙霧中映照著西格爾嚴峻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