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若棠說得沒錯,他們真的就好像在作弊。
第一次石澗仁在宋青云的高檔別墅里面去寫書法見到宋瀾的時候,第一次為一位高管面相,下意識的就覺得這位領導的未來有限,這是種出于對于師門鑒相的試驗,反正慢慢看結果就行。
所以他一直對宋瀾的評價就不太高,一個寵溺兒子驕橫不已的官員,自己的品行能到什么程度也可想而知。
現在瞇了瞇眼睛,就拿過桌上的紅酒杯,給自己倒上小半杯,裝著品酒的動作在鼻子左右晃動,其實是遮擋自己的眼神,仔細觀察那已經走近的宋瀾。
從對方走進來第一眼,他就有種明晰的感覺,相比在飛機上遇見的宋部長,現在走進來的他眼中有難以掩飾的焦灼感,言行舉止更是有點漫不經心,也就是和人握招呼的時候,根本不上心,就跟石澗仁當初第一次見到他一樣輕慢,按照慣例,那位秦主任熱情的過去招呼迎接,然后順著他剛才已經喝了一圈的賓客引導介紹,結果宋瀾完全沒體現出自己要招待各位的誠意來,這跟官職高低無關,既然遠在異鄉請客,好歹也應該裝作很誠懇的樣子啊。
宋瀾沒有,只是有些敷衍的挨個握手,連寒暄都沒有,到了石澗仁和紀若棠這里都一笑而過,前后巨大落差的態度,讓少女總裁都察覺到了,習慣性的看石澗仁眼睛,小布衣輕笑一下,用眼神示意她繼續觀察:“很好的學習機會,多看看其他人,你或許還能學到很多東西。”
如果說洪巧云對于察言觀色用在了對人性的揣摩上,再用藝術的筆觸展現出她對于人類心靈之窗的見解,耿妹子還處在活學活用的階段,機靈的拿去琢磨自己的對手干什么,而紀若棠顯然已經到了思考的層面。
其實聰明人原本就是作弊。
所謂聰明就是思維腦細胞比普通人轉得快一些,觸類旁通的能力更強,如果再加上學習得當,經歷豐富,那就比很多人高出一大截,石澗仁這敢不要臉的把巨聰明掛在嘴邊的水平,已經把這門總結各種信息,梳理出結果的手藝用得溜熟了。
他們來的時候見過宋瀾,那時的宋部長和藹可親,談興甚濃,不過今天去開個會就判若兩人,雙方沒什么利害關系,那么原因只會在對方,因為看看他對其他人也是類似,除了極個別打起精神多說幾句,最后在秦主任的陪伴下坐到了上席,由秦主任八面玲瓏的說幾句感謝的話,就大家舉杯開宴了。
石澗仁注意到秦主任的表情也多了幾分疑惑。
顯然以前的宋瀾也不應該是這樣。
這其實都是在座的稍有頭腦都能看出來的細節,只是沒法做到石澗仁這樣有條不紊的還有理論支持梳理罷了,在酒桌上,石澗仁還真只是能做著情侶之間的親昵湊在少女的耳邊輕聲:“喜怒以物而變易知,煩亂而志不裕,外界的喜怒會影響到他的行為,紛繁復雜的事務會擾亂他的情緒,這就說明他的意志不夠堅定,對于他這樣層面的官員,有什么事情能讓他有這樣的反應呢?”
本來還有點羞紅沉醉于耳根子癢酥酥的少女驚詫,連忙也學著石澗仁端起紅酒杯擋住臉,睜大笑眼看石澗仁轉幾下往上翻,顯然用驚愕表示對方的官帽子或者上面的人出問題了?
石澗仁只眨眼表示贊許少女的心思靈動,再把目光轉向其他人后湊近,這回紀若棠幾乎把軟玉一般的白生生耳朵撥開頭發貼在他嘴上了:“這就是為什么我說普通人沒多大琢磨內容的原因,也許一把柴,一份工資都會引起他們臉色大變,沒多大深度,但到了這種層面,肯定不會是小事情,而如果是他工作范圍內的困難,最多只是心憂而不會輕慢這些人……好了,除了回頭觀察一下汽車店的情況,這與我們無關,你現在注意觀察這些賓客,眼神驚疑不定,經常在看他的,多半就是跟他有關系的,毫不在意自顧自吃喝的,要么愚鈍要么就根本沒關系,未來你也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觀察下屬間關系。”
沒想到紀若棠只輕笑,故意把耳朵在他嘴唇上磨蹭下就彈開,小心的捏捏耳垂:“熱乎乎的,紅了沒?”
石澗仁咕嘟嘟的喝掉紅酒,表示教學沒得到很好回應的郁悶,挾了一筷子那五虎上將來吃,味道似乎更勁道更出色,卻又好像少了點什么。
紀若棠悄悄幫他倒上小聲呢噥:“現在我知道你有多操心了,以后都你做這些,我……有人說女人操心多了老得快,我還是笨點好,對不對?”
仰起頭的少女明眸皓齒,紅艷的嘴唇輕聲細語的時候,近得真能看見那白玉般的貝齒間帶著紅色的酒痕,說話更是吐氣如蘭的帶點酒意,哎喲,石澗仁這才發現這小妮子什么時候悄悄的把面前這瓶紅酒一個勁的分在兩人的杯子里,更借著說話頻頻咕嘟嘟。
是誰教自己喝紅酒的時候要細細的品啊。
不過要是待會兒飯后小醉貓安生的睡了,自己能更好安安靜靜的看書?
這沒良心的居然想的這個呢,空了大半截的紅酒杯玻璃遮擋中,卻瞥見宋瀾好像在看自己這邊,光是瞟瞟那眼神,石澗仁立刻就是心里一緊,喂……千萬別!
石澗仁有點后悔的把酒杯連同黑臉一起放下來,這會兒千萬別攙和進去什么事情,江州那么點個地方自己一介小布衣都做不到逍遙自在,見識一下平京首都就行了,千萬別拉自己去墊背啊!
可往往事態走向都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用眼角的余光,石澗仁瞥見宋瀾真的站起來,朝著這邊走來了,他是職務最高的人,當然這大包房里三四張桌子都安靜下來看著他,反而是那位秦主任果然不負石澗仁的評語,笑著也起身拉身邊兩三個隨從官員四散開來到各處聊天敬酒,一下就把氣氛活躍分散起來,其他人也知曉不是領導要講話,慌忙把目光和話題拉開,當然其實都偷偷注意著這邊的。
石澗仁心里喊糟的低頭給有點醉得意亂情迷的小貓兒耳語:“如果要求我們什么,你就說……身體不舒服,要回去休息。”
紀若棠估計眼里真只有他了,嬌憨的抬頭笑:“肚肚真不舒服……揉揉……”
得!喝得太猛,連菜都沒吃兩口,這小姑奶奶已經醉了,石澗仁連忙起身幫她盛湯挾菜,也順便讓自己站起來,正面應對。
事到臨頭,如果真是針對自己這邊來的,無論如何自己也是要站在紀若棠前面的,這是個基本底線,無論是作為父親還是謀士。
這是自己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