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詹浩思,幫助洪巧云打開藝術品市場的臺灣畫商、評論家兼策展人,在兩岸文化領域交流如此頻繁的今天,他出現在滬海這個國際化大都市的幾率比石澗仁還高,更不用說臺灣藝術界對滬海舊時氣息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眷戀了,這會兒一身灰白色寬松西裝,手里拿著個氣質十足的煙斗,熱烈的揮手。
石澗仁也很高興,在美術學院的日子,除了故去的王汝南,詹浩思就算是另一位知己,對方身上那種傳統文化氣息和對現代社會的融匯理解對初出茅廬的自己起到很大的指點作用,招手示意走過去,十幾步短短的距離中,簡單的給唐建文分享了對方的身份,唐建文比面對女明星自在:“哦,藝術家,一看就有那個感覺,你的交友范圍還真廣。”
石澗仁只來得及認真的回應:“沒,我朋友很少的……詹先生好!”
詹浩思拿著煙斗展開雙臂,先表情夸張的認真打量一下石澗仁的穿著氣色,肯定的點頭:“很好!看得出來你還是那個阿仁,雖然一身洋裝價值不菲,但眼里始終是沉穩如昔,還是那個我喜歡的年輕人!”說著有些出人意料的就給石澗仁來了個熱情的擁抱。
很少跟人有肢體接觸的石澗仁竟然有種親人般的溫暖,對于這個仿佛一直在孤獨前行的年輕人來說,這種溫暖太難得了,跟愛情和友情無關,純粹的關愛:“您過獎了,很高興能在這里遇見您。”
詹浩思似乎能讀懂他的感受,笑著真像個長輩:“來來來,這兩位是你的朋友?一起坐,我給你介紹一下……”然后就在他已經拉著石澗仁要對自己桌邊六七人做介紹的時候,倪星瀾摘了口罩和墨鏡。
兩人現在有多次同行經歷,石澗仁點評過倪星瀾的明星偽裝了,那種欲蓋彌彰,表面遮掩實際張揚的打扮款式最好還是不要出現在十八歲的少女明星身上,畢竟普通人很難穿著出現的高反光墨鏡,走秀臺似的招搖時裝,在機場、購物中心這些公開場所與其說是在低調遮掩,不如說就是在告訴周圍的人自己穿著打扮異于常人,快來猜猜自己是誰,未來定位在愛心、慈善等等形象上的倪星瀾真的不用這種很低級趣味的顯擺方式了,所以今天的墨鏡口罩都很普通,但天生麗質一摘了遮擋就如同綻放的明珠光彩一樣,那些桌邊坐著的人居然有兩個一下都站起來了:“倪……倪……”
應該還是沒想到居然這么平淡無奇站在旁邊的少女居然是當紅明星!
倪星瀾很滿意這樣的反應,笑容可掬的輕輕弓腰致意:“大家好,我是倪星瀾,很高興能陪著阿仁認識大家。”
連詹浩思都很意外的用尾指勾了勾自己的花白長發,把目光在倪星瀾和石澗仁的臉上反復跳躍一下:“你……還真是讓我猝不及防呢,倪小姐好……”藝術界的名人和演藝界的還是有差距,洪巧云那樣在全國都說得上著名的青年女畫家,現在就算走向了世界,也比不上當紅女明星那么耳熟能詳,這下幾乎桌邊的所有人都站起來殷切的伸手跟倪星瀾打招呼了。
倪星瀾看來對明星效應的體會還真是深刻,她的左手還輕輕的掛在石澗仁手臂上,這會兒輕抬柔夷,很有分寸感的帶著迷人笑容挨個輕握一下,其中有兩個大腹便便的家伙想雙手使勁握住都沒能得逞,被她嫻熟的把手指游離出來,然后陪著石澗仁坐下去,然后所有人看石澗仁的目光都變了,這得是多有能量的年輕人才能得到這樣的女明星垂青啊。
比較好笑的是,連帶唐建文的地位都提高很多,好幾個也順勢找他握手,目光熱切的等他介紹自己。
還好唐建文也是在全球各地做過業務經理比較嫻熟,不怯場的笑著一筆帶過:“叫我羅伯特好了,阿仁的朋友。”然后很不著痕跡的把自己坐到石澗仁的側后方,就淡出了中心區域,饒有興致的觀察桌邊其他人的反應,其實石澗仁這時候也在做差不多的事情。
詹浩思當仁不讓的開始對雙方做介紹:“阿仁,很有才華很有頭腦的年輕人,內地女油畫家洪巧云各位都知道吧,吳先生還收藏過她的作品,去年開始新的一系列作品在歐洲大獲好評,就是阿仁協助的結果……”看來詹浩思的圈子的確都是藝術界人士,個個耳熟能詳的點頭,還有鼓掌的,石澗仁都微笑著回應了,起碼這會兒的氣氛比之前在演播廳經紀人之間一口一個哥哥之類肉麻當有趣好多了。
倪星瀾嫻熟的向熱情躬身在旁邊的侍者點了咖啡熱飲,又接過周圍幾張桌子遞過來希望簽名的冊子龍飛鳳舞,但拒絕了這會兒合影的請求,重新恢復到恬靜輕笑的狀態輕輕翹起二郎腿倚在石澗仁旁邊傾聽。
原來這里基本都是臺灣來的人士,除了兩位開藝術畫廊的,其他都是商界名流,對藝術品有一定鑒賞力和購買力的附庸風雅,有點同鄉會意思大家沒事兒就聚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也特別喜歡這種帶點舊滬海氣息的石庫門風格,詹浩思說他最近半年多都長駐在滬海了,這里顯然相比臺北有更多的商業藝術機會。
氣氛還是蠻高雅的,正如詹浩思給石澗仁展現出來的那樣,臺灣的國學文化氣息更濃厚一點,人文談吐都比較有水準,除了其中最年輕的一位商界人士,從一開始就有點躍躍欲試的小公雞要展現羽毛的架勢,不止一次的提到自己的公司就在附近的金茂大廈,那可是目前中國最高的摩天大樓,也是租金最為昂貴的商業寫字樓,能入駐里面的大多都是世界五百強企業,對方實力地位可見一斑。
石澗仁從一開始就注意到這位雄性勃發的荷爾蒙分泌,但也只是個炫耀彰顯的階段,加之看看對方的面容神情并不是什么桀驁陰郁之人就不怎么在意,可接下來這位姓許的年輕富商就開始接二連三的詢問石澗仁的身份地位,有點挑釁的意思,石澗仁笑笑隨便搪塞過去,倪星瀾卻不舒服了,當對方再一次提到自己的公司在金茂大廈的時候,一直輕輕托住下巴笑吟吟的她用標準京片子開口:“我們平京,太監還在紫禁城上班呢。”
寬敞的鐵藝咖啡桌邊安靜了一兩秒,詹浩思忍不住第一個開始哈哈哈的笑起來,其他人也都笑起來,石澗仁想忍住,但沒成功,只能盡量用自我批評來化解笑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星瀾……”
倪星瀾那種平京人的傲氣蔓延開來哪里是不好意思:“阿仁是個懂得包容的謙虛性子,這叫德性,懂么?別看你年紀比他還大點,沒他成熟,也沒他自信,起碼阿仁不會成天把金茂大廈辦公室掛在嘴邊,你值得夸耀的也就這么點了對不對?這說明你心虛啊,就憑這個,你有什么資格問阿仁是干什么?說出來怕嚇著您!”
平京姑娘偏生就有這種能力,滔滔不絕的聽起來充滿調侃口吻,一點都不咄咄逼人更不刻薄,周圍幾個年紀大點的還頻頻點頭,讓那姓許的年輕富商漲紅臉幾次三番想開口,還真的提不起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