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顯冗長的講話持續了近半小時,對面七八位領導中有兩三個是上次面試過石澗仁的,除了開始那位中間的領導打官腔說了番感謝統戰部支援生力軍以外,就是聽曹天孝吹噓自己的掛職干部,石澗仁都覺得有點臉紅,再次領略到政府部門之間也是講業績的,然后還隱隱有點浮夸風的殘余。
接著對面這幾位開始輪番對石澗仁提問,和上次主要集中在政府工作履歷不同,這次卻主要詢問他在商業運作上的過往經歷,石澗仁再次現對方手里那一疊打印件上,連自己實際上是那家潤花雪月視頻聊天網站大股東的信息都有!
也對,當時自己做主賣掉視頻聊天網站的時候,在國內商業界還是留下很大的沖擊力的,自己在網站以及公司注冊手續上的身份做不得假,真正有國家背景的相關單位是能夠查到自己的。
所以曹天孝也是第一次在金融經濟類的專業單位面前聽說了一系列他從未知曉過的細節,《赤子之心》的電影是石澗仁自籌資金拍的,電視劇就是他擔任潤豐影視集團副總裁期間的作品,視頻聊天網站賣了一千五百萬,接著在一系列大手筆投入影視圈的資本行為中有露面:“你在金融方面很深入?”
石澗仁心驚自己當初在那個高科立仁的一檔子事情中幸好是淺嘗即止,現在才能心無旁騖的搖頭:“沒有,我從未有過金融方面工作經歷,最多也就是在各家企業有些企業管理的經驗。”
結果對面又換了英語跟他聊,石澗仁無縫切換過去,侃侃而談好一會兒,曹天孝聽不太懂,但臉上有驕傲的神采,不過等到另一位切換到德語,石澗仁得示意慢點:“我對德語的了解僅僅限于部分低地德語日常對話,詞匯量不夠,主要是沒有用得上的機會。”
那位一直坐在桌子頭的外國男人就開口了:“沒關系,以后你會有大量用得上的機會……”純正的德語音和站起來高大的身軀,讓石澗仁也跟著站起來和對方握手。
整個職務交接才算是見分曉,那位職務最高的國資委領導起身介紹:“馬克先生,中德供水有限公司的外方總裁,現在代表外資方表明同意你作為國資委委派的中方代表擔任供水有限公司董事會獨立董事,并兼任水務集團掛職的生產政策處處長。”
起碼三個小時以后,石澗仁面對一大堆批似的文件才搞清楚自己到底處在什么樣的職位中。
水務集團顧名思義就是負責整個城市自來水的企業,而普通人理解的自來水其實只占了一半業務,另一半毫不遜色的是污水處理,也就是說所有市民用水以及倒水放水兩部分,都是水務集團的活兒,作為關系到老百姓民生的基本生活物資,所以水務集團必須是國家所有的資產,屬于江州市政府全資所有,也就是馬路上常年看見經常挖馬路的主力軍,不折不扣的國企,在市場上當仁不讓的壟斷型國企。
所以水務集團的高層全都是國資委和市政府安排的企事業單位官員,然后中德供水就是水務集團在幾年前跟國外合資的水廠企業,價值十三個億,看到外國人占百分之六十,中方百分之四十的時候,石澗仁下意識的皺皺眉。
而把石澗仁調過來擔任獨立董事,就是因為這個職務已經空缺了兩年多,外方不認同由政府官員來出任這個職務,可從國資委的角度來說,他們派出來的任何人都先是個體制內干部,其次還多半是個黨員,要找個體制外的角色,既要政府放心,還要對方認同,那真是難上加難,之前找過大學教授之類來出任的,結果又不具備起碼的商業或者企業管理能力,外方否決了一次又一次。
至于那個什么生產政策處處長,石澗仁翻遍了國資委提供的文件,就知道應該是隨手給自己安排的一個職務,從行政上可以同時接受國資委和水務集團管理的職務,以石澗仁對獨立董事的理解來揣測,說不定就是萬一自己犯事兒了,這個處長職務就可以讓自己接受行政處理,而不是那個董事職務只能按商業上來處理一樣。
只有在體制內呆過,才明白體制內更看重的是行政管轄權,而不是什么商業職務。
和石澗仁揣測的有點接近,從鄉鎮干部直接把自己叫回來進入國企任職,但不是什么金融經濟行業,卻是個跟民生息息相關的自來水公司,結合朱宏濤的囑咐,這是要考察自己是不是真的把民生大計放在第一位?
莫名其妙變成自來水公司高層的前管委會副主任使勁捏捏自己的太陽穴,算是確認一下擺在自己面前的委任書、聘用合同跟企業資料都是真實的,不是自己在做夢。
這到底有什么深謀遠慮的考察目的呢?
石澗仁甚至還不知道自己和每天喝的自來水兒能扯上什么關系,自己又能在這個行當里面做什么。
看看手腕上的時間,還是先下樓吧,已經差不多到了中午下班的時間了。
國資委提供了一位辦事員現在提交各種文件資料供自己查閱,明天開始自己就是到中德供水公司去上班了,今天唯一到國資委來跟自己見面的就是那位馬克先生,石澗仁有史以來還第一次要跟外國人打交道共事了,這倒是個更讓他略感新鮮的地方。
帶走幾份對外宣傳中德供水和水務集團的印刷資料,石澗仁謝過那位一直幫自己整理找尋資料的辦事員,頗為撓頭的出來。
然后一眼就看見外面寬大得跟個廣場似的大樓前停車場上,柳清正從一輛商務車里面出來,雙方眼對眼的走過去都好幾分鐘感覺,實在是秘書看見他褲腿緊繃,還露出點腳脖子的模樣又忍不住笑:“已經給那位司機師傅另外買了條挺不錯的褲子,上車換了吧……嗯,手機給你另外拿了一部,電話卡也補辦了。”
所以說石澗仁怎么離得開柳清的照顧嘛,悶聲說了謝謝就鉆進車里換衣服。
柳清也不讓他尷尬,自己坐到副駕駛不回頭看:“身份證、駕駛證我剛才已經托曹處長給你出證明補辦,這樣就不用回原籍去辦理,不然下個月你去平京錄節目都可能沒法登機,銀行卡我已經掛失了,里面除了我平時給你放的現金,還有什么別的東西沒?”
石澗仁記得很清楚還剩五百多塊錢,其他沒別的東西,快蹬上褲子趿了鞋就到前面駕駛座開車,柳清又摸出來一個錢包給他:“這次換了個長夾,還是一千塊現金和兩張卡,另外給你準備了個零錢夾,這樣就算再遇見被扒竊,也不至于連打電話的錢都沒有了。”
輕言細語的就像溫柔的妻子在叮囑,絕對沒有半點數落批評的意思,可石澗仁分明聽得出她的笑意:“想笑就笑出來,又不是多丟臉的事情。”
柳清才嘻嘻兩聲:“主要是沒想到你第一次坐公交上班就遇見這種事兒,大家都覺得挺可樂的,他們還有人商量說明天多叫幾個人跟你一塊兒坐公交,沒準兒能把那扒手給逮住了,也算是符合你為國為民的氣質啊。”
動商務車出了開闊的停車場就直接到大馬路邊了,回望沒有圍墻,就隔著個大廣場的宏偉辦公樓,再看看附近的公交車站,石澗仁終于還是承認自己現在已經確實不能強行扮演草根了,起碼在在這些生活細節上,已經容不得這樣浪費時間還很有可能耽誤事兒:“接下來不會再來這邊了,這次安排我去一家合資企業做管理層,我還是開車去上班吧。”
柳清這才關注事實:“啊?合資企業?干什么工作,有多少工資,能養活我不?”到現在為止,柳清還是把自己的工資賬目從石澗仁的私人戶頭開列出來,以之前每個月一千來塊的掛職補貼來說,秘書的那點高薪石澗仁都完全是在倒貼啊。
不過聽起來這關系真夠曖昧的,特別是石澗仁老老實實的就把自己的聘書和工資卡信息等表格都交過去了,這次每個月能拿幾大千呢,據說平時還有不少福利。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