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餐時間,所有新知協的自駕游旅行團成員才陸續回到酒店,云端度假酒店已經全部客滿,連月亮湖山寨里面的木樓民宿都全部住滿了來自各地的游客,棧道上都能隨時出現說著各種口音的游客,這時候再來想問問這家看起來就高檔舒適的酒店有沒有客房,那簡直是癡心妄想。
所以在蘇以德特別點餐主持的晚宴上,成員們很滿意這次的旅程質量,對月亮湖的色彩斑斕贊不絕口,對云端酒店的品位喜愛有加,更主要是對石澗仁好評如潮,這當然得歸功于阿媽的強大宣傳攻勢,還有不少人都買了藍染產品呢。
菜過三巡,蘇大律師非常有架子的用餐勺輕敲玻璃杯,朗聲說了一下自己對今天旅游景點的感受后,提議石澗仁來說幾句。
石澗仁也發現了,蘇以德的家國情懷更多來自于他的職業特征,從言談舉止和思維模式中間,都能察覺帶著不少歐美體系的影子,打個比方就像當年美國獨立時候那些開國元勛,基本上都是有著歐洲文化理念的各種家,這跟中國歷史上朝代更迭大多集中在軍閥或者武裝力量不太一樣,他們更多是在社會經濟中先改變了自己的狀況,再逐漸蘇醒公共意識,而不是奔著打天下給自己撈什么好處來的。
有了這個感覺定位,蘇律師和萬乾的政治抱負那顯然就大不一樣了,他們對這個新知協應該起到的作用看法也是不同的。
石澗仁笑著站起來還是最平常的短袖襯衫加黑色長褲,跟個基層干部打扮差不多,只是白襯衫襯得臉上更黑了:“不好意思,今天太陽有點大,為了避免曬得更黑看不清鼻子眼睛,我就躲在酒店這邊沒跟大家一起去曬太陽……”
全場哄笑,齊雪嬌坐得很遠,目不轉睛的看著那邊,嘴角掛起的微笑很明媚,楊秋林也看,還有點不滿:“形象!領導的形象,他怎么能隨隨便便開自己的玩笑呢,這怎么在群眾中建立自己的威信!”
同桌的柳清飛快跟吳曉影對視,又若無其事的相互推薦菜肴,當做沒聽見。
齊雪嬌得回應:“他不是領導,是引導,況且自嘲和自黑都是種修養,他不可能一呼百應,這年頭做什么都有人說三道四,與其說被別人斷章取義的攻擊,還不如自己開自己的玩笑,哈哈,自己都自黑到這種程度了,誰還能說他更慘呢?”
柳清都笑著悄悄對齊雪嬌豎大拇指了。
石澗仁確實是這樣對待自己的:“首先更正一下,這里我沒有一分錢的股份,這里的各種產業都跟我沒有經濟價值上的關聯,總體來說本地旅游開發公司是控制主體,也就是你們今天看見那位民族服裝的阿媽作為企業法人,在帶著本地群眾做出翻天覆地的改變,七八年前這里僅僅是一個一周一兩次班車偶爾抵達的林場山區,所有年輕人都選擇外出打工,他們的文化水平、生產技能讓他們在大城市里只能處在最底層,連今天各位看見那位阿媽,雖然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手藝人,卻也只能到附近的景區擺攤,這里更像是社會遙遠的角落,政策到這里都已經變得不那么真切,還在過著跟幾百年來相傳沒什么區別的刀耕火種生活,但現在已經不一樣了,明天我們會去參觀由社科院農村發展研究所主導建立的新農村改造山寨,希望能讓各位對這種時代變遷,社會發展有個直觀的看法。”
餐廳里很安靜,除了極少數家屬還關注于菜肴,大多數都在認真傾聽,前期的篩選確實很重要。
石澗仁其實是言簡意賅:“如果說我們的團隊對這里起到了什么作用,我想最重要的應該是提醒他們這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只有提高了眼界,開闊了思路,再加上改變自己的決心,才會開拓出新的天地來,這個道理其實同樣是針對我們新知協各位準會員,大家都是有知識有見地,很多出過國看過世界,擁有獨立自我的思考能力,是獨善其身的過好自己拼搏出來小日子,還是兼濟天下的參與到影響更多人的國家大事中,我想月亮湖景區就是個濃縮的寫照,與諸君共勉,謝謝。”
應該說場面稍微楞了下,估計是沒想到他說得這么簡短又這么直接,更有可能是石澗仁現在隨口都能把調子提得這么高,如果說昨天蘇以德在參觀歷史革命景點的時候還在以古喻今,石澗仁就干脆的拿現場對比在座各位,直接讓每個人下意識都會想想跟自己到底有什么關聯了,但掌聲還是起來了,從這種掌聲里面都能聽到思索的味道。
楊秋林這時候終于正面評價了:“有大將之風,其實他這種風格在軍隊更合適一些,你爸準保喜歡,但是在機關單位或者……還是稍顯步子急了點,在座的可不是黨員。”
齊雪嬌低聲:“時間緊,任務重,還有一兩個月時間就得把整個新知協捏合成型完成,當然可以隨便湊一屋子人搞個典禮就算糊弄交差,但他肯定是想真的帶動帶來些改變,那參與者的素質和思想統一就非常重要了。”
這回跟她對上眼的吳曉影樹大拇指。
這時候又體現出萬乾的特點了,帶頭鼓掌起身,雖然沒有金鏈子之類披金戴銀的彰顯,但名牌銀灰色襯衫和袖口閃現的高檔手表意思也差不多,只是顯得不低俗而已:“石先生說得非常謙虛,我有個建議,既然我們新知協的各位朋友有機會來這里旅游,今天在山寨里面看到本地孩子的生活條件跟大城市里面還是有很大區別,我提議我們以后每到一處地方搞聯誼會,我們就自發援建一所幼兒園,在座各位有很多都已經有了孩子,我想大家都能認同少兒教育最能夠改變孩子的人生,而且是越小這種投入回報比就越大,這方面的資金我想對于我們新知協而言,應該不是個問題,不知道在座各位有沒有附議的?”
同樣的這番話,如果拿到什么尋常的旅游團去說,難免會讓人有種上當受騙進了購物消費團的感覺,但是在這里說,卻是個極有風雅情趣的點子,話一出口,就有不少人舉手贊成,然后氣氛很快就熱烈起來,開始討論這個很具有操作性的慈善項目。
石澗仁的表情說明他肯定跟萬乾之前沒有溝通過,笑著坐下來和蘇以德商量幾句,起身的蘇大律師果然善于總結歸納:“萬總這個建議很有投資界的氣派,我呢就還是按照我們律師習慣的態度,制定個框架,這純粹是個新知協內部的善意行為,金額不分大小,十萬不嫌多,一分也是愛,只是希望我們新知協在體驗生活、聯誼交友之余,也能做點正能量的事情,僅此而已,所以未來這個被稱為新知幼兒園的小項目會成為我們新知協的傳統資助項目,也希望幼兒園的孩子們能跟我們新知協一起共同成長……”
楊秋林都忍不住給女兒點評:“他這兩個幫手很不錯,一文一武配合得當。”
齊雪嬌還得問吳曉影這兩位的身份情況,吳曉影笑:“阿仁說其實應該是蘇律師來做這個協會的會長,萬總居副,他也就做個秘書長輔佐這兩位代表新階層和知識分子發揮更大的作用。”
楊秋林就是愛哼哼,簡單的用兩個字就能表達出各種不同的情緒,現在帶點笑,再加上她的八字眉,很容易就顯露出點嘲弄和“我不說,但就看你們小孩子演戲”的姿態來。
齊雪嬌有點無奈的用眼神給兩位伙伴致歉,看眉毛就知道她小時候肯定不是媽媽帶大的。
紀若棠不會坐下來,一直帶著宴會部經理檢查所有狀況,順便還得關注旁邊小餐廳里面的孩子們,洪巧云和有些媽媽都在這邊當孩子王,吳曉影自從有了小艾照顧丟丟,完全當甩手掌柜,洪巧云自己還覺得不累,坐在旁邊悠然自得的畫速寫,偶爾抬頭,給那站在門邊的姑娘畫一張。
時不時都站直了在那遙望石澗仁的小總裁好像有所感應,轉頭看了洪巧云的動作過來伸頭看,淺咖啡色的紙面上寥寥幾筆就勾勒出自己的身形,還有那亮晶晶的眼睛,很喜歡:“送我!”
洪巧云簽上名才把速寫紙拆下來遞過去:“很驕傲哦?”她也能隱約聽到那邊的聲音。
紀若棠先認真的看看招手要來一個服務員安排拿去裝裱,咬咬嘴皮坐下來:“看著他當然是驕傲的……你還是很喜歡他吧?”
洪巧云好笑:“哦,我對你沒什么威脅吧,我對阿仁早就越過了要死要活非得做什么的階段,你可以理解成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也可以當做我們是交心朋友,我對他的生活只有祝福,要是能找個好太太,那才是對他最大的幸福。”
紀若棠順著問:“那……吳總監呢,她是不是也這么看?”
洪巧云笑了:“她我不知道,不過你是要問齊小姐吧?其實還可以包括了柳秘書,我比她們幾個都大,但她們也過了三十,這個年紀的女子,經濟獨立見過世面,自己心里要什么想什么都很清楚了,大家三觀相近可以當朋友聊聊事業聊聊心事,心理上更是能相互交流依存,但是要浪費時間上演傻白甜的偶像劇那就免了,大好時光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呢,我是這么猜測的。”
紀若棠欣然接受了這個分類:“那看起來好像真的是年紀比較輕的幾位還沒這么灑脫哦?”
不知道她是不是把自己也歸到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