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學生們也聞著味兒過來討杯茶喝,然后竟然端著茶杯出去繼續畫畫也沒說走,而且還不知道誰出去把那搖滾樂為主的音樂給關了。
洪巧云一直把茶杯湊在鼻子下,雙手肘就放在桌面上,透過裊繞的茶水霧氣看石澗仁。
之前耿妹子剪得有些凌亂的短發現在稍微長點,還是跟狗啃了一樣,但是看著還算精神,身上的襯衫幾乎是每天睡前都會簡單洗洗晾干,所以雖然褪色得有些厲害,但干凈整潔。
所以石澗仁不怕看,瞇著眼品鑒茶葉清香,和常見的那些品茶大家動不動講究談論茶葉名頭不同,他不鉆研名氣,只會把那沁入心脾的香味深呼吸進去,再慢慢試著讓滾燙的茶水把心肺都熨燙開來,體會那種每個毛孔都張開來歡暢吸納的神奇感受。
類似于氣功里面的自觀,也就是想象這瓊漿玉液一般在自己五臟六腑里面的運動。
所以好一陣,看他茶杯里的水冷了放下,洪巧云才開口:“我還以為你從來都不會跟人發生矛盾呢,結果還是會出這樣的事情,抱歉是我的做派牽連了你。”聲音好像被熱茶潤得很柔和。
瞥一眼妖冶的裙子,那你還穿得這么招搖干嘛?石澗仁擺擺手:“老前輩說過,天下斷無易處之境遇,第一貴在忍辱耐煩,用現在常說的話也就是成年人的生活里沒有容易二字,爆發反擊才是最容易的,因為不計較后果,隨性而為就行,我今天其實做得不夠好,老王已經點評過我了,以后會注意。”
接著洪巧云就看十九歲的年輕人老氣橫秋評價自己:“所以說我覺得你有時候自污的態度也是正確的,古時候的名臣,自污者眾多,坑殺40萬人的白起、當朝那位郭大學士都是忍辱負重,自污以自保的名人,相比他們的唾面自干,那些自殺的,不顧后果暴起的其實更容易得多,對不對?”
成熟女子的臉上突然就急劇變化,似乎釋然又好像悸動,但聽著外面安靜的繪畫筆觸聲,使勁咬住了嘴皮,好一會兒才把有點哽咽的情緒壓下去,勉強能笑著說話:“我再年輕十幾歲,肯定不顧一切都會追你!”略微嘶啞的口音和之前的男性化是有區別的。
石澗仁剛才還有點世外高人的臉上立刻就閃過有點窘迫的表情:“能不能正經說話!男女之情是最浪費時間精力的。”
洪巧云終于掌握到主動,咯咯咯的嬌笑起來:“原來你真的是個雛兒!”
石澗仁不愿跟她,自顧自重新倒上茶品味。
洪巧云突然身體后仰,稍微把臉露在綠色植物間:“喂,你們幾個難道就沒有主動撤退的自覺性嗎?難道真的打算偷聽我跟他談情說愛?”
外面的女學生頓時嘻嘻哈哈的扔了東西就跑,有人還膽大包天的順手換了張英文CD,石澗仁雖然聽不懂這首名為《昨日重現》的歌詞,卻對旋律有感覺,瞇著眼酸不拉幾的輕輕搖頭晃腦。
洪巧云看那大門真的輕松就被拉上,笑笑開口:“我不是自污,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想不想聽?”
石澗仁搖搖頭指對面這漂亮的時裝:“給我解釋一下為什么你覺得是你牽連了我,還穿這么花哨把我喊過來給人看就行。”
洪巧云估計醞釀了一下的情緒給截住,有點不滿:“你就不能好奇的聽一下?”
石澗仁無情:“你覺得是你人生中很重要的事情,對別人也就是個耳旁風,我要不是想收集完整的樣板,都不會打聽。”
洪巧云簡直有點牙癢癢:“誰跟你談戀愛一定會被氣得要死!”又好奇:“你到底是學什么的?”
石澗仁固執己見:“我有很多理想抱負,誰會為了那種男女私情分散精力!”
洪巧云不惜打擊:“你這是紙上談兵,好高騖遠!”
石澗仁不爭辯:“嗯,對很多人來說,的確容易陷入這個問題,我也在盡量避免,盡可能的腳踏實地。”
洪巧云發現自己真說不過這小年輕,靜默了一會兒,趁著歌曲完結的空隙簡短:“我曾經沒有任何希望出頭,搶了閨蜜勾搭的著名畫家在一起才逐漸得到了機會,離婚后反過來又提攜了一個年輕男教師,結果他成名以后又找女學生去了,后來嘗試了兩回都差不多,現在看上去就好像是個不斷因果報應的笑話。”
短短一句的信息量極大,濃縮的更是十多年以上的折騰,石澗仁其實還是在認真聽這種人生變化:“這就不是我關心的東西了,你有成功的底蘊,至于能不能成功,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手段因人而異,現在你成名了,當然會開始追求新的東西,新的,很正常。”
洪巧云看著石澗仁:“你說我是一臉孤相。”還有些賭氣的口吻,外面關上大鐵門后,似乎安靜的空間里她更沒有掩飾。
石澗仁點頭:“如果你按照提攜的心情去找另一個男人,你覺得是不是一臉孤相呢?就好像你問我需不需要錢的時候,你認為后來應該是什么樣的延續呢?”說起來有點好笑,一點戀愛經驗都沒有的他居然還去指導別人。
好在久經情場的熟女對這樣的談話很有興趣,仰起頭認真的想:“其實有過……確實有人接受過,我心里就好像一下失去感覺了,就感覺是花錢養了個小白臉,大家就是買賣關系了……”說著還嘿嘿笑:“所以你當時的答復我覺得棒極了!”又連忙解釋:“但我那么問是絕對真心的,畢竟錢對我來說的確已經不是什么追求的動力……”指指外面那張巨大的畫:“二十萬,給南方一個縣級市畫的,中間人和學生分走50,剩下都是我的,我說過話是一直有效的,你花我的錢,我開心!”
石澗仁難得驚訝了一下:“真是一筆千金啊!我以為我寫幾個字六百多塊就夠值錢了呢。”
洪巧云自我剖析:“對啊,成功和錢給了我心理支撐,面對別人的時候動不動就把這拿來說事兒,別人也就奔著錢來,所以我無論如何都是一臉的孤相,對不對?”說到后面終于有些懨懨的。
石澗仁笑:“知道了根源,如果選擇試著去改變調整,那么待人處事的時候也許你就會有些變化,心態不一樣,可能就會少了些暗自一個人的哭鼻子,淚堂相應肯定有變化,多笑笑,用欣喜的眼光去看周圍,相由心生,一臉孤相可能就不見了,我的確說的是一臉孤相,但那是看你那張臉的時候一臉孤相,沒說一輩子都那樣啊。”
從這句話是不是多少都看見點算命先生詭辯的影子呢?
反正洪巧云愣了愣,然后一彎笑意就真的從嘴角升起來,慢慢蜿蜒上眉角,最后整張臉都蕩漾著笑意,而且一邊輕笑,一邊拿握住的拳頭輕輕敲自己的嘴,似乎沒有這個動作,自己就會忍不住開懷大笑,又或者會失態,總之就好像第一晚兩人相處時候有些亂七八糟的肆意反應,是因為根本就看不起對方,現在卻很在意了,好一會兒才用張開的芊芊手指捂著嘴眉開眼笑:“要是我有個女兒,一定死活都要做主嫁給你!”
沒想到石澗仁簡單干凈:“又說假話!用手遮著嘴說話的目光游離,十有是假話。”
洪巧云剛笑開的表情就凝固在那,真的忍不住嬌嗔著隨手抓了旁邊的煙盒就砸過去。
還能不能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