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澗仁眼明手快,一把就摁住了耿妹子的頭,伸直了胳膊讓小姑娘沒法抱住他:“有事說事,男女授受不親!”
洪巧云看了這反應笑,耿海燕手里抓著移動電話哇的一聲干脆哭出來!
石澗仁竟然不為所動:“你這哭聲沒什么悲切,走了去吃飯,難得你過來玩,怎么沒有帶上阿光?”
耿妹子噎了一下,嘟著嘴臉上果然沒多少淚花:“人家看見你當然心情高興,就不悲,但是真的有事!”
石澗仁介紹人:“這位是美術學院的洪老師,這是我在碼頭上的朋友耿海燕。”
洪巧云斯斯文文真的壓住了點嗓音沒那么男性化:“你好,我們……找個地方坐著邊吃邊說吧,這里人來人往的。”
耿妹子抬眼看看周圍,有點詫異那么多人駐足觀看,但她從來不怕人多,只順手抓了石澗仁的手就拉到懷里,動作有擒拿手的風范,仰頭繼續嘟嘴:“阿仁……我不回碼頭了!”
石澗仁難得驚訝:“啊?那你的生意怎么辦……走吧走吧,你熟悉你帶路……”嘗試了一下要把小姑娘的手扯開很不雅觀,就還是趕緊走,洪巧云笑著走前面,但經過那包的時候就當沒看見,石澗仁彎腰提起來了,還挺沉。
沒了那什么老師在旁的打擾,耿海燕開始恢復到碼頭上慣常的嘰嘰喳喳。
等三人走到附近一家還算不錯的風味餐廳包間坐下的時候,石澗仁已經聽了個大概,自己走了這半個月,耿妹子的生意基本上就被顛覆了。
原因很簡單,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貿然知曉了這樣一條看起來沒有啥限制的生財之路,最關鍵這姑娘還是個招搖得意的性子,成天拿著移動電話到處顯擺,自然有人問她怎么賺錢的,不用說她那在商家拿折扣的竅門,光是楊德光等人送貨的路子,稍微得意的一透露,碼頭上聰明的商販還少了?
據說是一家運輸公司的經理馬上就搞懂了這路子的前后關鍵,舉一反三的立刻在車船碼頭上注冊了一個服務社,專門為碼頭周邊那些區縣的商販服務,只要說明了要什么貨,這邊幫忙拿了委托每天的班船班車給帶過去,五塊錢的帶貨交通費給司機或者水手當私人外快,然后拿貨的每一小包收二十塊勞務費,相比提前一天住到碼頭周邊,早上四五點起來拿貨然后趕班車班船回區縣把貨物上架,這二十五塊錢的費用簡直千值萬值,司機水手每天帶個十來家的貨,收入也很可觀,生意一下就鋪開了。
這是有能力有資金的做外地,本地立刻被幾個強悍的棒棒大哥給主動壟斷,之前石澗仁給耿妹子悄悄指的那幾個幫工棒棒都是比較老實的,現在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能攔住別人搶生意?
分別到幾個商圈的路線被這幾個人頭面都很熟的老棒棒給瓜分了以后,不允許耿妹子和楊德光他們再染指搶生意,別人每天固定各安排一輛小貨車從碼頭到商圈,比人力棒棒單獨送又要好多了,客戶直接到停車邊拿就是了。
于是耿妹子得意洋洋的后果就是,現在只剩了個移動電話!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在洪巧云快速點過菜,聽得似笑非笑的略驚訝表情中,耿海燕抓著石澗仁的手發飆:“個仙人板板的!那個死婆娘居然給老子做了個媒,要老子去嫁給那個三碼頭管事兒的兒子,那個死瘟喪我還不曉得?吃喝嫖賭抽樣樣來,據說還在吸粉……就因為那邊說可以幫她開個正經八百的飯館,她就把老子賣了!”
再對人性有比較陰暗的揣測,石澗仁對這母女倆的關系也直抽抽臉:“真的?”
耿海燕咬牙切齒:“今天下午就要拖老子過去上床,不是楊德光那個憨包死死擋住了,老子說不定就遭了毒手!她仙人板板的全家死絕哦!”
所以以耿妹子這樣的態度跟表述內容,隨便點了菜專心旁聽的洪巧云難免有點吃不準:“誰?什么年代了,還有這種強拉強賣的事情?地主惡霸么,難道就沒有王法,你不知道報給派出所?誰這么能夠強行控制你的自由?告訴你的父母啊!”
石澗仁啼笑皆非:“就是她媽……咦?耿妹子,你這樣不對吧,把阿光扔了在后面給你拖住人,你倒是跑了,他萬一挨整怎么辦?”
耿妹子才有殺伐果斷的氣質:“他?活該!我看他就心甘情愿……”
洪巧云又聽出來:“你的追求者?”
耿海燕很煩這老是打岔的阿姨,卻正好有跑堂的把菜端上來了,美術學院周圍沒有什么高雅的西餐廳之類,大多都是江湖菜,耿妹子立刻就鼻子一皺:“好香的尖椒雞!”抓石澗仁的手都松開了,她其實也就是個吃遍碼頭違章建筑破飯館的檔次。
看著桌面上開始陸續增加豐盛的菜肴,耿海燕先美美的挨個下筷子品嘗一下,尖椒雞本來就是一種需要在各色辣椒里面找雞丁的香辣菜肴,這里的麻婆豆腐更是講究火候,做得鮮嫩非常,再有東坡肉的晶瑩肥膩她都不忌口,所以只看見她的筷子在里面到處翻飛,石澗仁拿著筷子有些無奈:“耿妹子,起碼的禮貌要有,不能每個菜都翻來翻去。”
只少少吃兩片藍莓山藥的洪巧云輕笑文雅:“沒什么沒什么,小孩子嘛,喜歡吃隨便吃。”
耿妹子可不是小孩子,比同齡那些還在學校廝混的小姑娘油滑多了,又愛冷笑:“喲,阿姨你說話還很會腸子里面打結,彎彎繞繞的多嘛。”說著就起身把椅子拉過來跟石澗仁挨著,絲毫不因為對方是請客的就客氣半點。
石澗仁忍不住:“吃飯的時候,左手不要藏在桌面下,喝湯不要吸溜,還有上了菜坐好了就不要換地方,這都是規矩!”
耿妹子這會兒敏感:“怎么?以前在碼頭你可從來沒說過我!”
石澗仁苦口婆心:“不同的環境當然要遵循不同的禮儀,好了好了,吃過飯我陪你回碼頭去。”
耿海燕啪的一下就把筷子拍在了桌面上,還好是在包房里,只有門口傳菜的服務員給嚇一跳,就聽見小姑娘大馬金刀的差點踩在餐椅上大罵:“你有沒有良心!我出了事,第一個就想的只有來找你,你二話不說現在又要把我推回那炭火坑去!”
石澗仁看著小姑娘的眼睛不忍心當面戳穿:“你說的都是真的?”
耿海燕對上這平靜又干凈的眼神,立刻有點怵,言不由衷的坐回去:“怎么真不真的,半個多月了,你從來都沒說回去看我!”手里拿著筷子,游移的找了幾個菜,飛快的挾給石澗仁,
石澗仁搖搖頭:“我跟你說過……”
耿海燕又不耐煩:“哎呀,我就想跟你在一起過日子,你婆婆媽媽干什么嘛!反正我不回去了!”
洪巧云開始是訕笑的,當看戲一樣,可是看著那有些任性又不知道該怎么表達的少女,就想想開口:“你這樣,他越發不會喜歡你,他只會越看你越煩,有什么好處呢?”
如果換做別人來說,可能溫柔點還有勸說的意思,可洪巧云的嗓音本來就低沉,這會兒表情玩味,耿海燕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雛兒,頗有些敵意的對看一眼,正要廝罵,洪巧云卻起身:“阿仁你明天有空去一趟我的畫室,我還有事找你,回頭再跟你喝酒,這里是我接待畫商的定點,還有點股份,吃完全都是記賬月結的,以后你倆要吃直接來掛賬也行,我繼續回去把那點收尾的活兒做了。”
說完就對耿海燕要了那移動電話號碼,搖搖手先走了,這會兒看她的背影,那是絕對的窈窕身姿。
耿海燕低頭看一眼自認為最好的這身衣服,總算意識到點差距狐疑:“你就是跟這不要臉的勾搭上了?”
以石澗仁的好脾氣,都需要深呼吸平心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