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李清明是瘋子?他根本就是小事糊涂大事精明。
李永生笑一笑,“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若未出頭,別人因何相酬?”
這時候你別提條件,先做出來事情,人家才好論功行賞。
“我的心愿是保衛家國,”李清明不吃這一套,“軍人的榮譽,應該來自于邊陲……明哲保身,才能留下有用之軀。”
少扯那么多淡,說好處吧,否則換個人坐上皇位,也跟我無關。
“你怎么想,那隨便你了,”李永生的態度,其實跟李清明差不多,他也無所謂誰坐在皇位上,“反正話傳到了,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我說,你怎么能這樣呢?”李清明惱了,氣呼呼地看著他。
李永生納悶了,他愕然地發問,“我怎么樣了?我只是個傳話的!”
“你……”李清明本來想說,你該幫我爭取點好處,積極拉攏我才對,但是話到嘴邊,他實在有點說不出口——太有損形象了。
于是他氣呼呼地發話,“我說,你不是支持今上的嗎?”
“我……支持今上?”李永生愕然地反問,然后干笑一聲,“呵呵。”
李清明的頭,刷地扭了過來,目射精光,“難道不是?”
“我跟你一樣啊,”李永生笑瞇瞇地回答,“誰坐那個位子,對我來說太遙遠了,我只希望,中土國少一點兵戈,外戰我還有點興趣,至于說內戰嘛……呵呵!”
李清明呆呆地看著他,猛地問一句,“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北極宮的意思?”
不怪他想得這么多,這種大事面前,他必須謹慎抉擇,哪怕他并不確定,李永生在北極宮人的眼里,到底是什么地位——沒辦法,一旦站隊錯誤,李家將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李永生根本不回答這個問題,他只是淡淡一笑,“不能隨本心行事的話,格局終究有限。”
李清明的臉,頓時脹得通紅,他剛才還笑話順天晁知府的格局,不成想現在,就被人笑話格局小了。
但是實情確實如此,他想一想之后,最終嘆一口氣,“還是被你小子害慘了啊。”
他的內心深處,是愿意支持今上的,終究是先皇和光宗都認可的儲君,他恢復修為之后,重新出山的意愿也極其強烈。
只不過這場朝爭,他不太確定結果,而且寧致遠毒殺兩個軍人,令他也很看不慣。
至于說站隊失敗的后果,其實他想的比較少,今上的位置是前兩任天家定下的,不是亂臣賊子,支持者很多,他倒不信換個人坐上那個位子,就敢大開殺戒,激起天下公憤
換個思路,大開殺戒又如何?他只是李家的苗裔,家族里反對他的人也很多。
李清明只是想等到最合適的時機,自己再站出來,謀求利益最大化。
但是非常遺憾,五老帥健在的情況下,他也只是個棋子,想爭取做那個決定勝負的棋子,他還遠遠不夠班。
不過,若不是伸手管了李永生的閑事,他原本還是能再藏匿一陣兒的,所以他才會發出這樣的抱怨——你小子害我。
李永生才不肯背這黑鍋,“李將軍,風云激蕩之際,不參與一下……會落下無數遺憾。”
你也別瞎抱怨,若不是我,你連參與的機會都沒有——誰給你驅的毒?
“呵呵,”李清明干笑一聲,頓了一頓之后發話,“后日……后日我上書,左右不過陪你瘋一把。”
關我屁事啊,李永生很想這么說一句,不過“后日”兩字,讓他知道李清明有所圖,于是笑著點點頭,“那我今日,當告知寧公公。”
李清明看著他就笑,“真不是個老實家伙……我就奇怪了,誰教的你這些啊?”
當天下午,李永生就回到了細柳巷,吳媽媽的房子,跟昨天的一樣,大窟窿依舊,不過看守的兩個府房捕快,已經離開了。
趙渤躺在屋里呼呼大睡,酒氣沖天,顯然中午喝了不少。
他旁邊還有兩名捕快,見到李永生進來之后,站起身打個招呼,熱情且恭敬,“來了?”
“趙渤你小子又不作為!”李永生氣得走上前,踢了他一腳。
趙渤翻個身,揉揉眼睛,打個哈欠坐了起來,“尼瑪……誰啊,找死呢?”
待看清是李永生,他才干笑一聲,“呵呵,中午喝了點酒壓驚,不好意思。”
對于這貨,李永生也懶得說啥了,有的人天生就比較惰性,丫既然說“壓驚”,自然是說上午差點被抓走的事兒,他無法再計較了。
于是他干咳一聲,“找你有好事,跟我來。”
趙渤揉一揉臉,就跟了出來,走了幾步之后,耳邊傳來低微的聲音,“換身衣服,去趟御馬監的寧府,以我的名義求見寧公公,見到本人之后,就說四個字……‘后日上書’。”
“寧……寧公公?”趙渤身體一震,眼中滿是駭然,他壓低聲音發話,“以你的名義?”
京城捕快,原本就是消息最靈通的一群人,他當然知道寧致遠現在有多么紅,所以才不敢相信對方的話:你居然認識寧致遠?咱能不開這種低級玩笑嗎?
“不以我的名義,以你的名義啊?”李永生沒好氣地看他一眼,壓低聲音發話,“我不方便去,你記住……一定不要聲張。”
“我懂,我懂,”趙渤不住地點頭,臉上是壓抑不住的興奮,“您放心好了。”
情急之下,他都改稱李永生為您了,不過這真不怪他,那是寧致遠啊,今上面前最紅的人,他竟然有機會私下見面。
別說是他這個小小的捕快了,就連他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幽州郡捕房的捕長,有了這樣的機會,也會高興得蹦起來。
他沒有激動到語無倫次,已經算是心臟大的了。
“控制一下情緒,”李永生抬手指一指他,很無奈地發話,“你這么出去,不是擺明了告訴別人,你有問題嗎?”
“明白,明白,”趙渤再次點點頭,不好意思地回答,“真的是有點激動……您見諒。”
“事關重大,”李永生很無語地看著他,“想一想消息泄露的后果。”
“我調整一下情緒,”趙渤轉過頭去,狠狠地深呼吸了幾口,然后身子一頓,緩緩地轉過頭來,臉上現出一絲尷尬,“那啥,我要說哪四個字來的?”
李永生無語望天……
趙渤是在酉末時分回來的,他一臉的興奮,扯了李永生到一邊悄聲發話,“寧公公想見你……”
他去了寧府之后,門衛本要攆他走的,他就說我是李永生的朋友,小李遇到點麻煩,托我來向寧公公求助——一定要面見。
然后他就進去了,當然,身上肯定是要被仔細搜查的。
不過寧公公不在,晚飯前才回來,然后見了他,對于這四個字,寧公公似乎聽明白了,但是他晚上還要見李永生一面。
李永生指一指自己的腳下,“來這兒嗎?”
趙渤笑著搖搖頭,“北郊紅石灘。”
李永生斜睥他一眼,“你要跟著去嗎?”
“能跟著去是最好了,”趙渤訕笑一聲,又搓一搓手,“我去召個人來,幫你看房子。”
他倒是很能干,不但招來了人,還弄了兩匹馬,手里拎個油紙包,干笑著發話,“沒吃晚飯呢,到地兒再吃。”
有趙渤在,兩人行進的速度挺快,尤其是出城的時候,他亮一下捕快的腰牌,說有公干,守門衛兵根本就沒問李永生的身份。
紅石灘是塊開闊地,視野極為寬闊,皚皚的白雪中,兩個小黑點煞是醒目。
下雪不冷化雪冷,天氣極為寒冷,偶爾一陣朔風吹來,將一片片雪粒卷上天空,打在人的臉上,就像刀割一般生疼。
兩人將兩匹馬放在身前擋風,又搬來兩塊大石頭坐下,趙渤從懷里掏出油紙包,抓出一個熱乎乎的大包子,遞了過去,“來一個?”
“吃過了,”李永生搖搖頭,表示拒絕。
但是過了一陣,他就受不了啦,大冬天跑到野地里吹風,也不知道這寧致遠玩的哪一出,“我記得你挺愛喝酒的,帶酒了沒有?”
“有酒,”趙渤吃了四個包子,覺得更餓了,聽他這么問,站起身來,從馬背上的行囊里,取出一個皮袋子,“天兒太冷,不能裝在壇子里,會炸的。”
然后他沖懷里又摸出個油紙包來,“燒雞……也是熱的,來,一人一半。”
李永生詫異地盯著他的衣襟……你那里不會也藏了一個儲物袋吧?
雞是上好的大公雞,但是對兩個年富力強的修者而言,也就是幾口的事兒,趙渤更絕,甚至連雞骨頭都嚼碎咽了——這可不是地球上那種一個半月出欄的速生雞,骨頭硬著呢。
一袋酒快喝完了,李永生覺得身上更冷了,“我說老趙,你不是忽悠我吧?”
“哪兒能呢?”趙渤笑一笑,“我要忽悠你,自己怎么也要多穿幾件不是?”
“你穿得不少了!”李永生狠狠瞪他一眼,然后眼睛一瞇,“來了!”
遠處出現一輛馬車,車前還有兩個小黑點,應該是兩名騎士,不緊不慢地向這里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