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也心軟一下好了,”呼延書生冷冷地發話,“且看真神教逼迫你我的時候,會不會心軟……大不了我呼延家陪云家共存亡。”
“書生,你這是啥話呢?”云滄海干咳一聲,“我也沒有反對的意思,就是有點難受,自己御下無能。”
“好了老云,”高真人見云滄海有點執迷不悟,忍不住出聲發話,“重感情是好事,但是他們選擇信真神教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的感受?”
“唉,”云滄海長嘆一聲,不再說話。
李永生見到這一幕,終于明白云家為何以小小幾個真人,能在西疆站住腳的緣故了,云家雖然不算強大,但是待人真是赤誠的。
所以他也不想跟云家計較,這種真性情的人,實在令他生不起氣來。
這件事就這么暫時揭過,將那個小制修從刀下拽出來之后,大家開始關心馬盟里真神教死黨的名單。
公孫未明馬上報出了三十幾個人名。
這里面大部分的人,早就有了明顯的傾向,但是還有不少人,是大家始料不及的。
比如說烏孫郡同知的哥哥,大家都道此人失蹤了,但是做夢都沒有想到,此人竟然是真神教在馬盟的第二負責人,拓跋鈍刀雖然貴為馬盟供奉,卻直接聽命于此人。
甚至呼延家的姻親,都有兩個真人,投靠了馬盟,而呼延家并不知情。
當然,好消息也有,真神教派駐在馬盟的財稅使,跟真神教在中土的大使者,似乎關系不睦,反而更偏向中土國一些。
不過據拓跋鈍刀分析,這大約是源于新月國的潛力爭奪。
但是不管怎么說,馬盟原本內部三股勢力,現在真神教又隱隱又分裂的趨勢,可見利益所及之處,從來少不了爭斗。
財稅使比大使者要差很多,尤其僅僅是馬盟的財稅使,但是縱觀人類整個發展歷史,就知道掌握錢袋子的人有多可怕。
注意了,他是財稅“使”,而不是財稅長,這意味著,此人并不是大使者的直系手下,很可能有通天的關系。
更有意思的是,拓跋鈍刀所在的拓跋家族,也有分裂的趨勢,拓跋鈍刀已經向真神效忠,可是拓跋家族里。有人記恨衛國戰爭的仇,堅決不同意跟真神教合作。
聽到這里,元家的現任族長元元青,臉色也不是很好,不管怎么說,他們也是拓跋一系的血脈。
拓跋一系歷史不短,最先是鬧了分裂,所以一部分人西行,大部分已經歸屬了真神教,連拓跋的姓都不要了。
后來拓跋家族伙同慕容等家族,跟中土國發生了大戰,他們初開始囂張無比,甚至以中土的國族為食物,發生了大范圍吃人的慘劇。
這種慘事,引發了中土人的強烈反擊,直接滅掉了諸多部落。
拓跋家和慕容家都算幸運,還有少許丁口保存了下來,而這拓跋家族的一部分人,也恥于族人吃人的習性,主動脫離家族,并且改掉了姓。
元家就是這么一支拓跋族人,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會以吃人為榮。
曾經強大無比、四五十萬丁口的拓跋家族,就這么一次一次地分裂,到現在族人不足萬。
而眼下,這小小的萬余人口,可能再次面臨分裂,元家人雖然以曾經姓拓跋為恥,也心恨拓跋家族強搶自家的基業,可是想想拓跋家族這么一點點地沒落,心中也有點異樣。
不過公孫當行對此,沒有絲毫的同情,“這個家族……還是算了吧,反正他們也不討官府的喜,回頭跟北極宮討個族誅令牌。”
元家的人,臉色越發地難看了,倒是呼延書生及時說一句,“不器準證,我搜魂拓跋鈍刀的時候,并沒有搜到偷襲你的記憶,我保證沒有。”
公孫不器沉默片刻,淡淡地回答,“準證叛國,族誅也不算冤枉。”
“是啊,四大宮對野祀都族誅呢,”公孫未明馬上出聲支持,“殺光拓跋家算了,這家人就沒個好人。”
呼延書生暗嘆一聲,緩緩發話,“可是元家……跟他們不一樣。”
“元家當然不一樣,”李永生淡淡地出聲,“元家知恥,改了姓,這就無所謂了,說句良心話,我覺得拓跋這個姓,也該消失了。”
他說得很平淡,但是平淡的背后,卻有濃郁到不能再濃郁的血氣。
元家幾個真人的臉色,多少好看了一點,不管怎么說,拓跋家族若是能有人心甘情愿放棄這個恥辱的姓,還是有活下來的希望的。
“那慕容家族呢?”有人出聲發問了。
“慕容家族,就不用改姓了吧?”李永生側頭看一眼杜晶晶,“能向玄女宮申請族誅令嗎?”
相較拓跋家族,他更討厭慕容家族,這個家族不但吃人,還肆意屠戮中土國族,而且毫無廉恥,遇到強者就跪舔,發現主子不可靠就背主,是鮮廉寡恥的典范。
只說一點,就能證明慕容家的廉恥心,這一族里,沒有人改姓。
想一想就可以知道,若是有人問——你家就是以前吃人的那個慕容家?
他們的回答必然是——這個,咳咳,我們早就不吃人了。
杜晶晶對這點關竅不是很懂,畢竟曲阿杜家是世世代代生活在東南的。
不過李永生發問,她肯定是要給面子的,“族誅令,有何理由嗎?”
就在這時,那個雙手十指都被斬斷的制修沒命地叫了起來,“我想起來了,漠北慕容,漠北慕容家,似乎也派出了化修偷襲不器準證!”
公孫未明聞言,蹭地就站了起來,陰森森地發話,“此話當真?”
那化修愣了一愣,思索好半天之后,重重點頭,“當真,我非常確定這一點。”
“這就夠了,”公孫當行沖著杜晶晶微微一拱手,很干脆地發話,“此事就拜托杜執事了,公孫家必有重謝。”
“族誅令,”杜晶晶猶豫一下,要知道,這族誅令聽起來威風,真不是好隨便申請的。
以玄女宮為例,若是在自家地盤,發現有人勾連野祀,族誅是必然的,但那只是幾百上千人的小族,只要證據確鑿,接連誅好幾家都沒事。
但是萬人之上的大族,那真不是隨便能下族誅令的,這玩意兒太恐怖了。
在正常秩序的社會里,所有能造成大面積恐慌的大殺器,都不是能隨便使用的。
尤其不能隨便對黎庶使用,否則那是亂世景象。
道宮和官府默認的規矩是,萬人以上大族的族誅令,最多一年有一次。
當然,這是潛規則,若是新月國打進來了,一年有十次也正常。
也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潛規則,西疆這里雖然鬧得很兇,大家不會全部去求白虎廟發族誅令。
否則的話,白虎廟首先就不會很爽:我負責的地盤,有這么糟糕嗎?
其次,官府也不會很爽,你白虎廟一年誅殺多個大族,這是說我管理能力不好呢,還是你白虎廟別有用心?
權力的制衡,就體現在這里了,四大宮雖然恨真神教入骨,但是操作的時候,還必須要考慮官府的感受。
所以公孫家提出,處理庫西部落,需要白虎廟出面的話,那我們找北極宮下族誅令。
所以李永生問杜晶晶,族誅慕容家,你玄女宮能不能出面?
三大宮同時在西疆搞事,官府的面子依舊不會很好看——我治下有這么糜爛嗎?
但是必須指出的是,其實大家心里都知道,現在的西疆,確實是在往糜爛的方向發展。
對官府而言,更為關鍵的是,這不是白虎廟發起的。
其他兩大宮跨界搞族誅,就能證明白虎廟對西疆沒什么想法,只是單純的就事論事——西疆官府面子上不好看,可是白虎廟也不能說多么有面子。
只看在北極宮四真人南下時,玄女宮因為野祀的緣故,不接納他們,就可以知道,四大宮其實也是很愛面子的,地域觀念很強,不愿意被人看了熱鬧去。
而眼下西疆這么爛,白虎廟想要獨立支撐的話,會非常艱難,動作小了不夠用,動作大的話,官府會生出猜忌之心來。
杜晶晶身為玄女宮弟子,又是跟外界打交道的巡寮執事,知道四大宮在紅塵行事時,應該注意什么,所以她能理解李永生的話。
但是她更清楚申請族誅令的難度,別看她現在已經晉階了真人,可是這個東西依舊不是她能答應的,“我只有向宮里反應的權力,而且……你們給的理由,真的不是很充分。”
“對付真神教,四大宮不需要太充分的理由,”公孫家的太上長老笑瞇瞇地發話,“你向上反應和申請就是了,以你這樣的年紀和修為,若是能申請到族誅令,對你將來的發展,是大有好處的。”
不愧是遼西公孫,不愧是太上長老,不但深諳四大宮的內情,還能借機拋出誘餌來:你若是能做好這件事,也能在宮里弟子中,刷出不小的名聲來。
杜晶晶聽得怦然心動,四大宮弟子中,可也是存在競爭的,雖然這競爭更看重天分、資質和悟性,可是口碑也不能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