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朝安局對降頭師的治療,比較簡單粗暴,目的也僅僅是吊住對方一口氣。
若是真想妥善治療,還是得找李永生這種醫術大家出手,才更穩妥。
但這是不可能的,朝安局對敵人,從來不懂得什么仁慈——他們之所以出手治療,不過是為了保證能夠順利地搜魂罷了。
接下來就是漏夜審訊了,被抓住的五名司修,一名是異國降頭師,兩名是異國修者,都是來自西南邊陲小國,剩下的兩名,則是中土小有名氣的通緝犯。
他們供述說,是受了兩名真人的脅迫,來巴蜀作案的,那兩名真人的來歷,他們也都不知道,只知道一名姓阮,一名姓馬。
這絕對不是他們有意隱瞞,搜魂術下,誰能不吐實?更別說五人的口供基本一致。
總而言之,可以肯定一點,那兩名真人強調了:大家都不是排幫的人,此次在巫山府搞事,目標就是想讓巴蜀變得更亂。
這五名司修里,三名是異國人,兩名是通緝犯,中土越亂他們越高興,所以一點都不排斥這個任務。
審訊到這里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雖然抓住了兇手,但是朝安局的人依舊不滿意——沒有查到幕后指使者。
有人出聲建議,“看來還得從這兩名真人身上查證。”
元十三不操心這個——輪不到他操心,他就是到處東看西看,“咦?思佑哪里去了?”
有人告訴他,大捕手出城了,也是查找線索去了,“毫無疑問,他已經賭輸了,你還找他做什么?”
元十三嘿嘿一笑,“我就是想恭喜他一下,嗯……終于可以擺脫相思之苦了。”
眾人聞言,頓時哄堂大笑,都說元矮子說話,實在也太難聽了一點。
倒是頭領聞言,眉頭微微一揚,“都是為朝廷做事,玩笑適可而止,誰能保證,咱們弟兄就求不到刑捕部頭上?非常時刻,還是團結為主。”
“是啊,”旁邊巫山捕房的捕長發話了,同為捕快,他很是不忿別人輕看了同僚,尤其這名同僚,還是業內頂尖的佼佼者,“思佑沒準幫得上你們。”
“哦,是嗎?”元十三訝然地看他一眼,然后用一種很夸張的語氣發話,“卻是不知,他能在哪一方面幫上忙?”
這種態度,令捕長十分地不爽,“四大捕手的見識,朝安局也未必有幾個人趕得上。”
這就是地圖炮攻擊了,不止元十三不服氣,有最少一半的朝安局人員,目光陰冷地看著他。
捕長心里也害怕,但這是涉及到了整個刑捕體系的榮譽,他也不可能退讓,只得硬著頭皮發話,“沒準思佑能識出這兩名真人呢。”
元十三卻是冷笑一聲,“原來只是‘沒準’能識出,沒準也能算見識的話,我的見識,豈不是可以媲美真君了?”
他們在這里拌嘴,有一名朝安局密諜眼神一亮,趕忙將自家的頭領扯到一邊,低聲發話,“說起識人,我倒是想起一人來。”
頭領看他一眼,微微頷首,“你直接說就是了,遮遮掩掩為哪般?”
這位吞吞吐吐地發話,“整個巴蜀,若論識人之術……無人能超過煙霞觀監院。”
“胖子麒?”頭領訝然發話,然后苦笑一聲,“你這……還真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
在十方叢林里,三都五主十八頭是高層和領導層,但是真正的老大只有一個——監院!
胖子麒的經歷,也頗有傳奇色彩,此人原本是太醫院里的一名藥童,后來因為醫療事故,他做了替罪羊,一怒之下跑去做了游俠兒。
再然后,他得了貴人賞識,去國子監深造,原本是想走仕途的,結果又因直言得罪了教化部老榮部長,索性南下闖蕩,還在西南的幾個小國待了幾年,最后入了煙霞觀。
旁人說起來胖子麒,都說此人在丹道上造詣深厚,煉制的丹藥供不應求,很少有人知道,胖子麒自稱識人第一,丹道第二。
他見過的有名修士太多了,而且有過目不忘的天賦,哪怕僅僅是通過留影石見過的,他在現實中都認不錯人。
此人號稱,中土的真人站在自己面前,他起碼能叫出四成人的名字,還有三成也是有印象,但是不知道名字的。
簡而言之,他能認出七成中土的真人。
這牛皮吹得可太大了,真人確實是眾所矚目的,但是要知道,呼延書生當初重傷退隱的時候,也是真人,而張木子和杜晶晶兩年前還是司修,現在也是真人了。
但是真正了解胖子麒的人都說,此人確實認得那么多人,并不是在吹牛。
不過頭領現在頭疼的是:“監院哪里是那么好請的?而且咱們這是紅塵事務。”
那位聞言笑一笑,繼續低聲發話,“黃化主都來了,監院也未必有多么難請,關鍵是要看李大師愿意不愿意幫忙了。”
他說這話的聲音很低,但是十幾丈外的李永生,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過來。
這位的臉頓時就白了,“壞了,李大師聽到了,這可怎么是好?”
“聽到就聽到唄,”做頭領的并不是很在意——臉皮不厚,如何做得了頭領?
他索性直接走上前,笑瞇瞇地一拱手,“李大師,我們還有一事相求……”
“行了,”李永生有點不耐煩,直接一擺手,打斷了他的話,“不是我做人矯情,我做的已經不少了,我就問一句……到底咱倆誰在朝安局公干?”
頭領愣了一愣,才干笑一聲,“這個那啥……他們要請思佑來認人,這不是惡心人嗎?”
“我沒覺得有多惡心,”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打賭的事情,我已經將人捉了回來,已經是贏了,你們認不出人,與我何干?”
“但是……”頭領猶豫一下,期期艾艾地發話,“但總是有損李大師你的顏面。”
“我做的已經不少了,”李永生斷然拒絕,“兩殿里那么多真君,他們來看兩眼,沒準也能認出人來。”
頭領干笑一聲,“真君哪里是那么好請的,兩名真人還沒到呢。”
“真君不好請,我就好說話?”李永生臉一沉,“做人要知足,原本,此刻我都該回了雷谷……我仗義,你也要講究才好。”
“好吧,”頭領也沒招了,李大師說得確實沒錯,好說話也不能看成是好欺負,那樣的話,會讓講究人寒心,于是他心一橫,“我們懸賞認人,你看可好?”
懸賞認人,那是朝廷大殺器,不過,這會讓巴蜀郡打擊排幫的行動明朗化,容易嚇跑那些余孽,具有一定的風險性。
李永生笑一笑,“還是那句話,這跟我無關,我只是幫忙的,你何必問我的意見?”
于是很快地,懸賞的榜文就貼了出去,朝安局這一次也下了本錢,黃金十兩,直接給付到證人,官府不抽成。
別說,懸賞還真有效果,貼出去不到半天時間,就有人揭了榜文,說是在西蜀見過其中的一名真人,而且信誓旦旦地表示,那真人是西蜀鄧家的客人。
西蜀鄧家不是隱世家族,只是有幾名真人罷了,但是鄧家的勢力可非同小可,一共分了七支,遍布整個西蜀,族人超過了十萬。
領賞者是一名本地的中階制修,數年前曾經在西蜀做生意,他原本是不想出這個風頭的——錢拿著太燒手,但是十兩黃金的話,足夠讓他全家搬遷,在其他地方另置產業了。
他非常肯定地指出,他是在鄧家三支的地盤上,見到那名真人的。
此人異常希望,馬上能領取到賞金,但是朝安局的人表示,這個賞金要等一等,我們需要查證一下——總不能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沒過多久,思佑也得了消息回來了,對于李永生抓住了兇手,他感覺非常掛不住,據說差點就要掩面而走。
但是聽說朝安局在懸賞認人,他居然特意過去看了一下,然后就非常肯定地表示:其中一人應該是博靈郡人——此人身上的一些特征,只有博靈的水上人家才會有的。
他說的的確有幾分道理,四大捕手的見識真的非同一般,但是朝安局不可能偏聽偏信,正好……他們身邊就有一個土生土長的博靈人。
李永生對于認人,是完全地不感興趣,但是思佑一張嘴,就將其中一名真人定義為博靈人,他也無法忍受。
仔細對照了死者身上的特征之后,李永生堅決否認思佑的指認:你說的這些水上人家的特征,不止是博靈郡有,淮慶、會稽也都有,甚至三湘郡的水上人家也不缺。
思佑聽他這么說,也著急了,那點懸賞是小事,關鍵是他丟不起這人。
于是他黑著臉表示,“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李大師你拿下了兇手,這點我是服氣的,但是無論如何,你還年輕,在見識方面,終究要差一點。”
李永生聞言,是真的火了,“你一口咬定博靈郡,無非是要針對排幫……這么大的人了,就事論事真的很難嗎?”
(梨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