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生回想一下剛才的戰斗,心里發出了由衷的感慨:有心算無心的話,占據的優勢實在太大了,先下手為強真的是至理名言。
就算他這種上界仙君,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也可能被面前的這群宵小偷襲成功。
李永生將活人和尸體攏在一起,連真人自爆的碎片也裹起了一些,然后又招呼血奴一聲,一起向著山谷處飛去。
十個襲擊者,現在就只有三名司修活著,其中一個還被撕下了雙臂,來到山谷之后,三人已經料到了會發生什么事,臉色忍不住變得刷白。
中土的道德觀支持血親復仇,拿仇人活祭這種事,雖然朝廷明令禁止,但依舊是屢禁不絕。
雷谷的人在戒備之余,也沒有閑著,他們已經挖了個大坑,將四散的黎庶尸首都收集起來,擺放了進去,只是還沒有來得及填土。
李永生拎著三名司修,來到土坑前,指一指里面慘死的老弱婦孺,“看看你們做的孽!”
三名司修的身體,像篩糠一樣不住抖動著。
他將三人放在土坑邊,淡淡地發話,“現在,我需要知道,你們來這山谷的目的。”
三名司修默然,好半天,那捏碎玉符的司修才戰戰兢兢地發話是奉上官的……”
“別跟我說這些,”李永生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我只想知道你們的目的!”
什么上官的命令,什么身不由己,他統統不想聽,左右不過是借口。
這三人當時在場,沒有阻止這種事情的發生,就是罪大惡極!
三名司修嚇得哆嗦了一下,良久,還是那名司修發話了了的話,能活嗎?”
李永生沖他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齒煜煜生輝,他陰森森地吐出三個字,“你說呢?”
這司修是被嚇壞了,但是基本的思維邏輯還是有的,聞言他嘆一口氣,“既然說了也是死,不說也是死,我為什么要說?”
李永生的眉頭一揚,面無表情地發話,“是嗎?你難道不知道……人可以有很多死法?”
就在這時,那斷了膀子的司修鼓起勇氣發言,“李、李大師,我若是說了……能給我一個痛快不?”
“你倒是識趣,”李永生看他一眼,拎起此人,走到了二十余丈外的山石后。
這名司修雙臂已失,自認活下來也沒多大意思,但是話說回來,能活的話,他也不想死。
所以他非常配合,嘆口氣說道,“這個……其實我是不贊成屠殺的,而且,此行是兩名真人決定的,至于說目的,也只有他倆知道,我說的僅僅是我的猜測。”
李永生下巴一揚,你接著說!
至于對方話里露出的求生之意,被他直接無視了:你可能是不贊成屠殺,但是屠殺依舊發生了,而當時你在場。
這司修見他的反應,也只能熄了僥幸的心理,老實地講述了起來。
原來這兩名真人逃回鄭王府之后,鄭王大怒,就想以臨陣逃脫的名義,將兩人斬首。
他固然是號稱“愛兵如子”,但是最近頻頻遭遇敗仗,心中早就窩了一肚子的火。
尤其這二人帶了親衛逃走,卻將希山大營數萬人丟在了那里,導致軍士們在遭遇夜襲的時候,群龍無首無人號令,終于被人攻克了大營。
要知道,希山大營可是唯一一支敢跟雷谷野戰,并且還順利撤回了主力的軍隊。
更令鄭王感到恥辱的是,攻克大營的部隊,除了所謂的義軍,還有朝廷的軍隊。
須知此前雷谷攻克的三個縣,都是獨立行動的,鄭王認為輸給道宮的人,也不算丟人。
被朝廷的軍隊攻占了大營,那性質就另當別論了。
沒錯,兩名真人是帶了大量糧草回來但是,他們若是連這個理由都沒有,就敢逃回來的話,鄭王肯定連人都不見,直接就下令斬了。
兩名真人覺得很委屈,沒命地辯解,正好這時,傳來了朝廷打算全面反攻的消息,而雷谷的人打算撤出戰斗。
兩人商量一下,面見鄭王請求追殺李永生,而且不用帶其他幫手,只帶幾個親衛就可以。
追殺李永生?聽到別人耳中,這話跟笑話沒什么區別。
但是不知道他倆是怎么說的,鄭王居然還就同意了。
八名親衛也別無選擇,他們原本是待罪之身,甚至還可能連累家人,應下了此事之后,就算偷襲李永生的時候陣亡,家人總是可以擺脫陰影了。
所以他們四處搜刮資源,竭盡全力地備戰,務求雪恥。
然而,當他們殺進山谷,發現李永生還沒回來的時候,兩名真人齊齊下令,要誅絕山谷中的人。
這名斷臂的司修表示,自己當時勸解了,結果吃了一記耳光,他的主官當場表示,“不殺掉這些人,何以激怒李永生,激怒雷谷?”
聽到“激怒雷谷”四個字,這名司修就大致猜到了主官的意圖。
“我的估計是,他們是想讓雷谷重新介入戰斗,”他結結巴巴地表示,“以前雷谷并沒有跟朝廷聯手,現在一旦聯手的話,王爺就好向別人申告了。”
李永生微微頷首,對方說的話,跟他的猜測相差不大,此前鄭王恨不得雷谷早早離開,但是現在,他又巴不得雷谷卷進來朝廷開始反擊了。
而且,這里面有個很有趣的因果,因為雷谷的出現,鄭王才連失了四縣,朝廷才意識到了情勢的轉變,開始主動求戰。
可是朝廷才下了決心,雷谷就打算撤退了,這個結果,不僅僅是朝廷遺憾,鄭王更遺憾。
就在這時,有人冷笑一聲,卻是祭強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他很不屑地表示,“鄭王向別人申告?我就奇怪了,他能向誰申告,誰會受理這段公案?”
“當然是宗正院,”那司修想也不想就回答,“北極、白虎和青龍三家道宮或者會不太重視,但是宗正院絕不可能答應……本來是趙家的內斗,聯手道宮可是大問題!”
“這尼瑪……”祭強啞口無言,半天才狠狠地一咬牙,“你趙家內斗,死的可全是黎庶,這活生生的三百多條人命……趙家能不能負責?”
這司修原本就失血過多,已經疲憊不堪了,只是靠著一股求生的意念支撐著,見到他睚眥欲裂的模樣,一口氣沒上來,竟然直接暈了過去。
李永生卻是冷哼一聲,意興索然地發話,“指望他們負責?省省吧……鄭王絕對不會承認,是他讓這兩個人來刺殺我,刺殺不成又屠殺平民,實質是要拉雷谷下水。”
祭強愣了一愣,才郁悶地發話,“我倒是忘了,趙家的子孫,最擅長找人背鍋了。”
“這不是趙家的子孫擅長,所有的統治者都擅長找人背鍋,”李永生悠悠地發話,“沒有這點不要臉的素質,做什么統治者?”
至此,兩人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趣,祭強去找那兩名健全的司修,強行搜魂之后,發現李永生猜的確實沒什么大錯,只能將這三名司修在大墳前斬殺,慰藉屈死的冤魂。
事實上,祭真人還是很不甘心,“我總覺得,若不是因為我的傷勢,咱們就能提前回來,慘事也就不會發生……李大師,要不咱們悄悄地潛進鄭王府邸,將那廝斬了?”
李永生看他一眼,略帶一點無奈地回答,“照你這么說,我的責任更大,若不是我要在這里等彭澤水師的消息,這些黎庶豈不是都能幸免?”
“那不一樣,”祭強很干脆地搖搖頭,“咱們來的時候,就在這里待過,哪怕你不在這里等消息,那些家伙為了激怒你,還是可能來這里搞一場屠殺……他們終究不可能去軍營屠殺,去那里的話,難度就太大了,而且到時,被激怒的未必僅僅是你了。”
“呵呵,”李永生面無表情地干笑一聲,良久,又幽幽地嘆口氣,“鄭王那里,去不得啊,我好不容易光膀子上陣一次,把這個準親王推進了坑里……這種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祭強沉默好一陣,才若有所思地發問,“其實你是想對親王們下手的,是吧?”
“看透不要說破嘛,”李永生雙手抱著膀子,看著遠處的朵朵白云,悠然地回答,“對親王們下手,有點麻煩,名義也不好掌握,總要先樹個典型……嗯,我不會承認說過這話。”
祭強聞言,眉頭忍不住一挑,不解地發問,“可是,這終究是趙家的江山……你圖個什么呢?”
“圖個什么?”李永生沉吟一下,很奇怪地看他一眼,“做這種事,一定要有原因嗎?”
他沒有回答,祭強卻是明白了,于是微微一笑,“我還以為你會說,為了大道什么的。”
李永生不以為然地抽動一下嘴角,接著輕喟一聲,低聲喃喃自語,“不能讓無辜黎庶受到涂炭,這原本就是天理吧,為什么還要找原因呢?”
“從什么時候起,趙家皇族的感受,比修者中的大道,更為重要了呢?”
祭強難得地臉一紅,恭恭敬敬地一拱手,“謹受教,多謝李大師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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