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碗?”朱老板聞言,頓時跳得老高,“你要我流半碗的血?”
屋里的人都不說話,就那么靜靜地看著他。
朱老板氣得渾身哆嗦,他可是個惜身的人,半碗血足以令他元氣大傷。
可是他再氣,別人也不理會,他冷靜下來之后,看一看四周的目光,郁悶地嘆口氣,“那我知道了……我將人帶走,再找一個血引,無非就是花錢買血。”
“你別傻了,”谷隨風開口發話了,看他的眼光,就像在看一個白癡。
谷教諭的見識不算廣博,但是巫修用血喚醒人,他還是聽說過的,“合適的血引,只能有一個人,根本找不出第二個來……孔總諭我說得對吧?”
孔舒婕的表情很是奇怪,她的臉緊緊地繃著,既像在沉思什么,又像是在強忍著笑意。
聽到這話,她微微頷首,“沒錯,血引秘術,只能是特定的人才能解開。”
朱老板愣了一愣,然后大喊一聲,“我不信!”
“隨便你信不信,”宋嘉遠淡淡地發話,“反正現在,你得把人救活了,沒得商量。”
跟著朱老板來的司修有點看不過眼了,少不得輕咳一聲,“左右不過是半碗血,莫讓人看輕了。”
朱老板聽到這話,心里一咬牙,獰笑一聲,“好吧,不就是流點血嗎?死不了人的……對吧,李永生?”
“問我干什么?”李永生一攤雙手,“我只是略通醫術,跟我有什么關系?”
“呵呵,”景鈞洪先笑了起來,在場的人都不是傻瓜,誰能想不到,這定然是李永生找人弄出來的?
要不然的話,這么多名醫和教諭都看不出眉目,偏偏你一個外舍生就能知道?
哪怕是碰巧,也不會有這么巧合的碰巧。
不過,對于李永生能請到如此神通廣大的修者,眾人心里也忍不住嘖嘖稱奇。
現在巫修不見了,但是懂得些巫修小手段的人,倒也不能說沒有,只是此人竟然不是以自身做血引,而是引到了朱老板身上,這可真不是一般的詭異了。
孔舒婕就在沒命地思索:什么樣的理論,才能達到這種效果?
眾目睽睽之下,朱老板的手腕被割開,流出半碗血來,喂進了傷者的口中。
這里通常說的碗,可不是小碗,修者的社會,用的都是大海碗,半碗血就有三四百毫升。
半碗血灌下去,傷者的臉色明顯好了很多,但是……依舊沒醒。
朱老板坐在那里,也不著急,他現在覺得,身體有點虛弱。
等了差不多一刻鐘,孔舒婕斜睥李永生一眼:差不多該醒了吧?
朱老板一直在觀察,見狀哼一聲,陰沉地發話,“怎么還不醒?”
李永生看他一眼,眼中是滿滿的……憐憫?
下一刻,他吐出三個字來,“血不夠。”
“握草!”朱老板氣得拍案而起,才要大聲喊叫,卻覺得眼前一黑,身子忍不住搖晃兩下
這家伙的身子,實在有點虛啊,不少教諭心里暗暗嘀咕。
修者的社會,流半碗血真不算什么。
“我只是猜測需要用半碗血,”李永生側頭看一眼孔總諭,“巫修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傷者的狀況明顯好多了,再加點血應該就夠了。”
孔舒婕沉吟一下,很痛快地點頭,“隨風?動手!”
谷隨風出馬,誰也攔不住,他很粗暴地將朱老板的傷口扯開,也不用碗接了,直接將手腕放在傷者的口邊,鮮血嘩嘩地往下淌。
大約又灌了半碗血的模樣,那受傷的高個身體猛地一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握草,夠了!”朱老板覺得自己都快昏過去了,眼見傷者蘇醒,忍不住大喊一聲。
谷隨風一松手,就將他推到了一邊,然后探手去測傷者的脈搏——真的好了?
朱老板身子踉蹌一下,差點摔倒,所幸身邊有司修扶住了他。
事實證明,李永生說的一點都不錯,昏迷的人真就這么被喚醒了——他只是估錯了血引的用量。
高個醒來之后,少不得又要接受一番盤問,不過他除了昏迷之外,身上骨頭也斷了幾根,不能接受高強度的問話。
遇襲時是怎么回事,他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朱老板無心聽這些,他就是狠狠地盯著李永生。
尋個時機,他悄悄湊過去,獰笑著發話,“好手段,兩萬銀元都不夠,還要讓我流血。”
李永生瞥他一眼,臉上是滿滿的不解,“你在說什么?”
兩萬銀元是私下達成的協議,不合適公開,一旦公開,對李永生固然不好,但是對食為天的形象,也是沉重的打擊。
“我在說我很佩服你!”朱老板咬牙切齒地發話,“我真的很想殺人。”
“殺人的事兒,等一等再考慮,”李永生面無表情地回答,“你先想救人吧。”
救人……人不是已經救活了嗎?朱老板愣了一愣,然后才猛地想起一種可能,忍不住大叫了起來,“握草,不會所有的血引,都是我一個人吧?”
這個昏迷的高個,是用了他的鮮血救活的,那么……其他昏迷的人呢?
喊到最后,他的聲音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其他人聽到這樣的動靜,忍不住扭頭過來看他。
不是你才怪!李永生心里冷哼,臉上卻沒什么表情,“這我哪里知道?”
身為上界來使,巫修的手段,他懂得太多了,用對方的血做血引,其實也不是什么難事,無非就是收集一些朱老板的毛發指甲什么的,將因果線引過去就是了。
事實上,喚醒這些人的方式都不止一種,不過既然對方談判的時候還趾高氣揚,不知道反省自家的錯誤,那么他也就不介意讓對方多出點血。
沒錯,就是出血,真正的出血。
“你特么混蛋啊!”朱老板氣得再次大叫,他又不是傻子,只看對方的表情,就知道其他昏迷者的血引,也都是自己了!
這簡直令他忍無可忍——勞資剛才還給了你兩萬銀元,你現在跟我玩這個?
更令他不爽的是,他原本是想學了救治手段之后,自己回去救那些人,將救治成本推到李永生身上——不管你認不認,反正我是要給你找這么多麻煩的
結果現在,他的血液成為了救治手段,令他的如意算盤徹底落空!
救人,是用他流出的血,憑什么去找李永生報銷?
勞資這次,真的是虧大了啊!朱老板一張口,一口鮮血噴出,直接暈了過去……
他暈了過去,博本院里的喧囂還在繼續,沒用多久,王捕長聞聲趕到,了解事態的發展。
出人意料的是,捕房對巫修的詭異,有著相當深的了解,比博本院還要強——畢竟他們是負責維護治安的,見識過的東西太多了。
聽說這是巫修的手段,還涉及到血引,王捕長很干脆地表示,“既然有救人的法子了,那就不關我們的事兒了,你們博本和食為天溝通吧。”
“再拉一名傷者過來,”孔舒婕發話了,她意猶未盡,“測試還要繼續。”
“我反對!”跟著朱老板來的司修大聲發話,“朱少已經昏迷了,不能再做血引了。”
孔舒婕出人意料地沒有生氣,而是饒有興致地發話,“下一個血引,未必是他!”
不是他才怪!司修的心里明鏡一般,臉上卻不動聲色,“既然有了救治的手段,我們就可以回去安排了,此番多打擾博本院了。”
說到這里,他頓一頓,淡淡地掃李永生一眼,“也多謝這位本修生的幫助了,果然是人才。”
他的話說得平淡,但是誰都感受得到,里面濃濃的恨意。
李永生卻不在意,他反倒呲牙一笑,“只是湊巧而已,那些昏迷的人,也算是幸運……”
他這風涼話,實在太刺激人了,若是朱老板沒暈過去,估計又得吐血了。
連這司修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恨意了,他微微點頭,從牙關里蹦出幾個字來,“好,你很好。”
李永生粲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別這么夸我,我還年輕……會驕傲的。”
司修一扭頭,再也不看他,而是招呼同行者抬人離開,他擔心自己再看那廝一眼,會忍不住出手,將那帥氣的臉龐打成豬頭。
食為天的人走了,捕房的人了解一下情況,也離開了,李永生沖著在場的人鞠個躬,“諸位教諭,你們忙,我先走了。”
谷教諭嘴巴動一動,似乎想說話,但是見到孔總諭冷冷地看自己一眼,終于抿住了嘴巴。
李永生離開好一陣,屋里都沒人說話,最后還是景教諭苦笑一聲,“我班里這個修生……這個修生,唉,我去找他了解情況。”
在場的人,除了修院的高層,就是一眾安保,他一個普通教諭能站在這里,還是多虧了他負責外舍辰班。
“不用了解,”宋嘉遠和孔舒婕齊齊發話。
宋院長知道,李永生的征文還有翻盤的機會,而這收音機搞出來,也是得到他大力支持的,那么,何必逼著李永生露底?
須知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你問出來了底細,食為天也可能知曉,到時候沒準又要生出事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