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仙侯的母親,看起來是五大三粗的樣子,嘴巴還真跟得上。
三言兩語之間,她就跟李永生解釋清楚了整個經過,既拉攏了小家伙,還說得相當客氣。
至于她對胡漣望的疏離感,也只是恰當地表現出了一點,總體上感覺,還是在強調“你們三名同窗,是要團結起來”。
偏偏地,胡漣望比較蒙昧于人際交往,連這點疏離都聽不出來,他很熱情地回應,“阿姨,要說這次事情的起因,還在我身上,連累仙侯了。”
他這么不知進退,肖仙侯的母親反倒不好說什么了,只是一本正經地點點頭,“你也別放在心上,誰還沒有年輕的時候?”
她又說兩句,轉身離開了,臨走還不忘記再次叮囑兒子:要跟同窗搞好關系。
她才一走,胡漣望就扯住小鮮肉發問,“我說,你老媽不是個生意人嗎,怎么用得動宋嘉遠副院長?”
李永生懶得聽這種內幕,加快腳步離開,“我得早走一步,宋院長都說了書閣勘驗的工作重要,若是去得晚了,院長面子上須不好看。”
宋嘉遠離著他們也不遠,不到三十丈,他的修為又高,聽到了后面傳來的聲音,沉著的臉略略有些放松——小家伙倒也算知道眉高眼低。
他也想知道,那個肖仙侯是如何走通那位的路子的,不過小胖子似乎不想說,聽了幾句之后,他感覺十有八九聽不到了,于是加快腳步離開。
李永生抵達書閣的時候,門口已經有七八人在等著了,見他過來,均長出一口氣。
有個女生低聲嘀咕一句,“馬素可是很少遲到的。”
李永生在書閣待到中午,才說要去打飯,肖仙侯拎了食盒來找他,“來來來,買了些外賣,食堂那些飯,吃得早就膩了。”
李永生聽得笑一笑,也不跟他矯情,“你竟然能帶外賣進來?”
修院不但不許學生起灶,也原則上不許帶外賣,不過外賣真的不好全都卡住,學生若是硬要咬定,是自己從家里帶來的,那沒法攔。
可就算這樣,也不能回回如此托詞,否則修院的食堂賺什么?
“攔人的可不就是安保?”肖仙侯得意地一笑,“有了剛才的事,誰還敢再攔我?”
說到這里,他的臉一沉,“食堂的飯菜,比外賣還要貴兩成……臥槽,真黑。”
李永生白他一眼,笑了起來,“你可知道,食堂也是宋院長管的?”
玄青位面沒有后勤這一說,但是安保和食堂,都屬于生活服務性質的,由宋嘉遠負責。
“那算了,不說了,”肖仙侯也笑了起來,“反正以后想帶外賣的話,包在我身上。”
兩人吃喝了起來,然后就說起了上午的事情。
對上宿舍老四,肖仙侯真沒啥不能說的,他很明確地表示,我求的不是別人,是我父親。
“啥?”李永生愕然地張大嘴巴,嘴里的一口飯,好懸沒噴出來,“你老爸不是死了嗎?”
“沒死,”肖仙侯一揚眉毛,很有點悻悻的樣子,“我是私生子,不對……我老媽是他初戀情人,他為了在運修的路上走得更遠,娶了別人。”
怪不得小鮮肉來報道的時候,有母親陪著,合著他身邊就只有母親,而他母親也就他這么一個兒子,確實是獨生子女——肖父的正室不許她多生。
正室出身高門大戶,連生了兩個女兒之后,肖父終于有理由把自己的青梅竹馬納做外室。
外室一生就是個帶把的,可把正室氣壞了,越發地嚴格要求肖父,不許他多去那里。
后來正室也生了兒子,肖仙侯母子倆才好過了一些,不過也僅僅是沒人盯著了,肖父現在年紀一大把了,每天夜里,都還要辛苦地給正室交作業。
總之,沒有人希望這個家庭的組成結構曝光,就連肖仙侯自己,也不愿意接觸這個老爸,肖母更是不提此事——她認為自己才該是正室。
這次他搞的事有點大了,尤其是在打倒對方之后,還敲碎了四肢,這種事兒,他不指望自己的老爸,那是不行的。
不過,為了爭這口氣,咬牙求人也是值得的。
肖父倒是很痛快,直接寫了個條子,但是悲催的是,他是在今早出門之后,才碰到初戀情人的,他的正室管得太緊,肖母也不想上門去被人羞辱。
所以宋嘉遠院長來得,就比較晚一些。
從頭到尾,小鮮肉都是用“那個男人”來稱呼自家老爹。
李永生當然也不會八卦到去問,怎么能隨便戳同窗的傷疤呢?
他不戳,但是有人戳,就在此刻,有個女聲傳來,“原來……你是肖田遵的兒子?”
肖仙侯哪里想得到,中午用餐的時間,書閣外竟然有人偷聽,一時間勃然大怒,噌地就站了起來,“誰?出來!”
不用他喊,說話的人就走入了書閣。
李永生一看,還是熟人,就是那個曾經問過他通竅的中年、美婦。
他眉頭微微皺一下,“這位教諭,現在書閣關閉,你還是回去休息一下,下午再來。”
“我是有事,”中年、美婦不以為然地隨口回答,然后又側頭看眼肖仙侯,“你放心好了,肖田遵那點事,教化房的誰不知道?我說我無意偷聽,你信嗎?”
“我當然信了,”肖仙侯很認真地點點頭,“孔總諭的話,我哪里敢不信?”
這女人是博靈本修院的總教諭孔舒婕,在教化一行里有著極高的聲望,李永生不知道她的來歷,小鮮肉卻是清楚得很。
孔總諭見他識得自己,知道不用再解釋了,于是又轉頭看向李永生,“前些日子我曾經著人來找你,不過那人做事有些無禮,是我未曾對其言明,算我的不是。”
原來是你指使那帥氣少年來的,李永生瞬間就明白了她的話,心說有總教諭在背后撐腰,怪不得那廝趾高氣昂。
不過她把話說成這樣,他當然不能再計較了,否則實在小家子氣,于是他微微一笑,“總教諭是在開玩笑吧,我壓根不記得有這事,縱然是有,那也是長者過,學生不敢聞。”
孔舒婕見他不承認,不知道他是不是真不記得了,反正她的話已經說到了,再糾纏這個也沒意思,“上次你的通竅之論,很給我一些啟發,今天正好路過,想請教個問題。”
“總教諭您折煞我了,”李永生嚇得深鞠一躬,態度非常地端正,“您有話只管說,我知無不言,只怕這點拾人牙慧的見地,令您失望。”
孔舒婕并不好虛禮,不過學生有學生的樣子,這還是很令她欣慰,“你上次曾言,世上不會有兩片相同的樹葉?”
“這不是我說的,而是實情如此,”李永生點點頭,“文懷先生的游記,輕江先生的話本里,都有提及。”
文懷先生姓湯,不是本朝人,以喜好游歷出名,著有多部游記,輕江先生姓徐,百年前亡故,寫了多部話本。
這也是李永生在書閣做勘驗的成果,大部分書籍他都可以免費看。
“他二人我自是知曉,”孔舒婕微微頷首,“輕江先生的傷三亭中,也有這樣的感慨,但是敢斷言沒有相同樹葉的,你是第一人。”
“學生只是轉述,并非原創,”李永生恭恭敬敬地回答,“當不得總教諭夸獎。”
哥們兒憑空杜撰了一個“老爺爺”出來,真不能別人給頂帽子就戴。
孔總諭也很欣賞他的謙虛,不過她的來意不在于此,“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那若是以樹葉入藥,豈不是藥效也不盡相同?”
“啊?”李永生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你這思維,倒也發散得厲害。
頓了一頓之后,他才回答,“以我看來,藥效相差仿佛。”
孔舒婕最近在煉藥,事關幾個頂尖本修院的顏面之爭,她是一定要贏的,再細小的問題,她都要關注到,以保證自己不出錯——安心等別人出錯才是正理。
最近幾次她煉藥,非常不順,排除了很多可能因素之外,她就想到了原料的差異。
上次她著人相召,還只是想打問一下,但是眼下確實出問題了,她就只能上門請教。
哪曾想,這帥帥的小家伙,竟然一口否認了這種可能,她不怒反喜,“此話何解?”
李永生頓了片刻,以組織言辭,“樹葉不同,關系到的是樹葉本身,它該怎么生長,如何發展,咱們是拿它來煉藥,這片樹葉能長三個月還是三個半月,對咱們來說……很重要嗎?”
“就像咱們養狗,是為了看門或者裹口腹之欲,利用的是它的本質,而不是它的個體差異……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孔舒婕小嘴微張,呆呆地看著他,愣了好一陣,才雙掌猛地一擊,“果然是如此,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此話,當浮一大白。”
“拾人牙慧,”李永生干笑一聲,“跟總教諭聊天,壓力真的很大。”
本來是說通竅方式的,你老人家居然想到煉藥上了,您上修院的時候,也不是個守規矩的學生吧?
“何人牙慧?”孔舒婕的眼睛盯著他,一眨不眨,“你對這話理解得如此之深,想必總有些自己的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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