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當初被劉盛峰所擒的張瑤、葉重洲等人一樣,這些廣乘山武者,顯然也都遭受迫害與折磨。
對方意圖迫使他們陷入絕望、憎恨、恐懼、憤怒中難以自拔,最終心境失守,在九幽氣息的影響下,快速滋生出魔念,乃至于墮魔。
而那些絕淵武者,修為也是有高有低,不過其中有五人尤其讓燕趙歌等人在意。
那五人呼吸間,氣息如雷,穴竅震動仿若有神,罡氣充滿靈性卻又返璞歸真,分明是一個個大宗師。
五個大宗師武者,修為也是有高有低,其中白發老者,燕趙歌、徐飛都認得,卻是一位廣乘山出身的蘊靈后期境界大宗師。
只是此老雙眼泛黃,目射血光,分明也已經徹底墮魔。
不過,更吸引燕趙歌和徐飛眼球的人,始終還是那白發老者身旁的人。
那個曾經與他們交過手的蒙面人。
其他幾個絕淵大宗師的視線也都在注視著燕趙歌、徐飛和阿虎。
唯有那個渾身籠罩在黑袍內的人,這時霍然抬頭,目光灼灼,看著金色高塔上同司馬垂交戰的石鐵。
他整張面孔,都被遮掩在面具之下,唯有兩只泛黃的眼睛,放射出刺眼血光。
金色高塔上的石鐵,雖然一邊鎮壓金色高塔,一邊同司馬垂交手,但是始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下面一群人的到來,逃不過他的眼睛。
看著那個蒙面武者,注視那對仿佛在燃燒的眼瞳,石鐵始終堅定不移,古井無波的目光,驟然閃動一下。
絕淵一方,那個白發老者,則看向燕趙歌等人。
其他絕淵武者,也都戒備的看著燕趙歌、徐飛還有阿虎。
被擒拿的廣乘武者們,眼見燕趙歌和石鐵等人,臉上重新煥發神采。
燕趙歌看了白發老者一眼后,視線便重新落到那個戴著面具的人身上。
凝視對方,燕趙歌徐徐說道:“換了一副新面具?”
“但沒有什么意義,該看見的,在那方異域空間里,都已經看過了。”
燕趙歌嘆息一聲:“是石松濤石師兄吧?雖然希望你能平安歸來,但真沒有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那戴著面具的武者,這時終于收回注視石鐵的目光,看向燕趙歌,漠然不語。
燕趙歌搖頭:“你以為我是在詐你嗎?就算之前不確定,你方才盯著大師伯的目光,也已經說明一切了。”
一旁的徐飛看著對方臉上的面具,目光中不由流露出悲涼之色。
燕趙歌靜靜說道:“我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你不用原來的武學,其實并不是擔心我們看破你的身份,而是因為,你厭棄廣乘山,厭棄大師伯傳授給你的武學,所以故意棄而不用。”
“你以面具遮臉,固然是不想被人認出來,但更多是不想別人再提起,你曾是廣乘弟子,是大師伯的兒子。”
燕趙歌語氣復雜:“你是厭惡被人提起從前的一切,而不是羞愧或者無顏。”
在場的一眾絕淵武者,聞言也神色各異,目光中流露出明顯的震驚之色。
那白發老者轉頭看向自己身邊的人,神情也有些古怪:“你……你是松濤,是石鐵的兒子?你當年不是……”
那蒙面武者仍然沉默,但看向燕趙歌的視線,更多出幾分怒意。
燕趙歌嘆息:“既然身份已經道破了,又何必繼續戴著那面具呢?在你自己心里,你并非沒臉見人啊。”
黑色的面具終于摘下,露出一張讓燕趙歌等人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
那是一個看上去三十歲出頭的青年男子。
面貌五官和石鐵足足有九成相似,仿佛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徐飛滿嘴苦澀,幾乎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石,師,兄!”
這個在清遮湖魔域大陣中,險些將徐飛暗殺的大宗師,赫然正是失蹤多年的石鐵之子,昔日的廣乘山嫡傳天才人物,石松濤!
半空中石鐵一拳震退司馬垂,目光落在石松濤身上,久久無法移開。
摘下面具的石松濤,也不再介意自己的聲音會否被別人認出來,終于開口說道:“好久不見,別來無恙,我從地獄回來了。”
簡單一句問候的話,卻讓燕趙歌等人遍體生寒。
那平淡語氣中蘊含的怨毒與冰冷,仿佛鐫刻入骨。
徐飛艱難的說道:“石師兄,你這些年都在絕淵嗎?當年,是他們救了你?”
石松濤淡淡的點頭:“要不然,是你們?”
他抬頭看向金色高塔上的石鐵:“是他?”
石鐵踏足于虛空中,整個人仿佛變成石像一樣,凝立不動。
“徐師弟,你想說什么?想說,你的師父,我的父親,當初也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石松濤語氣很淡漠,令人從骨子里感到寒意:“苦衷,誰都有,卻不意味著其他人就能理解,能接受。”
石松濤仰頭看著石鐵:“他選擇維護廣乘山的利益,選擇照顧多數人,做出取舍,犧牲了我。”
“犧牲我,就犧牲我吧。”
石松濤淡淡說道:“如果僅僅如此,我其實并不恨他,他生了我,我就當把這條命還給他。”
“但是,被犧牲的,不僅僅是我!”
石松濤的語氣終于有了波動,泛黃的雙瞳中血光四射,仿佛有火焰在燃燒:“我的妻子,我的兒子,也被一起犧牲!”
“雨真,我的妻子,她并不是廣乘弟子,就因為嫁給我,就因為是你石鐵的兒媳,便也要為廣乘山犧牲?”
“鈞兒,那年他才三歲,懵懂無知的孩童,他也要為此丟了性命嗎?”
石松濤盯著石鐵:“有些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如果遇難的人是其他廣乘弟子,而維護宗門利益的同時也能救我們,你選擇哪邊?”
“如果兩方人遇難,一邊是其他廣乘弟子,一邊是我們一家三口,你選擇哪邊?”
石鐵面無表情,仿佛雕像一般,但低沉的聲音在空氣中回響:“這和是誰,沒有關系。”
石松濤聞言,呵呵笑了起來:“果然是你會做出的回答。”
“在你心中,整體重于個人,多數重于少數,對師門的擔當,凌駕于個人情感之上。”
石松濤一邊說著,突然邁步而出:“那么,你現在試著再做一次選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