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不說話,也不松手,更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其實只要靠著沈溪的肩膀,小丫頭心底就會升起安逸的感覺,就好像擁有了整個世界。
少女只有懷春的心思,只求精神上的寄托,并不奢求別的,再加上林黛對于男女之事并不是很懂,就這樣抱著沈溪已經很開心,不多時人就沉沉睡了過去。
但這可苦了沈溪,男孩子在懂事之后,很多事情是控制不住的。
沈溪一直折騰到很晚才入睡,半夜醒來,林黛仍舊抱得他緊緊的。等第二天早晨起來,依然是昨夜入睡的姿勢,只是林黛沒有昨晚抱得那么緊了,靠在他后背上,睡得好似八爪魚一樣。
沈溪想把她從自己身上解下來,但只是動了一下,林黛就醒過來了。
“嗯……”
沈溪轉過身,與林黛對視。
小妮子羞赧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因為她上身只是著小褻衣,看上去嬌羞可人,春意盎然。
沈溪起來穿衣,林黛好似小嬌妻一樣幫忙,但沈溪卻不習慣被人侍候。
因為昨夜睡得不好,沈溪起床后感覺身體像散了架一樣,洗漱完簡單吃了點兒東西便出門去。
蘇通見到后,感覺沈溪舉止有些別扭,笑著打趣:“都說了沈老弟你要節制一些……”
沈溪瞪了蘇通一眼:節制你娘啊,看不出我這是落枕了嗎?
蘇通的精神很好,他身后跟著于步誠和一位名叫令中杰的士子……今日去拜訪謝鐸,四人同行。
沈溪沒去過謝鐸府上,但其余三人包括兩名本地士子也不知道,因為這是謝鐸臨時租的房子,不是親近的人根本不知具體位置。
明代京官可以依品秩高低,配給勤務員、伙夫、馬夫、門衛、抄寫員等皂役,如果不要這些人員的話,可以折算成工食銀歸己有。《玉堂叢語》中曾記錄了謝鐸集資買房的典故:謝鐸一直租公家的房子住,因為南京的房價一個院子要六百兩銀子。以謝鐸二百兩的年俸根本買不起。
所以謝鐸想了個辦法,就是把朝廷配給他的馬夫、伙夫等仆從全部“折現”,終于把房子買了下來。
但據沈溪所知,此時謝鐸并未買房。
沈溪不清楚是不是因為謝鐸與他的交集。改變了歷史走向。等到了請帖上注明的地址,沈溪發現謝宅的知客和仆從一概不少,這說明老人家也是懂得享受生活之人,而且他也有財力這么做。
《禮記·曲禮》中言:“大夫七十而致事。”意思就是官員七十歲以后就得退休。而到明朝開國時,朱元璋下令官員六十而休。開國功臣劉伯溫也是年滿六十就主動提出致仕,得到朱元璋犒賞。
到了弘治四年,朝廷下令:“自愿告退官員,不分年歲,俱令致仕。”就在這條法令發出后,謝鐸就興高采烈申請致仕了,當時他才五十六歲,尚未到法定退休年齡,可見謝鐸對于做官實在是沒什么興趣。
本來弘治皇帝是要清除朝廷的冗官冗員,結果該退的沒退。不該退的卻退了,而說出去的話又收不回,弘治皇帝除了在心里暗罵這匹夫不識好歹,卻沒任何辦法。
結果第二年閩浙以及兩廣之地爆發瘟疫,弘治皇帝委派欽差探明情況,第一個就把謝鐸給想到了。
你個老匹夫,不想給朕做事是嗎,現在是讓你為國效命,為民生服務,你敢違抗圣旨?
本來謝鐸在考察過嶺南瘟疫。開始推行種痘之法后,朝廷準備委以重任,結果老先生一辦完公差,直接寫了奏折把具體情況稟明。連京師都沒去,又回家安享天年去了。
弘治皇帝很著惱,后面隔三差五就有人在他面前舉薦謝鐸,就好像是他這個當皇帝的把忠臣給逼走似的。
按照大明朝廷的規定,提前致仕的官員,將予以升職晉級的獎勵。一般升一級。謝鐸致仕前是從四品,到了致仕反倒俸祿升了一級,收入不少反多。這樣一來,謝鐸手頭闊綽了一些,加之又是租住公家的房子,所以才沒有削減隨身的侍從。
謝家宅門外,昨日見過的小廝早已等候。
沈溪投遞名帖時,蘇通有些緊張,怕謝鐸不允許除沈溪之外的其他人入內,誰知小廝只是看過名帖,連問都沒問,直接在前面引路,讓四人進到院落中。
院子簡單樸實,只有前后兩進,前院連個正堂都沒有,過了院子正對的就是謝鐸的書房,后院則是謝鐸和仆從的臥房。
因為夫人早逝,兒孫也不在身邊,謝鐸幾乎算是一個獨居的孤寡老人,但他的性格開朗,在院子里養花種草,甚至還開辟了個小苗圃,里面種植一些草藥。
沈溪不知道這是否跟謝鐸當年考察瘟疫有關。
“四位且稍候,我這就進去通傳。”
小廝恭敬行禮后,把四人留在院子里,自己進門去了。
蘇通看了院子后不禁有些失望,這簡直是小門小戶人家的院落啊,跟謝鐸的名聲實在不相符。他打量苗圃里種的草藥,忍不住看了沈溪一眼:“沈老弟,你可知這種的是何物?”
沈溪家里經營藥鋪,對于草藥當然是門清,但他不想解釋太多,只是搖搖頭故作不知。
至于于步誠和令中杰,也對謝鐸的府邸充滿詫異,這會兒他們簡直以為自己走錯了門庭,這“謝老先生”不太可能是前南京國子監祭酒謝鐸吧?不然就算謝鐸想低調,朝廷也不斷然不會如此虧待他。
半晌后,小廝扶著個拄著拐棍的老人走了出來。
沈溪看了過去,雖然比之六年前相見時蒼老些許,但沈溪一眼還是認出這就是那個沒什么官架子的欽差。
至于謝鐸為何會拄著拐棍,看起來行動不便,沈溪初時以為謝鐸年老,力不能支,但仔細觀察后,發現謝鐸步伐穩健,手腳平穩,這衰老的模樣多半是故意裝出來的……
或者謝鐸是想讓這幾個后生出去后傳揚。說他的確年老體邁,連路都走不動了,根本就不可能出仕,正好達到其避免少見或者不見客人的意圖。
“寧化舉子沈溪。見過謝老祭酒。”沈溪上前行禮,同時將謝鐸身份言明,打消另外三人的疑慮。
蘇通等人雖然心里犯嘀咕,但還是上前恭敬見禮。
謝鐸笑道:“你真是當初那個小家伙沈溪?好些年沒見,一下子長大許多。若你不打招呼,我還不敢相認呢!”
謝鐸對沈溪很親切,就好像自家長輩對晚輩一般。
于步誠滿腹疑竇:“這位老先生看著不像謝老祭酒啊,莫非這兩個福建來人,找人串通好演戲,騙財騙色?”
但隨即想到是自己主動找蘇通請求“入伙”來見謝鐸,對方二人尤其是這個年少的,絲毫也沒有勸誘之語,越發覺得事情蹊蹺。
關鍵是謝鐸怎會跟一個十二歲的后生這般熟稔?難道沈溪跟謝老祭酒之間有親戚關系?
“老祭酒說的是,學生已經長大了。頭年汀州府院試第二,今年福建鄉試,僥幸得了解元。”
沈溪把自己近年的成績匯報給謝鐸聽,怎么說謝鐸也算對他禮遇有加。人家表現得對你親近,你也要表現得恰如其分,總之是禮多人不怪。
謝鐸滿意地點了點頭,擼擼胡子:“此事老夫已有耳聞,著實為你高興。走,到里面說話。”
沈溪上去攙扶謝鐸,就好像真正的爺孫一般。
蘇通三人跟在后面。就連蘇通也心生懷疑:“沈老弟怎么可能早年與謝老祭酒相識?這莫非是另一位謝先生?”
可到了謝鐸的書房,等蘇通和于步誠等人見到書架上琳瑯滿目的藏書,一個個頓時驚訝得合不攏嘴:宋版書甚至是絕版書比比皆是。
謝鐸是有明一朝最著名的藏書家,成化四年。其父便在家鄉桃溪建“貞則堂”,后來他又于“貞則堂”之東建藏書閣為“朝陽閣”。第一次辭官后,謝鐸以中秘圖書以及四方所購置于“朝陽閣”中。
有的書如《尚書》、《西漢書》、《韓柳李杜集》殘缺不全,又多方鳩集,與其他收按類收藏。藏書達數萬卷。編有《朝陽閣書目》,并著有《桃溪集》、《伊洛淵源續錄》、《尊鄉錄》等。
如今書屋里的書。不過是謝鐸近期收集所得,但即便這樣,也遠非一般“老先生”能做到。
蘇通三人咋舌不已:“怪不得當了朝官連房子都買不起,感情把錢都用來收攏書籍了。”
謝鐸對于自己的藏書也很滿意,見蘇通看到書后正欲伸手,隨即意識到什么馬上又收了回去,不由笑道:
“書本來就是拿來讓人看的,你們若想看,只管翻閱便是,只是不許帶出這屋子。若身上有火信,也先留在門外。”
這年頭的人,很多都會帶著火折子出門,因為這書房里藏書多,屬于易燃物品,里面別說火折子,就連燭臺就沒準備。
由此可見,謝鐸不會在這書房里挑燈夜讀。
蘇通三人很高興,這次來拜訪謝鐸,能一睹許多絕版書的真容,足夠夸耀一輩子了。
謝鐸笑道:“小沈溪,多年沒見,我后院種了幾株外間不常見的藥草,正好你懂這些,幫老朽看看如何?”
“是。”
沈溪知道謝鐸是要借一步說話,恭敬應了,隨謝鐸一起往后院去。
還沒出后堂,謝鐸就把拐杖交給旁邊侍候的小廝,身體站直,腿腳也恢復了靈便。沈溪故作驚訝,謝鐸活絡一下筋骨,道:“可別對外人說啊!”
“學生明白。”沈溪道。
謝鐸感慨地說:“聽聞這屆福建鄉試解元,名叫沈溪,我還驚訝了一下,算了算你年歲,不過才十二三,只想或事有湊巧?但后來又聽說這沈溪是寧化人,便知是你無疑了。福建鄉試解元,真是年少有為呀!”
沈溪沒想到謝鐸遠在南京,對他的事也打聽得這般清楚,心里不由帶著幾分感激:“學生初至應天府,本該馬上來見,只是……”
“只是怕吃閉門羹,是嗎?卻也怪不得你。”謝鐸笑道,“若你到了南京,過門不入,我才不會原諒你。幸好讓家仆找到了……挺好的,你馬上就要到太學,在里面用心讀上幾年,對你的幫助很大。”
“你府試和鄉試的文章我都看過了,才學不錯……對了,聽說昨日你與祝允明見過面了?”
沈溪心想,謝老先生對外面的事情了解得這么清楚,哪里有避世的味道?
ps:第四更!
天子也想快一點兒,但涉及歷史人物,許多東西要查證,確實快不起來。不過四更也不少了,足足有一萬三四千字,希望能盡快把情節寫順,再次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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