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戰尊◆
直到抵達南海子廡殿行宮外,沈溪才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抬頭看了看天色,不晴不雨,也沒什么風,是個大陰天,氣溫大約只有五六度的樣子,他趕緊把衣服緊了緊,指揮人把佛郎機炮卸下來。
沈溪距離鑾駕的位置有些遠,料想此時鑾駕早已經進了行宮,他這種負責打雜辦事的官員,皇帝一次出狩至少有幾百上千人,而在狩獵前幾天,南海子行宮外已經搭好木階和祭臺,到時候弘治皇帝會在這里舉行一個祭告祖先的儀式,主要是追思太祖和太宗兩位皇帝的戎馬生涯,宣示后世子孫不忘本。
沈溪這頭還在準備,就見遠處一大堆人簇擁著一位赤羅衣、冠七梁、胸前仙鶴補子的一品大員過來,這人走到哪兒,旁邊人都熱情地跟他招呼……卻是東閣大學士謝遷來了!
因為劉健和李東陽留守京城,謝遷要替弘治皇帝出來主持和打點,再加上他地位尊崇,無疑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
謝遷一路往佛郎機炮這邊過來,卻不敢走得太近,因為他不太明白佛郎機炮的發射機制,只是聽說火炮都有炸膛的風險,所以遠在十幾丈外便駐足,然后向沈溪招手。
“閣部找下官,所為何事?”沈溪語氣略微有些生分。
謝遷嘴角稍微一撇,道:“過來問問你,演示火炮的事情準備得如何了?等會兒給兀良哈使節展示的時候不會出問題吧?”
沈溪微微搖頭:“兵部對于這次演炮,并未說得太詳細,無盡我連跑設在哪兒、朝哪里開炮都不知道,怎么才算是準備好?”
謝遷沉吟道:“倒是有些麻煩……好吧,你繼續準備,老夫找馬尚書問問。”
今天馬文升跟著弘治皇帝到了圍場,滿朝老臣中,馬文升屬于老當益壯,彎弓搭箭,他能做得似模似樣,別人連個花架子都擺不出來。
沈溪回去準備了約莫盞茶工夫,馬文升在幾名兵部大員的簇擁下一起過來,這次就沒再看到謝遷的身影了。
“此番用火炮,對準三百余丈外圈養的牲口開炮,數量大約在一百只左右,盡量做到不留活口。”
馬文升把之前一直沒說出來的計劃如實相告。
沈溪見馬文升謹慎的態度,大概知道這是弘治皇帝給兵部出的考題。
用火炮打草人,終究沒什么說服力,現在對著一群圍場里圈養的動物開炮,以血肉之軀作試驗……
也虧弘治皇帝能想出來,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出自三位大學士的手筆,這一炮下去,打得血肉橫飛,既能檢驗火炮的威力,也能讓兀良哈人知道大明火炮的厲害。
當然,這一切均是建立在成功的基礎上!
若火炮打出去,偏離目的地,放了空炮,又或者炸開后沒什么殺傷力,未出現預期結果,那就說明佛郎機炮在實戰中作用不大,之前交給王恭廠鑄造的火炮沒完工就有可能被“撤單”,后面朝廷也不會再花錢研究這“華而不實”的東西。
“有問題嗎?”
馬文升見沈溪沉默不語,有些擔心地問道。
沈溪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他本來想對馬文升說明困難,但最后還是選擇了沉默,不想打擊馬文升的信心。
要是換幾門新炮,再找那些精于使用佛郎機炮的佛郎機炮手來,或許能做到,可他培養出來的張老五等人,都是半吊子炮手,讓他們打死物尚且要訓練好幾天,現在對著從中間匯集后又四下亂跑的動物,他們能打得準那就怪了。
就算佛郎機炮射程遠,覆蓋范圍大,威力也足夠,但張老五等人終究沒學過彈道計算、三角函數等數學知識,很難做到指哪兒打哪兒。
沈溪送走馬文升,回來對張老五等人說明情況,張老五咽起了唾沫,支支吾吾道:“大……大人,小的……怕……沒那本事啊。”
“放心,沒問題的。”沈溪安慰道,“這次你只負責發炮,至于校準火炮的事情,我親自來做。”
“大人親自來?炸膛了怎么辦?”
沈溪知道,為了達到弘治皇帝提出的要求,他只能親自上陣,雖然體力活讓他做不行,可瞄準和校對,他卻比張老五等人內行。
“有危險我擔著,找幾根尺子來!”
沈溪得把一切都準備妥當,盡量做到沒有紕漏。
其實火炮落點左右方向的調整并沒有多難,但要調整射距,就必須得遵循四十五度角是射程最遠的這么一個基本邏輯,確保在一炮范圍不夠準確時,能馬上進行調整,根據目測的落地對射擊諸元進行換算,以最快時間發出校準后的第二炮。
就在沈溪精心準備時,另一頭,皇帝正在行宮接見此次與他一同出來參加狩獵的文臣武將,安排專人巡視和慰問參與狩獵的三軍將士。
在兀良哈使節抵達前,弘治皇帝還得檢閱下部隊,看看將士的儀容著裝有沒有整理好,能不能達到先聲奪人的效果。
弘治皇帝于上午辰時三刻抵達的南海子廡殿行宮,結果午時都快結束了才宣告準備工作一切就緒,在大紅門外等候了兩個時辰的兀良哈人被允許入內。
此時沈溪的準備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但他仍舊不斷對張老五等人囑咐一些事情,主要是一些口令,免得等會兒幾個人不理解他說的話,無端地消耗時間。
“來了。”
旁邊有兵部的官員提醒了一句,沈溪抬起頭,便見到兀良哈人一行黑著臉行了過來,他們顯然覺得受到大明朝廷的冷遇。
你們要狩獵,不讓我們參加也就罷了,還不給我們馬匹,讓我們兩條腿從京城走過來,這是對我們馬背上民族的侮辱!
兀良哈使節壓根兒就沒注意到在祭祀臺附近擺著一門不顯眼的火炮,因為佛郎機炮個頭相對比較小,再加上兀良哈人這些年沒跟明朝有大規模的沖突,從未見識過火炮這種先進的武器。
張老五心情有些緊張:“皇上是不是快來了?”
“陛下正在行宮,不過這會兒差不多該過來了,但陛下應該不會太靠近這邊,放完炮之前,不得分心。”沈溪嚴厲地說道。
張老五和旁邊幾人都有些悻悻然,上次就說能看到皇帝,結果皇帝躲在幾里外看放炮,等他們放完炮轉過頭時,皇帝已經跟文武官員走了,只模模糊糊瞧見個大致的身影。今天這么好的機會,他們當然想一睹天顏。
“陛下駕臨。”
隨著傳令官把消息傳來,所有人均跪地迎接。
沈溪跪在人群中,只見弘治皇帝的鑾駕從行宮出來,顯然弘治皇帝之前悠閑地在行宮里等待,檢閱完三軍后又回行宮簡單吃了點兒東西墊肚子,調整好狀態才又出來,可外面的人到現在都還餓著呢。
說是隔祭祀臺位置近,但也足有上百丈距離,就連弘治皇帝讓人“平身”都聽不到,只是從祭祀臺下面開始,官員和侍從相繼站起,一直往遠處延伸。
“那就是皇帝?”
張老五側頭看著弘治皇帝朱佑樘,只能大致看到一個身著袞冕的黃色人影,正在跟兀良哈使節說著什么。
沈溪沒好氣地道:“說了別看,今天先完成差事。之后陛下有可能會接見。”
張老五本來就沒什么大的見識和抱負,聽到沈溪的話,不由搓著手有些興奮,連干勁兒也足了幾分。
沈溪沒告訴他,這次完不成差事的后果很嚴重,鬧不好會被治罪,發配充軍都是輕的。
不過再一想,張老五如今也算是從軍了,只是從把總和總旗做起還是從小兵做起的差別,跟王陵之的情況有幾分相似。
想到王陵之,沈溪不由幽幽一嘆,這個發小平日不善文墨,到了邊疆后竟然連封信都沒有,一般士兵沒法寫信,怕他們在家信中泄露軍機,可對于將校來說,卻沒這個問題,只是要經過監軍的審查。
就在弘治皇帝接見過兀良哈使節后,三軍將士上馬,雖然這時代沒有什么三軍儀仗隊又或者是什么專門的禮儀隊,但還是要用軍容齊整來表示大明軍隊的威風。
一大批動物,包括鹿、羊、野雞、兔子等被從獸欄里趕出來,送到距離沈溪所在的佛郎機炮大約兩三百丈的地方,那里有一大片空地,占地約半畝,因為空地周圍設有柵欄,這些動物撒開腿就是一陣亂跑,但卻沖不出圍欄。
“陛下下旨,著兵部把炮推上去!”有太監過來傳話。
在沈溪調度指揮下,佛郎機炮被推著轱轆到了祭祀臺前,如此一來,兩側上千文武官員和將士都能見到火炮,沈溪和張老五等人成為眾人視線匯聚的中心。
人群中有認識沈溪的,不過更多的人卻不熟悉,但見一個少年隨同推火炮的人出來,紛紛猜測沈溪的身份,但很快就猜出個大概……因為朝中以少年之身入朝為仕的,只有新科狀元沈溪。
“臣沈溪參見陛下。”
沈溪帶著張老五等人,向朱祐樘行禮。
“平身。”
朱祐樘的聲音,這次終于能清楚聽到了。
沈溪站起身來,旁邊的張老五等人卻跪在地上好似聾了一樣,沈溪低聲提醒:“陛下讓起身了。”
“謝皇上!”
別人都沒說話,唯獨張老五喊了一句,那聲音分外凄厲,帶著幾分誠惶誠恐,顯得頗為滑稽,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哄笑。
兀良哈使節連連搖頭,覺得這是個看起來沒一點兒骨氣的漢子,臉上滿是不屑。
號角聲傳來,這是祭告儀式的開場禮。
弘治皇帝親自登上幾階木梯的祭祀臺,遙祭太祖,然后祭拜曾經到過這里來狩獵的太宗,然后口誦內閣親自為他撰寫的祭告訃文。
所有人都畢恭畢敬跪下,只有著甲的三軍將士不用跪,兀良哈人也不跪,他們連象征性單手抱胸行禮都沒有。
兀良哈人前來朝貢,卻被拉來參加狩獵活動,心里極為不滿,他們保持了草原人一貫的傲慢,并未把自己當成是大明朝的藩屬國子民,只是冷眼看著眼前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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