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不是個容易屈服的人,在她眼里,你沈明新算什么東西,我憑什么聽你的?
“大宅和二宅都不歸你們,這個家由我相公說了算,至于娘你們接出去養!”王氏囂張不已地做出最后的決定。
這個決定太過于霸道,以至于她直接把自己樹立在了全家人的對立面上,就連她的兒子都不會站在她一邊。
沈永卓皺起了眉頭:“娘,這樣不妥吧?”
“你知道什么?分家從來都是長房為尊,不看看當初我們沈家老一輩分家,給你爺爺留下了什么?不過是桃花村十幾間祖屋和幾十爛田,多少年了都是半生不熟的田地,如今我們是長房,當然應該由我們說了算!”
種善因得善果,在這樣一個封建落后的社會,做事最重要的一條原則就是仿效別人。
既然別人家都是長房說了算,那我們也來這一套,這是規矩,你們能奈我何?
沈明新冷聲道:“大嫂的意思,就是跟我們這些做弟妹的扯破臉?”
“扯破就扯破,如今的大宅和二宅都是沈家祖產,傳給長房長子,有何不對?”王氏覺得自己占了理,絲毫也不準備讓人。
沈明新再道:“那娘呢。”
“當然是你們這些做弟妹的輪著養!我們長房管不著!”王氏把袖子一擼,就是跟你們杠上了,能奈我何?
沈明新道:“可是這些祖產,似乎都是記在娘的名下,娘是準備留給沈家人的,你繼承了娘的祖產,還把娘趕出門去我們也不跟你爭,到官府評理吧。五弟和弟妹以為呢?”
沈明新雖然不識字,但卻是很有頭腦的人,他知道跟一個潑婦講道理沒用,王氏自來在沈家什么德行他們夫妻倆很清楚,如今李氏得了癔癥,沒人再能管束王氏,王氏就以為天下無敵。
可偏偏分家最重要的一個原則是,能協商解決就協商解決,不能協商找宗族或者是坊甲,若再不行,直接上官府。
如今沈家搬回寧化縣城也沒多久,又出了沈溪這個狀元,算是“官宦人家”,既然分家有了矛盾,直接告上官府是最正確的途徑。
而沈明新問詢沈明鈞夫妻的意思非常明顯,他們的兒子沈溪在京城為官,到了官府,無論怎么看官府都會站在沈明鈞夫妻一邊,就算不占理最后也能打贏官司。
何況現在還是王氏耍無賴,準備悖逆祖宗家法把弟妹和老娘趕出門。
“老四,你這是誠心讓你嫂子我難堪,是吧?”
王氏沒想到一向老實巴交的沈明新居然會提出鬧上官府,本來她覺得已經吃定這些弟妹,只有一個周氏不好對付。
沈明新搖頭道:“大嫂不仁,也休怪我們不義。三哥、三嫂你們怎么看?”
“這個”
沈明堂夫婦都是憨厚老實之人,但眼下他們已被王氏逼到了死胡同,最后一咬牙道,“我們聽老四和老五家的。”
王氏馬上嚷嚷道:“哎呀,你們這些兔崽子,以為我孤兒寡母的好欺負啊哎呀,娘啊,你的兒子兒媳婦攜起手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說著,王氏直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潑。
沈永卓趕緊過去攙扶老娘,他哭笑不得地說道:“娘,您在說什么呀,爹還沒死呢,怎成了孤兒寡母?”
周氏訕笑道:“聽說大嫂還有個表哥,剛過世,別是他跟你娘”
這話還沒說完,全家人都瞪著周氏,連沈明鈞也趕緊拉扯妻子的衣袖。罵人不揭短,明顯王氏的軟肋就是關于她跟她表哥的事情,現在這種混亂的時候,把這事提出來,又要無端挑起事端。
“把你爹叫出來,他當縮頭烏龜,我們不是孤兒寡母是什么?”王氏也發覺自己說錯了話,朝著沈永卓呼喝。
等把沈明文叫出來,沈明文在這家里其實并沒多少地位可言,最多拿兄長的威嚴出來唬人,但就算是沈明堂現在也不吃他這一套。
“分家?分什么家,一家人過得不好好的?”
沈明文這次倒沒站在王氏立場上,這話更好像是在罵王氏,“娘病倒了,所謂長兄如父,以后沈家就我說了算。以前誰管賬?”
王氏本以為丈夫失心瘋了,等聽清楚丈夫是要出來當家,她馬上從地上站起來,道:“相公,一直都是娘管賬。”
“那現在呢?”
所有人均面面相覷。
這些天沈家上下可全靠沈明鈞夫妻倆打點,無論柴米油鹽,或者是日常雜項開支,出銀子的都是周氏。
“把錢拿來!”沈明文看了看沈明鈞兩口子,向周氏伸出了手。
周氏笑道:“大伯這是糊涂了?沈家的銀錢一向是娘保管,現在卻跟弟妹要銀子,是否不合適?”
“我跟你要的是娘給你的!”沈明文喝道。
這次,連王氏都不由扯了一下沈明文的袖子,似乎是想提醒沈明文。
當初叫沈明鈞夫婦回來,可不是想把沈明鈞夫妻倆叫回來分家,而是沈家上下這么多口人,沒有進項快維持不下去了。
周氏道:“娘可沒給我銀子。”
“胡說八道,娘這些年用你們的銀子攢下來不少!”沈明文直接說了一句大實話,老太太攢錢,全靠的是沈明鈞夫妻倆的供給。
沈明新知道得詳細一些,提醒道:“大哥,有些話四弟不能不說,這些年五弟夫妻二人對家里的貢獻不娘確實攢下一點兒銀子,不過頭兩年在縣城買房買地,已經悉數花了出去,最近的用度是之前七郎中狀元時別人送的禮,但到現在已經花完了。現如今我們還欠王家一筆銀子尚未歸還。”
“啊?”
沈明文傻眼了。之前他一直覺得,沈家現在風光無限,光大宅子就兩處,還有個在外面當官的沈溪,分家后只要吃田租放貸就能高枕無憂,他卻不知原來沈家到現在竟然是入不敷出,還欠了不少外債,“欠了多少?”
沈明文最后還是問了出來。
沈明新回答:“雜七雜八加起來,大約有五百五十貫錢,把田地都賣了估計差不多夠還錢,除非是把大宅也變賣了。”
“怎么可能欠了這么多?”這下王氏不樂意了,感情我們要把大宅子扣下,就跟我們算賬嚇唬我們是吧?
沈明新道:“賬目都在娘那里,也是頭兩年不景氣,閩西之地除了鬧災荒,還有便是盜匪橫行,如今城外的田地大多荒蕪,大哥大嫂不事生產,自是不知。”
“另外,娘為了贖回祖宅,曾在外面借了一大筆錢,其中還有五弟夫婦二人向陸夫人借的,當初說是從七郎的俸祿里扣可七郎一直在京城,還錢也就說不上。”
“還有便是沈家上下一共二十六口人,除了五房在外地不需要沈家賬上支錢養活,開支極為驚人我們一直都是在吃老本,五房從去年就已經不再做藥鋪生意,家里只靠一些小的進項,入不敷出。”
沈明新對沈家的情況熟悉得很,等他把所有情況說出來,全家上下大眼瞪小眼,死寂一片。
原來沈家早就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兩年風光確實風光了,迎娶的孫媳婦是一個接一個,辦的酒宴一席接一席,可那都是老太太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打腫臉充胖子,沈家現在不但沒有積蓄,反倒欠了不少外債。
之所以沒人上門來討,一來是欠錢的大戶王家不太計較這點兒小錢,人家本來就是為了感謝沈溪對王陵之的栽培才半賣半送。至于別的人,則是因為沈溪是狀元,覺得沈家未來前途無量,把錢借來,等于是“投資”。
但沈家若是分家了,人家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錢討回去再說,沒錢就逼你賣房賣地。
以前年景好,房子和田地值錢,但現在天災,東西貶值厲害,把房子和田地都賣了也不夠還債。
沈明新冷聲道:“大哥大嫂,你們還要分家嗎?”
“誰說要分家了?”
沈明文臉色漲得通紅,“老幺和她媳婦哪兒來的銀子?”
沈明新看了沈明鈞夫婦一眼,道:“七郎如今在外做官,還有陸夫人供應,汀州商會雖然瓦解,但陸夫人畢竟曾是汀州第一巨賈,五弟夫婦有些銀子有何奇怪?”
“四哥可別誤會啊。”周氏笑盈盈道,“我們回來時也只是跟我孫家妹妹借了點銀子周轉,以后要還的。”
周氏現在算是聽明白了,沈家這家看來是分不了了,一旦分家,什么大宅、二宅,都要賣了還債,只有我這里要地位我有個狀元兒子,要錢財有我多年投資經商的底子,你們有本事再說分家啊!
沈明文道:“娘說過,這個家不能分!”
“分不分的,我這種小輩,最沒發言權了。”周氏陰陽怪氣地說,“以后我們是要跟兒子、兒媳過日子的,不瞞你們,我們臨出京前,我兒媳已經懷孕,這會兒估摸已經生了。想讓我們長期留在寧化也難”
王氏這會兒不再囂張了,走過去陪笑:“弟妹,你看看你,大老遠回來,回什么京城啊,就在寧化住著就是了。”
“大嫂,不是弟妹挑剔,這寧化跟京城一比嘖嘖,那簡直就跟狗窩一樣,皇上賜了我兒子一座府邸,以前那可是戶部侍郎的大官邸,里面院子套院子,你不知道有多大,每次進去我頭都要轉暈。”
“我們聽說娘病了,只能把兒女留給七郎,趕緊回來盡孝我們可不想因為分家什么的影響到我兒子的官聲。”
這會兒周氏說話不急不慢,你不是拿分家的事來要挾我嗎,現在看看誰求著誰。
我也不談分家了,你們有本事你們分,反正我不分家也可以名正言順去京城,你們還要在寧化過苦日子。
“不分了,不分了。”王氏一臉諂媚地道,“以后沈家就交給五弟妹做主,這沈家上下,就由您來照看你們可有異議?”
一大家子面面相覷,不干活就有人養活,這種好事誰會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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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這章天子早就該碼出來了,誰想今天是天子姐夫的生日,下午四點半就打來電話去酒樓,吃過晚飯已經是七點半了,回到家趕緊接著碼字,現在才寫完!
不過,照今天的狀態看,再來兩章應該沒問題,也就是說昨天承諾的八章,完全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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