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衙門除了沈溪這個正牌總督,其余之人都沒有品階。
沈溪跟前以長史名義辦差的楊文招,早就被總督府內外的喧囂給驚醒,早早穿戴好衣物。此時聽到外面的喊聲,慌慌張張迎了出來,看到蘇敬楊鞠躬抱拳,一副見不到沈溪本人便不離開的架勢,趕緊上前,支支吾吾道:“沈大人……出去了!”
蘇敬楊之前也以為沈溪離開總督府衙門了,結果出去打探后才知道,壓根兒就沒見過總督大人的身影。
蘇敬楊心想,身為兩省總督,沈大人怎么可能連隨從都不帶便出總督府?且此時城中兵荒馬亂,沈溪又跟布政使司衙門和地方官紳起了沖突,只身在外行走必然很危險,那最有可能的便是沈溪找地方躲了起來,總督衙門無疑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沈大人去哪里了?”
蘇敬楊不相信一個看起來怯弱卑微的總督府吏員嘴里說出的話。
這次楊文招徹底回答不上來了,本身他就沒見過大場面,沈溪突然玩消失,以他那點見識,根本就無從應付這種場面。
沈溪身邊人中,也就馬九能挑起擔子,但此時馬九也忽然失蹤了。
見蘇敬楊呆住了,他身后一名經歷司經歷出列詢問:“蘇大人,下一步如何行事,還請您示下?”
蘇敬楊道:“還能如何?根據沈大人交待,先將城中各衙門和士紳的府邸控制起來,不走失一人……我就不信了,事到臨頭了沈大人還能撒手不管不成?”
此時蘇敬楊還真怕沈溪撂挑子走人。
不管怎么說沈溪也是湖廣和江贛兩省總督,沒有誰規定他一定要在湖廣承宣布政使司駐地武昌府辦公,沈溪其實可以去江贛省治所南昌府。
蘇敬楊知道自己鬧出這么大的動靜,除非有沈溪擔著,否則他扛不起這責任。
蘇敬楊帶著人馬從總督府出來時,暗自嘀咕:“我這般得罪武昌府官員和士紳,先不論朝廷追究,官紳們一定不會放過我,這些地方上的勢力盤根錯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無比黑暗,連藩臺大人都敢暗殺,更何況我這個武夫?”
已經被逼上絕路的蘇敬楊,即便現在找不到沈溪,也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剛剛騎上馬,蘇敬楊突然想到崔涯,轉身詢問身后跟著的武昌左衛一名百戶:“崔召平何在?”
百戶突然聽到自家指揮使的大名,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崔召平”是衛指揮使崔涯的字號,當即道:“回都指揮使大人,崔指揮使說去藩司衙門了!”
蘇敬楊怒道:“嘿,居然敢跟我玩陽奉陰違這套,讓他在總督府這邊守著,莫非這個節骨眼兒上了他還想鬧點什么事情出來不成?蘇慶,你帶二百親衛前往藩司衙門,把崔召平給我拿下!”
蘇慶是蘇敬楊的堂侄,目前在蘇敬楊身邊任親兵統領,迅上前領命。
都司衙門下屬的經歷司經歷趕緊站出來提醒:“大人,崔指揮使可是您屬下,咱軍隊自己可先別內斗啊……”
蘇敬楊惱火地道:“這是內斗嗎?沈大人不在,這里由我做主,立即按照本將軍的命令行事!”
湖廣都指揮使司指揮使蘇敬楊,居然跟武昌左衛衛指揮使崔涯先對上了。
其實蘇敬楊早就知道崔涯跟布政使司衙門關系不錯,之前他為了迎合地方官紳,主動派崔涯代表都司衙門迎接沈溪便是證明。但眼下既然翻臉,自然擒賊先擒王,先行把軍隊牢牢地掌控在手中才行。
蘇敬楊帶著人馬抵達布政使司衙門,直接率領官兵沖了進去,不管男女老幼,一律先擒拿下來再說。
輪到布政使司左參政郭少恒,士兵們沒了底氣,怎么說郭少恒也是從三品的朝廷大員,且是文官,在右布政使從“重病”到“暴斃”,左布政使出缺及其后馬中錫到任“染病”不能理政的情況下,郭少恒主持布政使司事務已有半年。
蘇敬楊以正二品都指揮使的身份都不敢得罪郭少恒,更別說是下面的士兵了。
布政使司衙門大堂,郭少恒怒氣沖沖從后門沖出來,向環繞身邊的將士喝斥道:“你們要干什么?這是要造反嗎?也不看看這里是什么地方,豈能任由你等粗鄙武夫橫行不法?”
郭少恒在湖廣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沈溪和馬中錫到任前,他一直是湖廣最高行政長官,說話底氣很足,就算是在蘇敬楊面前,他也敢指著鼻子罵。
都司衙門的官兵圍著郭少恒,不敢上前拿人,全都忍不住回頭看向蘇敬楊,想得到蘇敬楊的確切命令。
蘇敬楊沒有見到沈溪,有了鋌而走險的心態,大喝一聲:“將陰謀毒害馬藩臺的郭參政拿下!”
郭少恒原本算準沈溪不敢在沒證據的情況下亂來,但他沒想到上門來拿人的不是沈溪,而是蘇敬楊。跟武夫講道理,純屬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你……”
郭少恒感覺一陣無力,正要出言叱罵,已經被兩名士兵上前來一左一右架住雙臂,他始終是個文臣,沒辦法跟這些強壯的兵士較勁,忽然想起崔涯前腳剛到,此刻正在后院,完全可以讓崔涯出來與蘇敬楊打對臺戲,忽然聽到大堂后傳來一陣喧嘩聲,原來崔涯也被人押送出來了。
崔涯沒弄清楚局勢,無比緊張地問道:“蘇大人,您這是要作何?”
蘇敬楊怒不可遏:“作何?你們陰謀毒害馬藩臺,文官和武將私下里勾連,意圖謀害沈軍門,如今本將軍奉命帶人來將你等捉拿歸案!”
郭少恒氣得渾身抖,努力掙扎一番,沖著蘇敬楊大喊大叫:“蘇指揮使,你可別胡亂攀咬人……再說你一個區區都指揮使,沒有朝廷諭令,有何權力捉拿一名從三品的藩司大員?”
蘇敬楊根本不在乎郭少恒說什么,一擺手:“將人押去總督衙門!”
一眾官兵從布政使司衙門出來,將浩浩蕩蕩的一班“案犯”往總督衙門押送而去,至于其余官兵,則繼續圍困各世家大族的宅邸,只等一聲令下便開始拿人。
蘇敬楊想得很透徹,無論如何,這案子都該由沈溪來審理,他作為武將可沒資格斷案,尤其他要審訊的對象還是從三品文官。郭少恒在湖廣之地權勢熏天,官紳們基本以郭少恒馬是瞻,若郭少恒悍然反擊,蘇敬楊也不敢保證自己麾下官兵有多少會倒戈。
在前往總督府的路上,蘇敬楊一直擔心沈溪不在,怕新任總督大人跟他玩陰的,人溜了卻讓他來承擔惡果。
來到總督府大門前時,蘇敬楊翻身下馬,抓住一名留守百戶的衣領,喝問:“沈大人可在?”
那名百戶有些莫名其妙,趕緊回答:“沈大人去了何處,卑職并不知曉!”
就在蘇敬楊心里一沉,覺得自己可能會有大麻煩纏身時,突然身后街口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蘇將軍是在找本官?”
蘇敬楊連忙轉過身,只見沈溪卓然地站在那兒,頓時有種見到大救星的感覺,趕忙上前行禮:“沈大人……您這是自何處返回?”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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