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鳳完成張苑交托的差事,緊忙回皇宮跟張太后復命。
原本張太后只是讓高鳳去司禮監打探消息,結果這一去就是兩個時辰,回來時張太后焦躁不安,臉色很難看。
不過當高鳳將自己去見張延齡的事告知后,張太后眼睛里多了幾分期許。
“……建昌侯……他還好吧?想來這幾天吃了不少苦頭……”
張太后到底還是關心弟弟的,娘家人跟她兒子鬧了矛盾,她覺得自己負有很大責任,滿腦子琢磨的都是怎么才能成功調和。
高鳳面色凄哀:“太后娘娘,老奴剛獲悉,陛下已正式下旨,將兩位侯爺貶為庶人。”
“什么?”
張太后一張臉漲得通紅,顯然是怒極,卻苦于找不到發泄的地方,怔了半晌后才道,“皇兒真不顧念血濃于水的親情,非要把他親舅舅往死里整?他這是想把親人統統拉下馬來,靠一幫外人為他打理江山,是嗎?”
張太后說得義正詞嚴,不過在高鳳聽來,卻分外別扭。
高鳳暗忖:“兩位國舅跟您確實是血濃于水,但跟陛下哪里談得上?都不是同姓中人,更何況二國舅還是因謀逆大罪而下獄……”
張太后道:“哀家會給皇兒下一道懿旨,回頭你帶到豹房去,讓陛下知道他此舉是自毀長城,純屬瞎胡鬧。”
即便高鳳不以為然,但還是老老實實行禮,俯首領命:“是,娘娘。”
“唉!”
張太后嘆息一聲,苦惱地說道:“皇兒現在變了,一定是那些佞臣在他跟前說我張氏一門的壞話……哀家要將這些蛀蟲給找出來,不能讓他們繼續留在朝中胡作非為。高公公,你有何辦法?”
“這……”
高鳳非常為難地道,“娘娘,現在外邊眾說紛紜,但大多持同樣的看法,那就是看起來是身兼兩部尚書的沈之厚幫助陛下針對兩位國舅,其實卻在暗中幫忙調解,之前謝閣老好像也對沈尚書所做所為大為贊許,要不……請沈尚書幫幫忙?”
張太后搖頭道:“就怕沈之厚才是始作俑者。”
“可是……”
高鳳猶豫不決地道,“如今能打動陛下的,好像只有沈尚書了……娘娘,老奴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先皇時的顧命大臣,到現在沒幾個了,這朝中除了謝閣老和沈尚書外,旁人有誰是真心為大明著想?”
經高鳳這么一提醒,張太后不由低下頭,開始認真思索這個問題。
高鳳又道:“除夕那天,的確是沈尚書傳信給謝閣老,再由謝閣老派人通知老奴,若非老奴及早告知娘娘,或許現在陛下已將兩位侯爺定罪。兩位侯爺所犯,可是……天大的罪過。”
因為不能直接說“謀反”、“弒君”等字眼,高鳳只能用“天大的罪過”代指張氏兄弟的過錯。
張太后不悅地道:“自從沈之厚以地方督撫之身進入中樞,朝廷出了多少亂子?劉瑾被拿下倒不是什么壞事,但他慫恿皇兒御駕親征,又數次針對兩位國舅該怎么說?現在沈之厚在朝中大肆清除異己,連哀家的親弟弟都下獄,豈能任由他胡作非為?”
“娘娘,可是兩位侯爺要獲得自由,非得……”高鳳還想爭論。
張太后一抬手:“高公公的苦心,哀家能理解,其實哀家也想讓建昌侯早些脫離牢獄之災,不過現在還沒到這個份兒上,哀家尚有辦法可想,你先去傳信吧!”
高鳳根本沒辦法把張太后的懿旨送到朱厚照跟前,因為他連豹房都進不去。
不過他還是通過層層賄賂,想方設法把懿旨交到小擰子手上。等完成這一切,他感覺一身輕松,坐上馬車回到皇宮,等不緊不慢趕到司禮監衙門,才知張苑一直在找他。
“張公公,您找在下?”
高鳳的年歲和資歷,要比張苑高上許多,不過因為彼此身份和地位的差別,高鳳見到張苑只能畢恭畢敬行禮。
張苑坐在那兒,手里捧著茶杯,瞟了高鳳一眼,漫不經心地問道:“高公公,咱家讓你辦的差事,你可有完成啊?”
“完成了,完成了。”
高鳳忙不迭回道,“諭旨已分別送到壽寧侯和建昌侯……哦不,是兩位國舅爺那里,他們已知道陛下貶斥他們為民的事情。”
張苑突然變色,喝問道:“既已完成,為何不早些回來跟咱家復命?”
高鳳有些手足無措,訥訥地道:“張公公請見諒,您也知道,在下本是奉太后懿旨出來做事,您說過可以在完成您交托的任務后,先回去跟太后娘娘復命,所以……”
張苑冷笑不已:“你回宮跟太后娘娘復命自無不可,但覲見完畢又作何去了?明明可以順道過來跟咱家知會一聲,卻故意躲得遠遠的,存何居心啊?哼,你以為你領的差事是咱家交托的嗎?不,是陛下給的!你說是陛下的差事重要,還是太后的差事重要?”
高鳳低著頭,不敢為自己辯解,他在宮中多年,什么情況沒見過?自然明白掌權太監從來不會跟下屬講道理,他們的話就是最大的真理。
張苑道:“好了,扣你一個月薪俸,小懲大誡,若是再犯的話,咱家不會包庇,直接將你的過失奏稟陛下知曉。”
“多謝張公公開恩。”
高鳳心里很不爽,自己堂堂首席秉筆,一個月的俸祿這么莫名其妙被人扣掉不說,還要覥著臉謝對方,最重要的是周邊還有一群太監圍觀,面子丟大了。當然,他明白張苑這是故意拿他開刀,有殺一儆百的意思。
張苑稍微氣消了一些,道:“你的差事既然完成,想必見到牢里那位爺了吧?他的境況如何?”
高鳳沒有馬上回答,因為他不知道這問題是張苑問的,還是朱厚照想知道的。
就這么遲疑一下,張苑已勃然動怒,大喝道:“問你話,為何不答?”
“不好,一點兒都不好!”
高鳳搖頭道,“二國舅境況凄慘,如今天寒地凍,牢房里潮氣又重,他卻穿得單薄,身子骨有些吃不消。”
張苑點了點頭:“你回稟太后之后,不知她是怎么說的?”
高鳳心道:“太后娘娘的意思,也能隨便告訴你一個奴才?你還直呼太后娘娘為她,一點兒尊敬的意思都沒有,怎么你這奴才一點兒規矩都不懂?”
心里雖然這么想,但高鳳卻不敢表露出來,低著頭說道:“太后娘娘知道二國舅的情況,很是體恤,卻又知是陛下的意思,沒有多說,只是讓在下去豹房送了一份懿旨,有勸說陛下寬恕,讓二國舅早些回府之意。”
張苑聞言嘀咕了幾句,最后道:“除此之外,太后就沒問別的?你沒有跟太后提出請沈大人出面斡旋?”
高鳳一怔,問道:“張公公,您……”
“問你話,直接回答。”張苑中氣十足。
高鳳心想:“不會是太后娘娘跟前有他收買的細作吧?怎么什么事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有。”
高鳳不敢有絲毫隱瞞,據實以陳,“在下的確在太后娘娘面前提及此事,不過太后娘娘……沒有應允,太后娘娘說斷不至于屈尊紆貴,向沈大人一介臣子求助。”
張苑點了點頭,似乎對高鳳的回答很滿意,道:“你記住了,這件事不得外泄,連咱家問你話的話也要保密。”
高鳳看了看在場幾名太監,似乎在說,我能保證不說,但他們可以做到嗎?
張苑卻像根本沒思慮到高鳳的擔憂,因為他現在已掌握了司禮監,整個內宮體系只有一兩個敢跳出來跟他叫板,也就是小擰子加個張永。
張苑起身,道:“你在外辛苦了,估計這會兒午飯都沒來得及吃吧?”
“不累,不累。”
高鳳連忙擺手。
張苑笑了笑,說道:“累便直說,咱家不是不體諒你,要是不累的話,現在正好有奏疏需要人朱批,你只需按照內閣上奏朱批便可,不過用印之事等咱家回來后再說……你先跟李興一起做事,咱家先出宮去一趟。”
“啊!?”
高鳳這才知道張苑根本不是體諒他的辛苦,而是換個方式差遣他繼續做事。
張苑伸了個懶腰,擦擦有些模糊的眼睛,隨口道:“咱家一直等你回稟,然后把情況向陛下稟報……若非你不識相,先去見過太后,然后又出宮一趟,咱家何至于等到現在?幫咱家做點兒事難道就累了你?”
“李公公,這里就交給你了。”
張苑最后的話卻是對另一位司禮監秉筆太監李興說的。
此時李興已經跟張苑站到了同一條戰線上,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成為了張苑豢養的一條狗。
因為李興“識相”,以至于高鳳在司禮監中首席秉筆太監的身份嚴重動搖,張苑作為內相,安排工作從來都是看人的,總讓高鳳去做一些跑腿的差事,批閱奏疏這種事卻讓李興來做主,高鳳只是在旁輔助。
高鳳心有不甘,但只能認命,心想:“就算有太后娘娘撐腰,依然無法撼動張苑的地位,誰讓他嫉妒我呢?”
無論是高鳳,又或者李興,能力都相對平庸,就算張苑和張永也只能說差強人意。
這一屆司禮監太監質量參差不齊,不過總算比戴義在時好一些,年歲相對年輕,更富有朝氣,再加上沈溪在朝中強勢崛起,司禮監的權限一再被壓縮,如此一來他們能力有高低之分也沒有太大影響。
張苑對于繁瑣的朝事并不上心。
本來司禮監衙門該在年初休息,但因年前奏疏積壓嚴重,謝遷要求內閣一幫閣臣加班加點把所有奏疏擬好票擬送到司禮監,張苑感覺肩頭亞歷山大,發現沒法在年前完成差事時,就直接把一切丟給手下太監。
張永長期請病假,沒在司禮監坐衙,朱批就由李興和高鳳完成。
“好個張永,仗著有小擰子撐腰,還有我那大侄子跟他關系好,屢次跟我作對,我得想個辦法好好懲治一下!”
張苑在出皇宮時心中如是琢磨。
張苑沒去豹房,他知道這會兒朱厚照沒睡醒,便直接去吏部衙門找沈溪,他知道當天沈溪在吏部坐鎮,考核官員,他有一些事想跟沈溪商議,卻不包括謝遷等人力主將沈溪外調平叛的事。
到了吏部張苑才知道,沈溪此時正在后衙接見那些前來面試的官員,在前院等了約半個時辰,不少前來參加面試的官員都殷勤地跟他打招呼,他卻沒什么興趣跟這些人熟絡,又百無聊賴地等了近一個時辰,才有吏部屬官來通知,讓他進去見沈溪。
“……沈大人,您真是好大的官威啊。”張苑等得很不耐煩,見沈溪坐在花廳里,翹著二郎腿喝茶,上去便用聲討的語氣說道。
沈溪笑了笑,問道:“張公公何出此言?”
張苑道:“何出此言?你讓咱家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咱家還要趕著面圣,你真是一點兒都不體諒人!”
沈溪道:“本官要考核官員,這是公事,絲毫也不能耽擱,至今午飯都未吃,還是趁著面試間隙出來見見張公公你,怎就變成本官不近人情?”
張苑在許多時候不想跟沈溪講道理,因為實在講不過,這會兒也不例外,立即岔開話題:
“跟你說,陛下今日已正式下達御旨,將壽寧侯和建昌侯爵位褫奪,咱家讓高公公去刑部大牢見了建昌侯,回去后他向太后做了匯報……”
張苑將高鳳去見張鶴齡、張延齡兩兄弟的情況一并跟沈溪說過后,又道:“沈大人,看來太后那邊就要展開反擊了,而且你也知道陛下一向心軟,若是陛下再次放過兩位國舅,你準備如何應付?”
沈溪無所謂地攤攤手:“難道陛下以前沒有寬恕過二人罪行?”
張苑皺眉:“所以你就不管了,放任自流?”
沈溪打量張苑,反問道:“那你覺得,陛下這次會那么容易便寬恕二人?他們犯的罪行是一樣的嗎?”
張苑仔細想了一下,斷然搖頭:“的確不同,這次涉及到謀反,罪名可不是陛下說寬恕便能寬恕的……不過太后那邊似乎還有別的手段,本來她應該求助于你,但不知為何到現在都沒有這么做,好像有所憑仗!”
沈溪抿了口茶,道:“這種事,誰知道呢?”
“你肯定知道太后娘娘有何手段……”
張苑對沈溪有種莫名的自信,陪著笑臉問道:“換作你,在不求助你的情況下,有什么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你好好幫咱家想想,之后咱家要去面圣,若陛下問及的話……咱家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沈溪打量張苑,道:“是你自己想知道,還是要去陛下跟前邀功?”
張苑道:“兩者兼而有之吧,總歸你給我釋疑便可,少不得你的好處。”
沈溪神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問道:“張公公,好像今天你有什么事沒對本官說吧?比如說,今日你早些時候前去面圣,要跟陛下提什么?”
被沈溪點破行蹤,張苑臉上多了幾分局促,道:“還能說什么?不過是例行公事,跟陛下說及朝中事務罷了。”
“那你說說看,可有跟本官有關的事情?”沈溪冷聲道。
張苑嘆了口氣,道:“咱家也不瞞你,朝中言官紛紛上疏,要調你出京平息地方叛亂,大概全都是受謝老頭指使……咱家行事不會偏狹,涉及你的事都會跟陛下詳細陳奏,這也是之前陛下所定規矩,可不是有意隱瞞。”
沈溪道:“那你張公公對此又有何看法?”
張苑好像被踩住尾巴一般,大聲嚷嚷:“咱家跟你一心,難道還想你調走不成?咱家當然是全力支持你。不過這幾天陛下對一個女人很著緊,居然同榻而眠,這可是以往從來沒有過的情況,也不知這女人是何身份,當時陛下讓咱家退下,等回頭睡醒后再召見……稍后咱家便會去豹房,跟陛下提及此事。”
沈溪微笑道:“你什么態度,不需要跟本官解釋,只希望張公公你記得當初的約定便可,別不小心開罪陛下,再一次被下放,那時就沒這般好運,還能重新回到中樞……”
張苑冷笑一聲,卻不得不服軟,賠笑道:“咱家記得你的好,這總該總行了吧?誰讓咱們是一家人……咳。這樣吧,你告訴咱家,太后到底會有何手段給兩位國舅說情?”
沈溪微微癟嘴,攤手道:“太后還能作何?她是陛下的生母,更是大明王朝的太后,若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陛下很難拒絕。”
“這是什么話,太后當日到你府上,不也聲情并茂,涕淚俱下為她兩個弟弟求情?陛下還不是將二人褫奪爵位?”張苑不以為然地道。
沈溪冷笑道:“若太后去跪求陛下寬恕呢?”
“啊!?”
張苑一驚不老小,隨即仔細琢磨一下,顫抖著聲音問道,“你……你說話怎如此滲人?太后娘娘會跟陛下跪諫?這……這……這怎么可能?”
沈溪一擺手:“你就當是本官無端揣測,現在沒人能預測太后娘娘會如何,不過想來大致不會差……本官已跟陛下提出不再負責此案,以后有這方面的事情少來煩人,免得為本官招惹事端。”
張苑臉上堆滿笑容:“行,以后咱家不再問你這方面的情況……不過你說的對,若是太后娘娘真拿出跪諫的手段,陛下不好收場啊……不行,咱家要趕緊提醒陛下,你且放心,咱家不會說是沈大人你說的,會主動把責任攬在自個兒身上。”
沈溪瞇眼打量張苑,心想:“你當然不會說是我提醒的,要是一切都是你想出來的話,便凸顯你有主見,善于審時度勢,能為皇帝處理危機,自然也會更加受寵。呵呵。”
張苑興沖沖要走,留下一句話:“沈大人,您先去忙,咱家這就趕去豹房,有事……等沒事再過來找你閑話家常,有事的話咱家會盡量自行解決。”
沈溪道:“張公公先留步,難道有些事不該先把話說清楚再走?”
“啊?”
張苑一怔,駐足回首,問道,“還有旁的事?”
沈溪冷聲道:“你張公公可真健忘,來一趟,只為自己的事?難道本官就不能提點你幾句?”
張苑臉上多少有些尷尬,道:“可以,當然可以,沈大人您有什么問題盡管提出來。不過您可要快一些,時候不早,從吏部衙門到豹房還有段路要走,咱家怕去晚了見不到陛下的面……”
張苑在被沈溪交待一些事后,帶著幾分不甘出了吏部衙門,乘馬車往豹房去了。
張苑心想:“這小子,分明將我拿來當槍使了,他自個兒不做事,卻總指使我去做,有些話他自己跟陛下說不是更合適?”
等到了豹房后院,見到小擰子,才知道朱厚照仍舊在休息,沒有起來。
張苑道:“可要小心點兒,陛下身邊有人侍寢,且來歷不明,若是對陛下有所不利,咱們可沒法擔待。”
“哼……”
小擰子不屑地道:“不勞張公公提醒,在這之前,咱家已進去多次,沒發現那女人對陛下有何不軌之舉。”
“這就好。”
張苑本來還想教訓小擰子,但見這架勢,頓時少了幾分底氣,到底他現在不能恢復到對皇帝言路的把控,更重要的是他怕沈溪這個克星。
張苑往一直在院子旁晃悠的侍衛身上看了一眼,問道:“姓江的呢?”
小擰子道:“之前進去過一次,好像是有要事跟陛下稟報,而后便出去了,到現在還沒見人影。”
“什么?”
張苑驚訝地問道:“江彬……他……進去過?”
因為皇帝有女人侍寢,江彬進寢殿之事在張苑看來非常不可思議,小擰子則顯得很平常,說道:
“這有何好驚訝的?現在江彬面圣,比咱家跟張公公你還要容易,而且任何時候都能去面圣,陛下對他沒什么顧忌。”
張苑聞言不由咋舌,心想:“我那大侄子到底沒看錯,怪不得他對江彬如此防備,這真是個危險人物,不能不防。”
過了很長時間,殿門從里面打開,有宮女走出來,小擰子迎過去,但聽那宮女嬌怯地招呼道:“主子已醒來,傳喚隨從進去伺候。”
小擰子趕緊一招手:“過來!”
從回廊方向過來幾名太監,端著水盆等物,排隊往里進,這些東西都是一炷香左右時間一換,水一直都保持溫熱。
張苑跟著小擰子一起進到里面。
因為是太監,在皇帝寢殿內沒多少顧忌,小擰子進去見朱厚照,而張苑只能先在外屋等候,不過眼睛還是忍不住往內帷瞄。
“那女人,跟陛下倒是挺親近的,儼然有成為花妃和麗妃外第三大勢力的架勢……如此一來,那位鐘夫人算怎么個說法?”張苑非常納悶兒。
不多時,小擰子從里面出來,招呼道:“張公公,陛下傳你進去說話。”
張苑跟著小擰子進內,等站定后,才發現朱厚照仍舊在跟那女人廝混,根本就顧不上梳洗,那些進來服侍更衣漱洗的太監站在旁很是為難,不知是不是該退下。
“陛下。”
張苑堆笑著上前,跟正德皇帝打招呼。
朱厚照這才將注意力從那女人身上挪開,落到張苑身上,見張苑站在那兒,不由皺眉:“你個奴才,倒很準時嘛,朕讓你下晌來,還真過來了。有什么要緊事,說吧。”
張苑道:“陛下,今日已將您下達的關于褫奪壽寧侯和建昌侯的御旨,傳到兩位國舅府宅……和牢房,他們已得悉此事。”
朱厚照不耐煩地道:“這算什么要緊事?前兩天就該辦妥的事情,今天才落實,你還好意思前來表功?”
張苑再道:“還有……關于沈大人的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