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妻子理解的沈明鈞,做起事情來更加賣力,只可惜他依然不肯把王家的工作辭去,要做到面面俱到,往往幾日才能回一趟家。
周氏偶爾會到茶肆那邊看看,她在藥鋪當半個家,漸漸地有了點兒頤指氣使的氣勢,茶肆的韓五爺和幾個伙計都不敢得罪這位老板娘。
沈溪根本就沒問沈明鈞有沒有把之前在外面搞養殖場的事告訴周氏,當然他也不會多嘴,現在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到茶肆走走,把說本送去的同時,順帶聽上一段書……有了韓五爺的演繹,比起他原來說本里的內容更加精彩。
二月底,新縣令終于到任。
這位縣令名叫葉名溯,不像之前的韓縣令那樣人老成精,而是弘治三年的進士,這寧化縣令應該是他履職地方的第一個差事。
在沈溪想來,這樣的年輕人應該尚未被官場磨去棱角,會顯得急功近利些,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情況下估計會有所動作。
韓縣令到南直隸履新,具體安排什么差事無人知曉,但夏主簿卻留在了寧化縣城。如今汀州府周邊匪患平抑下去,道路暢通之下,去年沒有被瘟疫傷了元氣的汀州府,比起周邊府縣更加興旺。
隨著水路和官道恢復暢通,南來北往的客商漸漸多了起來,寧化縣城每天都很熱鬧,各種營生都好做許多。城里的百姓手頭有了余錢,生了小病不再像以前一樣苦苦熬著,來藥鋪問藥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三月初四早上,沈溪和以往一樣到學塾讀書,不過到點了先生蘇云鐘卻沒有出現,臨近中午的時候,學塾突然來了很多人,原來是新縣令前來視察。
這是沈溪第一次見到葉縣令,三十歲左右,在官員中屬于少壯派,一米八的個子稍顯魁梧,看起來倒不像是讀書人,口音帶著濃重的北方腔,周邊人說話時,很多時候這新縣令需要側過頭問隨侍身邊的夏主簿,經過夏主簿“翻譯”,他才知道說的是什么。
蘇云鐘帶著葉縣令參觀學塾,無論是剛開蒙的孩子,還是那些等著考童生試的青年,都出來列隊行禮問候。沈溪站在人群后面,默默觀察新縣令的一舉一動,推測這個人的性格以及喜好。
葉縣令參觀完很快離去,他還要去城里別的地方視察。這天下午學塾放學很早,因為蘇云鐘受邀陪同考察,無人授課。
回到藥鋪,周氏看到沈溪以為他逃課,蹙眉問道:“憨娃兒,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縣令大人在城里各處考察,先生前往陪同,故此早早就放學了。”沈溪放下書包,來到柜臺旁,“娘,我幫你篩藥吧。”
周氏面色不善:“做你的功課去,做完功課教黛兒和曦兒讀書認字,篩藥這種事用不著你,免得被你弄灑了了還得老娘撿起來清洗曬干……嗨,讓你做點兒事怎么那么麻煩?”
沈溪笑嘻嘻地到了后院。
其實以他的智商以及身體的協調力,就算力氣不濟也不至于把藥材弄灑了,卻是之前他有意為之,故意在周氏面前搗鬼,好讓周氏氣惱之下把他趕回家,他能趁機去茶肆那邊看看。
現在茶肆逐漸步入正軌,那邊就算沒人看著也運營得很好,他就有了更多供自己支配的時間。
平日里先生布置的功課,無非是抄寫,對于初蒙學的學生,最重要的就是把圣人之言翻來覆去的寫,寫多了自然就理解了,還能練得一手好字。沈溪深諳書法要領,寫功課對他來說不要太容易,寫完之后,沈溪便教林黛和陸曦兒兩個小蘿莉讀書寫字。
開始的時候,陸曦兒學寫字只是為了好玩,后來惠娘覺得讓女兒多學一些東西對她將來有好處,便跟周氏商量讓沈溪好好教。
沈溪前身是大學教授,專業對口,在他的調教下,兩個小蘿莉學業進步很快,拿她們去跟學塾里蘇云鐘教出來蒙學一年多的孩子相比也絲毫不弱。
沈溪開課的時候,后巷里總會有半大的孩子過來旁聽,私人課堂由此變成了露天講堂,誰愿意來聽都可以來。
后院孩子多了,周氏就會出來趕,畢竟后院的房間放有許多藥材,大批孩子涌進來人多眼雜,丟了東西可不好。
“到外面玩,憨娃兒,你帶黛兒和曦兒出去,別走遠就在后巷。成天招這么多人進來,把這兒當什么地方了?”周氏叉著腰兇巴巴地把人趕出院子,把院門關上卻沒閂上,方便沈溪和兩個小蘿莉進出。
沈溪只好把他的露天講堂搬到后巷,這樣過來聽課的人更多了。
雖然沈溪年歲小,但因為他聰明伶俐又在讀書,孩子們都服他。后巷大多數家庭孩子都多,畢竟夜里老早就上床了,不造人也沒其他什么事情可做,往往一家都有五六個,大的小的一堆。
就在沈溪教這些孩子讀書識字的時候,藥鋪隔壁字畫店的徐掌柜從后門出來,神神秘秘地把沈溪拉到一邊:“沈家小公子,最近那老先生有沒有讓你賣什么好東西?”
沈溪打量了徐掌柜一下,對方分明是從他這里賺了錢,想還繼續。可寧化縣城這地方,越是名家的字畫越沒市場,唯一一個懂得字畫的韓縣令也走了,徐掌柜這么急著找他要字畫,肯定有原因。
沈溪笑著問道:“掌柜的可是有好生意介紹?”
“好生意說不上,剛才衙門里來人,說是新任的知縣老爺想到字畫店淘點兒好東西,可我這里沒一件能拿上臺面,要不你去問問那老先生,讓他拿幅字畫來,在價錢上我絕對不會虧待他。”
沈溪心想,這寧化縣令一年俸祿才四十幾兩銀子,在折色之后可能還不到四十兩,靠這點兒錢想買名家字畫回去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沈溪抱歉地笑了笑:“掌柜的,那位老先生總是過一段才來找我,時間不定……要不,我下次見了他面問問?您老可不能太心急!”
徐掌柜嘆道:“能不急嗎?知縣老爺到任,這位爺可是京城世家子弟,你說人家一來就尋字畫,咱要是整座城池都拿不出,不讓人覺得寒磣嗎?”
沈溪心說這還真是難為人,這些天他忙著寫說本,還要上學,回家又得給兩個小蘿莉開課,根本無暇擺弄字畫。
現在徐掌柜急著要,他若是臨時作贗,即便趕工做出來,成色也好不到哪兒去,被人看出是贗品就不好了。他才沒那么傻因小失大,現在日子過得越來越好,他沒必要再用作贗這種有風險的事來改善家境。
沈溪搖了搖頭:“如果掌柜的急著要,那我就愛莫能助了,掌柜的另請高明吧。”
徐掌柜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指著沈溪道:“臭小子,什么愛莫能助,誰教你寒酸人的話?你等著,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等知縣老爺來了,看他找誰的麻煩。”說完氣呼呼回字畫店去了。
沈溪撇撇嘴,這徐掌柜一看就是個小肚雞腸的人,如此算來到他字畫店里寄賣的那兩幅畫,不知道被他坑了多少。
這種人,沈溪不太想搭理,但想到若新縣令真跑來跟他要畫,甚至讓他去找杜撰出來的老道士,也挺麻煩。
“今天就教到這兒吧,你們好好溫習,我有事出去一趟。黛兒,一會兒娘問你就說我去茶肆那邊聽書了。”
沈溪心情煩躁,但還是得趕去王家大宅后面的破豬舍,不過卻不是對付著弄張贗品,而是準備即興發揮。
“不是要畫嘛,那就由‘國畫大師’沈溪給你作一幅,百年字號僅此一家,你愛要不要!”沈溪恨恨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