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劇變時,沈溪在京中尚不知情,他過著暫時賦閑,偶爾從謝遷手中接些差事做的悠閑生活。
皇宮投毒案,暫時沒個結果,該查的人基本都過濾過了一遍,別說下毒的兇手沒找到,連毒物是什么都是個大大的問號,現在這個時代又沒有化學儀器可以檢驗毒物,下次再發生中毒事件,除了沈溪的膏藥外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可沈溪說過,他的膏藥不是每次都靈驗,從體表下毒尚可緩解一部分,若是加大劑量或投在飲用水、食物里,那就只能聽憑天意了。
跟李鐩去兵部看了一次鑄炮,李鐩對鑄炮一事很感興趣,提出許多建設性的意見,這足以說明他的確是做工部尚書的好材料。
兩天下來,李鐩給沈溪設計了一份縮小版佛郎機炮的圖紙,基本保留了大型佛郎機炮的優點,而且還作出一定改進,主要是增加減少后坐力的托桿,避免身體與過熱炮筒接觸的木質把手,還有一處固定馬韁的鉤子。如此一來,在馬上放火銃時完全可以雙手托起,向目標瞄準,這不得不說是一次很大的改進。
以前沈溪有了圖紙,肯定會交給謝遷,由謝遷代為上呈,可他知道謝遷這人不怎么靠譜,總喜歡把他人的功勞占為己有,于是這次直接把圖紙交給了馬文升。
沈溪并非是要為自己爭功,而是要為李鐩賺些表現,他不希望李鐩因為一時遭遇冷遇而放棄對仕途的追求,是金子就該讓其發光。
馬文升身為兵部尚書,能親自接見沈溪已經算是極為給面子的事情,本來沈溪不適合當面談請求,可他還是硬著頭皮,把圖紙的原主人提及,讓馬文升知道,這并非是我畫出來的,而是另有其人。
“你是說李時器?我倒是聽說過此人,他曾給陛下上疏‘治理朝政十事’,深得陛下欣賞,不過此人相繼做了幾件昏聵之事,得罪朝中重臣,讓人覺得他無法承擔重任……”馬文升很少在別人面前評價朝中大臣,不過對于李鐩,馬文升有一定印象,情不自禁發出感慨。
“你回去吧,此事老夫知道了。”
沈溪清楚,馬文升說他知道了,便說明他已經知道李鐩的能力,對目前擔任“國賓館館長”的李鐩來說無疑是一次不小的機會。馬文升要重用沈溪這樣一個翰林官尤其還是東宮講師名不正言不順,但李鐩本身就是鴻臚寺少卿這樣的外官,要調用很方便。
但就算暫時把李鐩調到職司衙門,也不能直接當侍郎、尚書,還得從六部中層官員做起。
沈溪把李鐩舉薦給馬文升后,算是順應歷史大潮,把一個有能力本身又對朝廷有貢獻的人擺在他應該處的位置上。
至于自己何時能出人頭地,沈溪反而不怎么關心。因為他目前尚在風口浪尖……最近他太過招人注意,容易為宵小所趁。
進入十月后,沈溪開始為初五舉行的圍獵做準備。
其實對一個從五品的文臣來說,圍場圍獵這種事跟他沒半點兒關系,謝遷之前還說讓他學會騎馬,從眼下來看根本就是件極為扯淡的事情……他又沒準備從軍,學那東西只是白費力氣。
去圍場沈溪只有一個任務,跟皇帝觀摩佛郎機炮時一樣,他負責給兀良哈人展現一下佛郎機火炮到底有多強大。
拿番邦的優秀武器來震懾另外一個番邦,大明朝在這件事上做得確實不夠光明磊落,不過為了邊疆安穩,早點兒把新式武器展示出來未嘗不可,要嚇唬人自然是越早越好。
沈溪這幾天時間都很閑,王恭廠去了一次就不去了,工匠對于如何鑄炮更有經驗,他一個外行去指點,只能貽笑大方。
至于兵部衙門,沈溪也只是過去送了份圖紙,他知道圍場演示火炮時,張老五會做得很好,不用他去操心。
沈溪趁著空暇,更多的時候是去國子監拜訪謝鐸,蹭謝鐸的好茶喝。
謝鐸除了喜歡書外沒什么愛好,但對于茶卻很講究。謝鐸家里藏書眾多,沈溪順便可以借幾本后世早已絕版、如今也是孤本的古籍回去看,一天下來基本能背出,等有閑暇就默寫下來,如此孤本也就不再是孤本了。
站在一個藏書家的角度,沈溪做這種事很讓人討厭,但從文化傳承的角度,沈溪做的事很有意義。
謝鐸知曉后一邊罵,一邊依然用好茶招待,待沈溪臨行前再把書借出,任其拿回去背。到了后來謝鐸也不免有些懷疑,問道:“沈溪,你把這些書拿回去背熟后默撰,不會是準備刊印吧?”
這些古籍又不是應付科舉考試的教科書,根本就不會有市場,虧本的買賣沈溪從來不做。
他搖了搖頭道:“學生主要是留存,做個備份。若謝師這里不小心遇到個火災什么的,書籍付之一炬,不至于令古籍斷絕。”
謝鐸立即笑罵:“你是用心良苦,還是誠心咒我?我的藏書閣從來都燈火不入,真要是哪天著了火,我第一個便會想到是你放的!”
罵完后,二人繼續喝茶,談天說地。
謝鐸以前很少跟后生小子一起坐下來說話,因為那只會讓他覺得話不投機。但沈溪卻不一樣,沈溪腹中的才學和見識,連謝鐸都很佩服,他以前沒弄明白的事情,諸如那些歷史、地理、植物和天文方面的疑問,只要問沈溪,大多能找到答案。
謝鐸沒有在沈溪面前以長輩自居,二人亦師亦友,互相取長補短。
沈溪對謝鐸敬重,因為這個人心胸開闊到讓人無可挑剔。
同樣姓謝,沈溪對謝遷則帶著一點兒應付和敷衍,因為謝遷這老小子總是會“坑”他。可惜他不想找事,事情卻主動找上他……這頭圍場向兀良哈人展示火炮的任務尚未結束,謝遷又有新的事情編排他做。
“……看看,這是北關的奏報,才安生多久?韃靼人居然再度犯邊!這已是今年第三次了。此番韃靼人來的兵馬不多,但也有一兩萬,邊疆各處仍然只能嚴防死守,緊閉城塞,任由韃靼人來去自如。”
謝遷帶來的消息,讓沈溪有些莫名其妙……韃靼人想趁著入冬前再到大明境內劫掠一次不是很正常嗎,跟我有什么關系?你不知道目前我的處境極為尷尬嗎?連給太子教書都被暫停了,朝廷大事自有皇帝和內閣大學士、六部尚書去心煩,你跟我說,我又不能拔一撮猴毛變成幾十萬個孫猴子出來給你把韃靼人趕走。
沈溪搖了搖頭,道:“韃靼人愈發肆無忌憚了。”
謝遷瞥了沈溪一眼,好似在說,你小子就這點見地?當下點醒道:“這么說吧,北疆這一年遭遇不少變故,說起來就是韃靼人狂悖無禮,屢屢犯邊,陛下的意思,入冬后找人去邊疆安撫軍心,鼓舞士氣,順帶將你所提議鑄造的佛郎機炮送去,訓練兵士使用,再有韃靼人犯邊,直接以火炮相向!”
沈溪頓時感覺一股莫名的危機若大山一般壓了過來,謝遷既然找到他,那說明此事跟他有關。
沈溪道:“似乎是……謝閣老您提議要鑄造佛郎機炮的吧?”
謝遷白了沈溪一眼:“是老夫又如何,陛下要派人去,總不能派我這把老骨頭吧?老夫便向陛下舉薦了你,索性你出去辦皇差不是第一次。此番你不是正使,由戶部高侍郎為正,你是副使,跟你一起去的有剛從泉州回來的王守仁,你跟他是同年,應該認識吧?”
沈溪點頭,心說這不是廢話嗎,去年我把上疏送給王守仁時你還好一通數落。
一個高明城,一個王守仁,跟他都算得上是“老相識”,交情不淺,只是高明城記不得記得就另當別論了,不過既然高明城選擇接納他給高崇的建議投奔外戚,并以此重新獲得弘治皇帝青睞,應該知道這絕妙的點子是誰出的。
沈溪當時的想法很簡單:你對我有提拔府試案首的恩惠,我救你一命,當作扯平。當然,最主要的還是避免把汀州商會卷入高明城的貪腐案中!
沈溪苦著臉問道:“何時出發?”
謝遷把拿出來的北關奏報揣回懷里,道:“冬月初,還有一個月,火炮需要時間鑄造,王守仁那邊也剛回京城,怎么都得讓他稍作休整。”
謝遷說得好像是給他們準備時間,但沈溪知道,其實是給朝廷準備錢糧,以撫恤將士。
一年里韃靼人三次犯邊,說是避而不戰,其實雙方的探馬早就不知道交手多少次了,大明軍隊折損了不少將士,大多都是精銳,帶來的惡果便是士氣低落。這也是馬文升提出要為將士增加糧餉的原因。
馬文升行伍多年,當然知道將士軍心和士氣的重要性,現在韃靼人跟大明撕破臉皮,以后韃靼人犯邊的事肯定少不了,若將士無心作戰,韃靼人侵犯便會愈發猖狂,必須要趁著冬天韃靼人老實的時候,振作軍心,鼓舞士氣。
要實現這一目的,除了送去一批新武器,最重要的還是犒賞,人是受利益驅動而活,連口飯都吃不飽,想讓人為信仰拼命很不現實。
朝廷要等秋糧入庫后,再籌備些錢糧,讓高明城帶著去犒勞三軍,為來年韃靼人犯邊做準備。
“沈溪,你覺得韃靼人明年會不會卷土重來?”謝遷裝作不在意地問了一句。
沈溪直截了當:“大明總是避戰,若我是韃靼人,恨不能在大明境內常駐,先劫百姓,再劫官軍。等搶完一地,換個地方接著再搶,反正都是無本的買賣,憑什么讓我收手?”
“胡說八道,你這不是長賊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嗎?”謝遷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喝斥道,“你不是善于跟韃靼人打交道嗎,若是皇帝派你出使一趟韃靼,你看……”
沈溪大為驚懼,瞪大眼睛看向謝遷:“謝閣老不是說真的吧?”
謝遷哈哈大笑,道:“當然是開玩笑的,就算你想去,以你的資歷也不足以勝任。好了,回去好好準備,只等火炮鑄造完畢便啟程去北關……這可是好差事,做好了陛下有賞。”
賞你個大頭鬼!
望著謝遷離開的背影,沈溪真想一腳踹上去……老狐貍,你坑人還坑得沒完沒了!
今天一個是由于天子久坐電腦前,身體抵抗力差,稍微溫度變化就會扁桃發炎,感冒發燒,今天又莫名其妙中招!另一個則確實是瑣事纏身,天子父親故去,家中的事情只能自己處理,因此只能三章。
明天天子準備多更一點兒,因為這幾天陸續發生的事情,將在七月全部處理完,到時候將會有幾天只有保底更新……天子先爆發一波,讓大家過個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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