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孫怡那如發情野豬一般勇往直前的身影，王野不由腦補出了無良渣男慘遭前女友菜刀斬首的情節，不過只是一愣神，就連忙緊跟著走入傳送門中。
從剛剛的對話來看，孫澤雖然活著，卻和他的那些創世同伴們一樣命不久矣，怕是禁不起如今血氣方剛的孫怡折騰。
孫澤身上的疑問還有太多太多，就這么死掉那可真是莫大損失，王野當然要及時阻止。
好在當他走過傳送門后，并沒有看到血腥的殺戮場。
作為最后一個boss的棲息地，這里的空間出乎意料地狹小，不到二十平米，里面有床、桌、椅各一，裝潢之簡陋，簡直像是監獄牢房。
作為最后一關的舞臺，這個場景設計得沒有絲毫火藥味，反倒一派居家氣息，更為不合理的是，這副本前面的設計分明是為百人級的團戰準備的，但這最后一關，一百人除非是絞肉餡作罐頭才擠得過來。
細看下來，只見四壁上掛了些簡單的裝飾物，一個天狗面具，一口玩具武士刀，看來都是櫻島風格，桌腳處堆放了幾只破舊的記事本，其中有一個本子翻開了一半，字跡顯得頗為孩子氣，而封面上則分明寫著孫怡的名字……
孫澤安靜地站在床邊，與此同時，孫怡也已經退去了方才的怒意，沉默無語地看著面前的恩師，半晌，搖頭諷刺地笑道。
“這算是為了討好我么？把當年的家重現出來，指望我因此舊情復發手下留情？”
孫澤的表情略顯復雜，片刻后，淡淡地說道：“在和朋友們建造這個群仙墓的時候，我們都已經接近油盡燈枯，所以很多設計是能省則省的，比如我所在的最后一層，理論上應當有最為氣魄逼人的場景布置，但我那個時候已經沒有那個精力去認真考慮細節了，所以我就取了個巧，讓最后一層投影出的是入侵者的愿望。他們希望見到怎樣的場面，這里就會呈現怎樣的場面。你看到的這間臥室……”
話沒說完，王野已經感到房間中，尷尬癌細胞正迅速擴散，很快就達到了吐槽的臨界值。
師姐你嘴上對孫澤喊打喊殺，內心卻都溫柔地能捏出水來了！你也都三十好幾的人了，還這么傲嬌不覺得羞恥么！？
不過理所當然王野這個時候不會多說一個字，以免被殃及池魚，眼下的主角是孫家師徒，他就作為觀眾靜觀其變吧。
房間里的沉默持續了一會兒，孫怡開口說道。
“我找了你很多年，自從你不告而別以后就一直在找你。這么多年過去，有過怨恨有過不解也多少有過一點自怨自艾，但老實說，事到如今，其實我也沒有那么在乎了，畢竟……也不是十幾歲的小女孩了雖然看上去還是一樣的青春靚麗。”
對于這種毫無廉恥地自吹自擂，王野在后面越發感到毛骨悚然，尷尬爆炸，但孫澤卻仍是那一副云淡風輕的表情。
“其實現在我心里就只剩下一個執念，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當年為什么要走？如果是我做的不好，具體是哪里不好？如果是你臨時遇到什么問題，又究竟是什么問題？放心，無論答案是什么我都無所謂，我在乎的只是你的親口回答。”
孫怡說完，就輕出了口氣，耐心等候對方的回答。
不過并沒有等太久，孫澤就給出了答案。
“因為時間已經到了，我承諾在完全融合以前，充分尊重他的主觀意志，但是當他的自然壽命終結，融合的時刻來臨的那一刻，事情就會以我為主。”
孫怡聽得莫名其妙，但很快就擰起眉頭，問道：“融合？你是指……你身為暗族，和孫澤這個人類的融合？”
“嗯，鎮守第一關的風應該和你們說過了，我是第一個通過與人類融合獲得完整實體的晨曦遺族。一百年前，我選中了當時還只是普通人類的孫澤，和他做了一個交易，我將火種和自身的種族力量融合到他體內，在他身為人類的自然壽命完結以前，這些力量由他自由支配，他可以成為不受國家力量約束的野生種，是仗劍天涯，快意恩仇也好，還是為非作歹，窮奢極欲也好都隨便他。不過，如果他期間不幸被人殺害，又或者自然壽命用盡，身體的支配權就轉移給我。”
“聽起來就像是人類與魔鬼的交易。”
“的確如此，但對他來說也是最好的選擇，比起交易前，他沒有任何損失，依然活夠了原本的壽命，還由凡人成為了超人。而我當時完全可以直接掠奪他的肉身，消滅他的意識，不必浪費這幾十年的時間。”
孫怡說道：“別告訴我是因為你善良。”
“當然不完全是道德方面的原因，提出交易，也是做了多般考量之后的結果。但總之，那個創立野生種組織，并耐心教導你作為繼承人的孫澤，是作為人類的孫澤。而后來他的壽命用盡，就輪到我了。”
孫怡沉默了很久，用來消化這些事情。
“那么，走的時候，為什么就連招唿都不打一個？”
“因為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死期究竟是什么時候。我其實一開始就可以告訴他，但他要求我永遠也別說。不知何時會死，才能真正活得像個人，這是他的原話。”
孫怡張了張嘴，聲音略顯干澀：“那么，當你繼承了他的身體以后，為什么……”
“為什么不對你解釋一切？他都沒對你說的事情，為什么要求我來說？何況，他作為人類期間所作的一切事情都和我無關，當他死期來臨的那一刻，你們對我來說就是陌生人了。”孫澤淡淡地回答道，“而且這對你們這些生前的親友來說也更好些，否則看著一個和原版一模一樣的陌生人出現在眼前，恐怕你們會覺得更難受。”
孫怡半晌沒有開口，顯然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但王野卻有問題了。
“不過從后來的事情來看，你并沒有完全和孫澤曾經的親友斷絕來往嘛。”
孫澤沉默了一會兒：“他在那幾十年間建立的人脈對我來說還是有意義的，作為資源值得利用起來。”
“哈，只要人家有利用價值，就無所謂什么陌生人了么？所以你也沒有自己宣稱得那么一板一眼嘛，說白了，你對師姐是有成見的。”
”一定要說的話，的確是，孫澤在她身上投入的資源有些……過分多了，以至于當我真正要培養一名我的接班人時，變得困難重重。所以我也實在不想和她多說什么。我尊重孫澤本人的意志，沒有去破壞他的事業，但也不會再多為他的事業浪費一絲一毫的力氣。”
王野聽完，看向孫怡。剛剛那個問題實際上是代她提的，但女子卻只是搖了搖頭：“我沒問題了，問你想問的吧。”
“好，那我就不客氣。”王野說著，慢慢走到孫澤面前，“你創造我，目的何在？如果說是為了繼承你的遺志，好歹明白告訴我你的遺志是什么，一句話不說，帶我人間觀察十年，你到底圖什么？”
“這個問題……就說來話長。”
“盡管說，我有耐心。”
孫澤于是微微揚起頭，仿佛在回憶和思考，過了很久才低下頭來，與王野對視著說道：“老實說，至少現在，我對你并沒有太明確的要求，或者說，在把你制造出來以后，原先的動機反而淡了。”
“你說的越來越莫名其妙。”
孫怡在旁邊插口道：“我翻譯一下：仔，爸爸對你很失望。”
“你個棄婦給我閉嘴！”
“同甘共苦啊兄弟！”
王野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理會孫怡的嘲弄，問道：“那么原先的動機是什么？”
孫澤說道：“我想創造一個能夠溝通多個文明的橋梁。”
“……哈？溝通多個文明的橋梁？你不如去建個色情網站啊！”
孫澤認真地解釋道：“所謂色情，只對你們人類有吸引力，此外無論光族還是暗族，對你們的生殖文化都只能感到莫名其妙。同樣，建立在生殖文化之上的愛情，對那兩個文明也是沒有什么共鳴的。”
“等等，你說的溝通多個文明……原來如此，所以我本體是暗族，體內卻有光族的火種，然后你又把我關在了人類的軀體里。是想用這種方式打造復合型人才？”
孫澤說道：“至少最開始的時候，我是這么打算的。”
“……那你自己呢？你不也是暗族本體，光族火種外加人族軀體么，有什么需要溝通的，你自己上不就可以了？”
“我做不到。”孫澤回答道，他的聲音依然平淡，但王野卻總覺得其中暗含著一絲傷痛。
“我是有罪之人，由我來擔任溝通橋梁，只會傳播彼此的憎恨。而且，我做的事情已經足夠多了，身心俱疲，不想再把自己丟入漩渦之中。”
王野眉頭緊皺：“詳細解釋一下，有罪之人是什么意思？”
“那就真的是一個很漫長的故事了。”
“還是那句話，我有耐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