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說著話,走進音樂學院。
劉小美跟學校提前打過招呼,安排十幾名學生幫忙維持秩序,面試地點是她上課的舞蹈教室。
現在時間九點十分,教學樓外面已經排上長長隊伍,都是來考試的。
這里是什么地方?是省音樂學院,全國排名前三的專業音樂學府,有著太多太多愛做夢的孩子。在知道陳有道的新戲招聘演員后,學生們多有了想法,最近幾天的所有琴房和舞蹈教室都是滿的,都想把握一次機會。
陳有道一行往里走,很快被人認出來,張怕讓三名工作人員從大門進去,他拽著陳有道朝后面跑,繞后門進入。
走廊里也是學生,倆人稍微費點周折進到舞蹈教室里。
劉小美坐在前面看著他倆直笑:“辛苦不?”
陳有道說不辛苦,還說:“沒想到有這么多人。”看著光潔干凈的地板,又看到門口鞋架上放著兩雙鞋,便是脫鞋進入。
張怕也脫鞋,把鞋放到鞋架上,走到劉小美身邊坐下。
劉小美說:“早上五點就有人排隊。”跟著問話:“一次面試三個人?”
考官是三個人,一次面試三個人,倒也應該。實在是面試的人太多太多。
陳有道說好,劉小美沖站在門口的學生說:“開始吧,三個三個進。”
所有人進來這個教室都要脫鞋,眼看一個個如花少女在眼前展現各種美麗,陳有道說:“條件都挺不錯。”
條件當然不錯,排在前面的多是學校學生,任一個學生都是過關斬將才能進來這里讀書。跟這些學生比較,社會上趕來面試的人要差上許多。
只是吧,盡管稱贊說條件不錯,陳有道卻是吝嗇開口通過。
他把劇本看了一遍又一遍,重點情節一遍遍揣摩,比張怕還要熟悉。各個角色在腦海里都有最直觀的印象,他在等著最符合條件的人出現。
演員要招很多,劉小美覺得不錯的,會讓她去登記姓名和聯系電話。沒能登記姓名的便是失落離開。
演員好找,合適的演員難找。從上午九點半開始,一直忙到下午六點,連午飯都沒吃,陳有道也沒找到符合自己條件的演員。
為了影片能夠很精彩,他連伴舞演員都有嚴格要求。
傍晚六點以后,宣布今天的面試到此結束,明天繼續。張怕帶著幫忙的學生,還有公司員工出去吃飯。飯后跟劉小美言語一聲,打車回家,他還要打字干活。
周四繼續面試,在下午三點鐘結束第一次面試。
這次是初選,真的是初選,三人一組,進來站一下跳兩下就結束。
結束后,張怕看眼時間,說還有事情,提前離開。
劉小美把統計好的名單交給陳有道,接下來會是第二次面試。
有公司職員負責電話通知,周日還在這里復試。
張怕去哪了?趕去幸福里跟地產公司談判。
在昨天,那個叫車堅的同志又一次打來電話,問他什么時候去公司?張怕推說有時間就去。被車堅說:“你說話不算話。”
前一次打電話,張怕說隔天就去拆遷辦公室,結果是拖到現在,當然是食言。
張怕說聲不好意思,說一有時間馬上過去。
現在有時間了,出發前跟車堅電話聯系一下,打車過去。
拆遷辦公室借用的民房,屋里屋外不時有人走動,車堅辦公室里是三個人,各負責一攤。張怕進門的時候,三個人都在打電話。
看見張怕到來,車堅很快掛斷電話,引著他去隔壁屋坐下。
端杯水放到張怕面前,車堅問:“張先生考慮的怎么樣?咱盡快簽合同吧。”
張怕說:“我也不瞞你,今天過來,給你帶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你要有心理準備。”
車堅面色一緊:“不簽?”
張怕說:“不是不簽,是有些意外事情,你得先坐住了、坐穩了。”
車堅強笑道:“最多是不簽合同,有這么嚇人么?”
張怕說:“還真挺嚇人的。”然后開始說話:“你負責這項工作,對幸福里的大致狀況一定有所了解。”
“還行。”車堅說道。
張怕說:“你得知道,這地方有特別多的光棍。”
“啊,這倒是不太清楚。”車堅問:“光棍怎么了?”
“不是光棍怎么了?是光棍要結婚。”張怕說:“就我認識的,一大批三十歲左右的單身男青年,不要說結婚,連對象都沒有。”
“這個和我們拆遷有什么關系?”車堅問道。
“有關系,關系很大。”張怕說:“你坐穩了聽啊。”
然后把事情詳細說上一遍:“家長最擔心什么?擔心孩子未來,未來是什么?未來得結婚啊!我猜測是家長們通過氣,對拆遷補償條件有自己的要求,他們的要求是,不在意房子位置、不在意樓層、不在意面積大小,就在意一個,多給一間房子,多出來的面積可以補錢,但是,一定得是兩處房子,哪怕是兩間鴿子籠,也得是兩間,沒有房子,他們的兒子就不能結婚。”
聽到這句話,車堅的表情只剩下苦笑:“不是吧?”
張怕說:“還真是,我再跟你介紹一下幸福里,這地方……你是本地人么?”
車堅說不是。
張怕說:“你可以找人打聽一下。”停了下又說:“其實你來負責拆遷工作,應該是有所了解,對吧?”
“恩,聽過一些。”車堅回道。
張怕說:“我再給你稍稍介紹一下,首先,負責拆遷的郭剛,就是他們那個公司,你知道吧?”
“知道,我知道郭剛。”
張怕說:“郭剛就是個大混子,黑白兩道混的挺明白,為了這次拆遷使出各種手段,到目前為止,就我知道的,已經關進去五個人,用各種借口讓警察抓進去五個人,這就是矛盾,幸福里最多的就是流氓,你看見沒?是郭剛負責你們公司的拆遷工作,可是呢,新年過了,他也沒什么太大動作,就是關了幾個人……”說到這里想起件事,問話:“最近,有沒有誰家被砸了?”
“沒有。”車堅回道。
張怕說:“那就是還沒到時候,不過不用急,最多半個月,郭剛一定會使出各種手段,到那時候,呵呵。”
車堅說:“郭剛是郭剛,他們公司負責拆遷,但是拆遷合同還是得跟我們公司簽,我們不是一起的。”
張怕說:“你說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愿意搬家的早已經搬了,剩下的絕大部分都是想跟你們公司耗時間談條件的,簡單說就是想做釘子戶。”
“我知道,我們公司已經跟郭剛他們談過兩次,領導告訴我們說能簽就簽,不能簽也別著急,反正是盡力做,釘子戶有別的人負責。”車堅問:“這個別人是郭剛他們吧?”
“一定是。”張怕說:“你還是不了解情況,這么說吧,有人對幸福里的拆遷工作做過預估,說最少死倆個人。”
“啊?”車堅驚訝一小下。
張怕接著說:“這是最樂觀的估計,死兩個,這地方……亂的很。”說到這里看車堅一眼:“我不是威脅也不是嚇唬,就是想說明一下情況,然后再說明我今天為什么會過來。”
“你說。”車堅道。
張怕說:“先問你個問題,假如說,那許多釘子戶的目標就是要兩處筒子房,你們公司會不會同意?”
“這個……我不清楚。”車堅回道。
張怕說:“我替你回答,一定會同意,一處筒子房才幾個錢?棚戶區改造是政府出錢,同時,你們公司又會跟住戶收一部分增加面積的錢,最主要的,幸福里這么大,你們可以蓋出多少棟樓?能有多少棟商品樓?”
車堅說:“肯定要有商品樓,不然我們公司賺什么?”
張怕說:“對啊,如果沒有意外,你們會建幾棟高層,把我們這些拆遷戶裝進去,剩下的地方蓋你們的商品房,想蓋多少蓋多少,想賺多少是多少。”
車堅問:“那你想找我談什么?”
張怕說:“蓋樓,我可以出面幫你搞定這些家里有兒子的釘子戶,他們要的是兩處房子,你們就蓋一棟樓專門安置他們,我把這些不肯搬家的人全部搞定,你覺得怎么樣?”停了下又說:“你們可以一棟樓全修成筒子屋,這樣一來,你們不損失什么,還解決了大問題,怎么樣?”
車堅呆住,呆了好一會兒說:“我沒有這個權力。”
“你可以向上面打報告啊,我相信,相對于一堆筒子屋,你們領導更愿意看到釘子戶們及早搬家。”張怕說:“這是一種安置方法,另一種,全建成兩室一廳的房子,然后呢,多出來的面積問大家收錢,可以多找回些錢,對公司有好處。”
“全部建成兩室一廳?”車堅輕聲重復一句,跟著說:“我得跟領導匯報。”
“肯定的啊。”張怕說:“我知道,如果說我們都選了兩套房子,對別人不公,對你們公司也不好,可是沒辦法,我做不了別人的主,那些釘子戶不見房子絕對不會搬的,這里是幸福里,夸張點說,全市的垃圾型人才……恩,都在這里,對你們公司來說,其實是特殊情況特殊對待。”
車堅搖搖頭:“也不能這么多特殊情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