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以后,張怕拎著方便飯盒回來,先是一碗粥:“老頭兒,你的。”又拿出碟咸菜:“看見沒,八合一,喜歡吃的就吃口,不喜歡的給嬸子吃。”
喬光輝看著五顏六色的咸菜搖頭道:“真難為你了,比咸菜店的品種都全。”
大飯盒里是八種咸菜,很豐盛……
張怕再拿出盒餃子:“嬸子,三鮮餡的。”再問:“有小碗吧,要了點醋。”盒里有兩個小塑料袋,分別是陳醋和醬油。
張怕說:“沒要蒜,那玩意有味。”
“這就挺好,謝謝啊。”喬大嫂說道。
喬光輝問:“涼皮呢?我等著吃呢。”
張怕回道:“賣涼皮的跟賣驢肉火燒的打起來了,那家伙兇殘的,一打我一火燒,我打你一涼皮,滿大街都是,要不是怕吃了不衛生,一定揀點回來,那么多都浪費了。”
說那么多的時候比畫個大手勢,語氣也有些夸張,張大了嘴巴晃著腦袋給“那”字加了重音還拖了長音。
“你就沒個正經。”喬光輝說:“走吧,沒事兒別來了。”
張怕笑笑:“那我走了。”跟喬大嫂招呼一聲,開門離開。
喬大嫂去送,張怕說不用不用,你們吃飯。快速跑掉。
喬大嫂說了聲:“這孩子。”跟喬光輝說:“是個好孩子。”
床頭柜上是張怕買回來的飯,攤開幾個飯盒,袋子里還剩個飯盒,喬大嫂拿出來打開,直接愣住。
喬光輝偏過頭看她一眼:“你先吃吧,我沒胃口。”
喬大嫂恩了一聲,蓋上飯盒蓋子,拿了筷子發呆。
喬光輝問你干嘛呢?
喬大嫂想了想說:“小張給咱送錢了。”
“什么時候?多少”喬光輝問道。
喬大嫂放下筷子,把飯盒打開給他看:“三摞,這是三萬吧?”
“不能要,你趕緊打電話。”喬光輝說道。
喬大嫂說:“你覺得他能收回去么?”
喬光輝說:“這不是能不能的事情,是必須要!必須要收回去。”
喬大嫂想了下說:“老喬,你以前做好事資助別人,我有沒有攔過你說過你?”
喬光輝說:“小牢騷肯定有,不過還是很支持我的,這點我很感謝。”
喬大嫂說:“那你現在感謝我好不好?這筆錢先留著,原因你知道。”
喬光輝想了下說:“那出院吧,我這病在醫院躺著也沒用。”
“是要出院,但不是現在。”喬大嫂說:“關于你的病,我一直沒瞞過你,現在咱不是在等醫生的結果么,如果說檢查出來,你的身體能夠承受,咱就接受化療,這不是說好的事情么?”
喬光輝說:“我一開始就說不化療,你不也是同意了?”
喬大嫂說:“咱不說這個,明兒問醫生……”
喬光輝說:“不用問了,我不化療,出院吧,與其躺在病床上等死,不如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
喬大嫂說:“好,這個可以依著你,但是那個特效藥得吃,這點你同意吧?”
喬光輝猶豫猶豫沒說話。他想說沒有錢,可張怕剛送過來三萬……
喬大嫂說:“先這樣吧,等咱爸的補助下來,還回去就是。”
喬光輝想了下說:“那趕緊辦出院。”
他們這面決定出院,卻是有人趕著往醫院里進。
現在這個時候,張怕回去倉庫集中營,在第二天聽到個消息,昨天,就是他去醫院看喬光輝的時候,小六去醫院了,那家伙去看樓下鄰居。就是因為裝修鬧出糾紛,把小六弄進派出所,后來被砍斷手的倒霉蛋。
小六特意買了兩大袋子苞米花,一進門就笑嘻嘻說話,把那家伙氣得,然后又起糾紛。
小六是有仇必報,跑醫院瞎得瑟,
可他不要忘了,人家雖說是接回了手,肯定沒以前好用,也是滿肚子氣。小六來找不自在,那家伙直接報警,小六就又進去了。
不過畢竟沒有動手,關上一夜,今天早上放出來。
如果是正常糾紛,警察不應該這么做。可那家伙是斷手案,在醫院里發生的斷手案,警察以懷疑小六的名頭,讓他配合調查了一夜。
小六一出來就給張怕打電話,說是你有律師,你看我這個事要怎么辦好?
張怕都無語了:“六哥,看奧運會不?夏天就要到了,聽說看現場比較好。”
“還是你狠,一桿子就把我發配國外了。”小六說別鬧,咱談正事。
“正你個腦袋事,你的正事就該老實地……對了,胖子他們現在干嘛?”張怕問話。
“你問胖子啊。”小六回道。
“那家伙現在是瘋狗,看見我就罵。”
“你這么不仗義,擱我我也罵。”
“老子怎么不仗儀了?弄死你好啊。”張怕氣道。
“你拍個電影,首映都不請我們去,仗儀個屁。”六子說道。
張怕琢磨琢磨:“我沒叫你們?”
“你叫鬼了啊?胖子說你現在是娛樂圈的,攀高枝,從此和我們不一樣。”小六說:“也是,看你身邊的人,跟龍小樂合伙開電影公司,跟陳有道是朋友,女朋友是劉小美,打官司有專門律師,你現在老牛了。”停了下又說:“可你不要忘了,你能認識龍小樂,還是因為我們跟龍小樂打架。”
張怕想了下問:“我真沒叫你們?”
“你有病吧?掛了。”六子來脾氣了。
張怕趕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疏忽了。”
“你是大忙人,是社會精英,跟我們不一樣。”六子說:“你忙。”
張怕大喊一聲:“你敢掛!”
六子笑道:“咋的?打我?”
張怕說:“不是,我解釋一下,那什么,我真沒變,也不是不仗儀、攀高枝什么的……擱以前,我連解釋都不解釋,最近才明白些事情,一個人千萬別以為自己有多重要,真的……有些話特別能騙人,有句話大概意思是這樣,我做事情不用解釋,懂我的相信我的不用解釋,不懂我的不相信我的解釋了也沒用,這句話有些片面,人不能這樣……”
六子不耐煩了:“大哥,你要說什么?”
張怕說:“我得解釋一下,那什么,有時候我亂忙的什么都忘了,首映式那個確實是我不應該。”
“光首映式么?”六子說:“胖子搬家,娘炮搬家,烏龜搬家,還有我搬家,別人不說了,就我們搬家,你來過么?”
張怕被問住,停了下說:“那什么,你們也沒叫我。”這句話說的特別無力。
“還用叫么?是,我們把房子賣你了,按市價賣的,你沒賺到錢,我們也沒虧,你有錢了,可這只能說明你有錢了,我們搬家啊,你都不來?”六子說:“也就是我……”說到這里哼笑一聲:“也就是我,腦袋被門擠了才告訴你一聲,你問胖子他們能給你說么?”
“靠,你們真操蛋,為什么不說?你們不說我能知道什么?”張怕說:“咱打出來的交情,多少年了,有什么話不能直說?”
“等下,你別把我往溝里帶,這就不是能不能直說的問題,是用不用,我們搬家,每天都喝酒,每天都在一起喝酒,今天幫這家搬,明天幫我家搬,我們每次喝酒你都不在,娘炮和胖子還替你解釋,說你忙;問一下,娘炮買新房跑裝修,你去過么?”六子說:“本來我也不想說,不過你既然問了,我就說一通,咱哥們就這樣,能處處,不能處拉倒,你攀再高的枝關我屁事。”
張怕說:“用不用這么激動?至于么?”
六子沉默下說:“我是昨天晚上的氣不順,跟你沒關系,行了,就這樣。”
張怕趕忙說:“等下,你幫我聯系下,晚上大虎……你有沒有好點兒的館子,晚上我請喝酒。”話說一半,想起大虎已經拆了。
六子說:“沒意思了啊,我說了你請喝酒,我要不說呢?”
“誰也不是誰肚子里的蛔蟲,誰也都有做錯事的時候,有時候我疏忽了,你們提醒啊,你們不提醒,我就真的會疏忽掉。”張怕說:“千萬別說什么放在心里不放在心里的廢話,說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會忘,事實是總有很多事會更重要,比如喬家老頭住院,你們不也沒去么?我去了,比如劉樂,就是那個傻子,現在跟我這養,用得著告訴你們么,咱在一起處,這么多年了就別挑理,晚上你選地方,我請客。”
六子笑道:“可算騙到你一頓酒了,大富豪怎么樣?”
“大哥,那是夜店!”
“夜店也可以吃飯啊,還有小姐陪吃,聽說只要錢給到位,不穿衣服陪你吃。”六子笑著說話。
“滾蛋,就大虎那個標準,選好地方告訴我一聲,咱今天好好喝。”張怕說道。
六子說:“就摳吧你,都娛樂圈的人了……對了,我在電視上看過你,你和龍小樂在一起吹牛皮,不過你就倆鏡頭還沒說話,主要是龍小樂那孫子在吹。”
張怕有些迷糊:“我上電視?采訪?怎么一點印象沒有?”
“我說你怎么不說話,估計是偷拍。”六子說:“行了,晚上再說。”掛上電話。
捏著手機,張怕輕嘆口氣,不論愛情還是友情、甚至親情,都是要經營的,都是要認真對待認真付出的。最起碼,要經常聯系。
人生歲月,有些人不是處不來,而是沒有相處過,就那么擦肩而過,所以,朋友便是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