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還有別的東西,箱子底下有個皮包,再有個大盒子。大盒子里裝著許多玉石、珍珠一些玩意,有的有盒子,有的用布包著。皮包里面是十幾本集郵冊。
在那個年代,很多人家里有集郵冊,都知道郵票值錢的故事,但是否真有值錢的郵票……誰知道呢?
張躍一點一點翻看這些東西,玉石、珍珠肯定留下,集郵冊……也留下,萬一有猴票、或者是類似值錢的郵票呢?至于金子,這一堆東西里,最不值錢的應該就是金子了。張躍跟張怕說:“這些東西,我就要這個大盒子和這個包,別的都給你了。”
別的不值錢啊。張怕笑了下,說我不要。
“金子很值錢。”張躍說。
張怕說:“賣金子很麻煩。”說著看眼那一堆盒子:“加一起未必有多少。”
“好歹是錢。”張躍說:“留下吧,當我感謝你的禮物。”又說:“你好歹幫忙挖半天。”
張怕一琢磨:“也對,那謝了。”讓張躍拿倆塑料袋過來,把那些小盒子裝進去,問張躍:“埋上?”
“埋上。”張躍說:“這些傳呼機、錄像機,你要是不要的話,就再埋回去。”
張怕笑了下,把許多小紙盒子重新歸置進三個大木頭箱子,再一一放回原位,蒙上塑料布,蓋上門板,然后填土。
有個很有意思的事情,你在地上挖個坑,再把那些土填回去,會發現居然有剩余?
張怕和張躍填平地面,居然還剩下大堆土。張躍皺眉想上一會兒,問張怕:“這些土怎么辦?”
張怕說:“壓實。”
“已經很實了。”張躍拿鐵鍬拍幾下,聲音很大,但是地面沒變化。
張怕笑笑:“你自己想辦法吧。”很不負責任地拎著塑料袋出門。
回家后,把塑料袋隨手丟到床腳,開電腦干活,他忽然覺得人生真有意思,哪怕是特別無聊的希望、哪怕是特別不可能實現的希望,居然也能實現?
不管張躍能得到多少錢,和他無關。只是吧,心里有種感覺無法說出。
寫一半的時候打開q,看看大神們在群里胡說八道,要么是互相黑,要么是互相調戲,要么是發紅包,種種的種種都與自己無關。
對了,又是年底了,又要年會了,大神們又要公費去旅游、去聚會、去吃去喝去熱鬧,而自己……連編輯都沒見過。
寫書多少年了?編輯換了一個又一個,估計沒誰能記住自己。
忽然想起娘炮,給他打個電話:“在直播?”
娘炮說是,笑著說在做戰前總動員,下個月要拼刺刀。
張怕說:“努力一次,不為賺多少錢,哪怕是別人刷給你的錢,收到工資以后返回去,也要拼這一次,你拼,不是為賺錢,只為你曾經很認真的做過一件事,哪怕是再虛假、甚至虛無的榮譽,也好過什么都沒有。”
娘炮好奇道:“你怎么了?怎么想起說這個?”
張怕說:“人的思想每時每刻會變化,想起什么都正常。”
娘炮笑了下:“放心吧,我肯定不會倒在前幾輪,哪怕把這一年賺的錢都刷出去,我也要挺進最后一輪,到那時候,拼錢拼不過,我認;可我不能為了點錢就拱手讓人、主動退出。”
張怕說加油,又說:“你這行太吃錢了,我就不給你刷錢了。”
娘炮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一個人這么鼓動別人,然后還心安理得的完全不支持。”
張怕說:“我的支持存在于酒桌上,你加油,拿獎了告訴我一聲。”
娘炮又笑:“你不但是不打算刷錢支持我,根本看都不看,服了,你果然是大俠張。”
張怕笑了一聲:“再見。”掛斷電話。
然后繼續干活,等上傳了文章,仰靠在椅子上,眼睛沒有焦點的望向窗欞。外面世界一片漆黑,不知道張躍是不是還在平整地面,也不知道劉樂是不是還在畫畫。跟著又想起年會。
作為一個企業來說,不論文學網站還是直播網站,對簽約寫手和簽約主播的唯一衡量標準就是金錢。你能多賺錢,那就是大神就是一線大主播。
只要有錢,可以把你砸成大神砸成一線主播。以前和鉛筆喝酒,鉛筆說過,光他知道的就有好幾個人砸錢刷票刷成績,然后跟網站簽大神約,從此是大神一族。
有關于砸錢方面,直播網站更要直接更要血腥一些,赤果果的沒有任何遮掩,就是錢多者是老大。
張怕想上好一會兒,忽然覺得自己病了。于是關電腦睡覺。
真的是病了,不然不會想這些事情。明明是水平不夠,寫的東西討不到讀者歡喜,那就別給自己找借口。
人活一世,最不應該做的就是找借口。要么你有能力站到最前面,要么老實站在后面,任何一種借口都是無力、且無能的表現。
這句話很殘忍,但是是真的。
有句歌詞很好: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
成功兩個字,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先做做看,然后再說其它。
這個夜晚,張老師做夢了,夢見自己穿一身西裝,假模假式的走紅毯、假模假式的在簽到墻上寫名字,然后發現居然寫不好自己的名字?別人寫的龍飛鳳舞很好看,他偏是寫不好、很難看,可筆落墻上,再不能更改,只能帶著遺憾往里走。
不是只有他走紅毯,很多人、很多人都在走。走啊走的,發現別人都很有名氣,一個一個都是真正的大神,只有自己……哪怕是走上一遍紅毯,也還是默默無聞。
然后,醒了。
睜著眼睛看著漆黑天棚,原來,依舊是默默無聞。
有個寫手說,寫作是一條孤獨的道路。孤獨的意思就是默默無聞?
忽然想起建孤兒院要花出去的好多錢,只要拿出一百萬……不用,有二十萬就可以操作一下,有二十萬就能把自己砸的稍稍有些名氣……
重重嘆口氣,到底是病了。原來,人是最不能做比較的。有了比較、有了勝負心,人就很容易對自己選擇的道路做出改變。
穿衣服出門,這個大夜晚,帶著四條狗出去放風。
大狗小白有些不情愿,不過看看另三只瘋狂家伙,只好跟出去做保姆。
于是在這個夜晚,在凌晨兩點半的時候,一個人,四條狗,在城郊結合部亂晃。
好在沒什么風,不是很冷。
沒一會兒來到張躍的肉鋪門口,門前居然又多了黃白之物。張怕不禁想笑,不過跟著就決定記住這一切,看見沒,混混搞破壞都搞的如此堅持、執著,自己想成功,當然更得堅持執著。
這樣的夜,一個人亂轉,便是想起首歌,接著又想起一個人。
好多年前,也有一個人在街上亂轉的時候,某個店鋪的音箱在唱:“凌晨兩點半,你不在我身邊。”
那時候,他想的總是宮主,從來沒變過。
不想許多年以后,在這樣的夜里,竟然又是想起她。
不過,這時候的想起、再不是那時候的想念。
宮主說劉飛出國了,還說自己要實習了,畢業以后興許去南方。
張怕停下腳步,想上好一會兒,給劉小美打電話。
電話響了半分鐘接通,劉小美問:“怎么了?”
張怕說:“我想你。”
劉小美沉默片刻再問一遍那三個字:“怎么了?”
同樣的字,語氣不同,表達的意思便是不同。
張怕說:“完全沒怎么,就是想你了,剛才好一陣猶豫,不想打擾你睡覺,可想了又想,就是想現在告訴你我想你,所以就打個電話。”
劉小美笑了下:“一點都不浪漫。”
張怕說:“我就不會浪漫。”
劉小美說:“想我就過來啊,我偷偷給你開門,咱倆睡一張床,但你不能碰我。”
張怕說:“不去,我不要做選擇題。”
劉小美問什么選擇題?
張怕回話:“禽獸和禽獸不如的選擇題。”
劉小美撲哧笑了一聲:“我還要睡覺,你不要把我弄清醒了睡不著。”
“給你唱搖籃曲?”張怕說。
劉小美說:“不要,你唱那么難聽,我怕你越唱我越清醒。”
張怕說:“要不要這么看不起我?”
“這是事實。”劉小美說道。
張怕說:“你又在看不起我。”
劉小美說:“明明是事實。”
張怕說:“我想咬你。”
“那你來啊。”劉小美想了下問:“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覺?”
張怕說:“剛才做夢,夢到自己參加年會,可簽名字的時候發現名字寫的特別難看,就睡不著了。”
劉小美又笑:“怎么你做的噩夢都這么文藝啊?”
“文藝?”張怕說:“你又在取笑我。”
“好吧,不文藝,是你做的噩夢都這么不靠譜。”劉小美問:“很想參加年會?”
張怕輕出口氣:“哪有不想的?”
劉小美說:“你可以參加電影節啊。”
張怕琢磨琢磨:“等我能拿最佳編劇的時候再說。”
劉小美就笑:“你為什么非要鉆牛角尖啊,難道不拿獎就不去了?重要的是去做去參與。”
張怕說:“你一直都是第一。”
劉小美想了下:“沒有誰能一直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