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映雪問出這句話,內心深處是想嘗試為兩人營造些許二人世界時互傾想念的愛昧氛圍,對此她并不精通,甚至可以說毫無經驗,但是她愿意嘗試,這也是她內心的一種轉變。
她意識到自己如果想要抓緊李牧,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總是對兩人關系的進展而猶豫不決,李牧也曾經主動過,但因為自己的猶豫,以至于李牧現在變得不再主動,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如果還猶猶豫豫,那這段關系肯定也就沒好的可能了。
李牧的思緒一下子倒退回了上輩子。
獨自一人在燕京拼搏,每天拖著一副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到租住房里、躺在單人床上的時候,他腦子里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想事情,要么想些現實的,手頭的工作后續該怎么做、某一種功能該如何實現、某一個BUG該怎么解決;再要么,就是想一些完全癡心妄想的事情。
比如,幻想自己有輛豪車,可以游遍華夏大好河山;幻想自己年薪過百萬,可以在燕京買房買車,甚至把父母接過來享福;幻想著自己可以和蘇映雪在一起,那樣一來,自己就不會再有這種孤枕難眠的夜晚,每個晚上,自己都可以抱著她,無比滿足的睡去。
很多時候李牧會想的格外投入,想象蘇映雪跟自己在一起、想象自己的生活與她的生活完美融合、想象自己和她一起共同把生活經營得更好、讓所有人都羨慕,想得太多,甚至到凌晨三四點都還沒有睡著,就處在那種半夢半醒的狀態之中,所有的想象都還被自己的大腦所左右,卻正因為這種半夢半醒,而讓自己感覺別樣的真實。
這樣的代價一般就是第二天要拖著極其疲憊的身體和精神死扛一整天的高強度工作,但李牧卻總是樂此不疲,對那個時候的他來說,每個深夜半夢半醒時,才是枯燥生活中最讓人心動的一小段。
想到這里,李牧有感而發,閉上眼睛輕聲道:“我現在想安靜的躺在床上抱著你,熬著,不睡覺。”
蘇映雪聲音帶著幾分羞澀:“為什么不睡覺?腦子里打什么壞主意呢?”
李牧傻呵呵的輕笑一聲:“沒打什么壞主意,就是想抱著你,熬到三四點,熬到迷迷糊糊、熬到最寂靜處,去體會一下夢境與現實多重融合的感覺。”
“夢和現實多重融合?是什么意思呢?”蘇映雪沒聽懂。
本以為李牧會說一些挑逗露骨的話,自己甚至也鼓起勇氣要在電話里盡量迎合他,可是沒想到他的回答卻讓自己有些摸不著頭腦。
原本就異常疲憊的李牧閉上眼睛,精神狀態就有些加速萎靡,身心疲憊的他在床上慵懶的打了個滾,內心深處竟然又抓住了當年在深夜輾轉反側、亦真亦幻的狀態。
而此時,李牧的心里也已不再把自己當成眼下所謂的億萬富翁,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上輩子,回到了那個半夢半醒時分、一切任由自己想象的處境。
想起蘇映雪,李牧心里竟然生出幾分傷感。
沒回答蘇映雪的問題,李牧有些迷迷糊糊的說:“我想給你唱首歌……”
蘇映雪心頭一甜,忍不住興奮的說:“你唱吧,我聽著呢!”
李牧沒任何預熱,直接便開口輕輕的哼唱起張震岳的那首《怎么辦》
“你是我唯一的美夢啊,
也是我唯一的煩惱啊,
每當滿天繁星的夜空,
心中總有一點點虛空,
你總是匆匆的走過,
你總是不會作停留,
而我在等待,
你的一個答案。
一種說不出來的寂寞,
一個沒有依靠的心情,
一個人在秋末的夜晚,
是否應該慢慢的走開,
我應該”
李牧唱的輕柔,甚至因為迷迷糊糊、半夢半醒,有些地方甚至吐字不清,但他唱的卻極為走心,這首歌代表了自己上輩子對蘇映雪的全部感情,那么多年的癡戀也好、執迷不悟也好、自欺欺人也好、心有不甘也好,所有的所有全部都在這一首歌里了。
在李牧個人看來,這首歌簡直是暗戀的最完美表達與演繹了,它通篇用第一人稱的角度切入,看起來是在向自己暗戀的女孩表白,但李牧卻很能體會這首歌里所蘊含的那份深情與無奈,這哪是表白,這他媽分明是一個敢愛卻不敢說、敢想卻不敢做,只會在半夜里胡思亂想、自言自語的慫逼的內心獨白罷了。
這他媽不就是自己上輩子對蘇映雪的真實寫照嗎?
上輩子,李牧并非真的只在苦等蘇映雪,他也在不斷和其他的女孩接觸,只是他很難放棄心底對蘇映雪的那份執念,以至于讓他在其他的情感之中都很難全身心投入。
無法全身心的投入,是李牧到三十幾歲依舊單身的最主要原因,他再碌碌無為,起碼也還算是個白領,長得也不差,愿意和他談戀愛的女孩有,愿意跟他滾床單的女孩也有,但是正因為他無法全身心的投入,愿意跟他長期生活,或者愿意嫁給他的女孩,李牧上輩子一個也沒碰見。
如果上輩子有差不多的女孩愿意跟自己天長地久,李牧就算心里還有蘇映雪,也不可能傻癡癡的空等蘇映雪到三十幾歲,蘇映雪對他來說,就是這首歌詞里唱的:
“你是我唯一的美夢啊,也是我唯一的煩惱啊,怎么辦?”
人人都有美夢,而美夢即便無法成真,大多數人也都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現實,可一旦美夢成了煩惱,那就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李牧上輩子就是無法坦然接受美夢與現實的差距,所以才會一直深陷其中而無法自拔。
而且,最重要的是,李牧就是這種在感情世界里頗為被動的動物,他習慣了暗戀,習慣了把感情壓在心底,更習慣了壓抑自己的需求,而蘇映雪也是一個感情方面被動的產物,兩個被動的人,就好像是兩套傳動系統,有明顯的職能沖突,沒有發動機的驅動,兩套傳動系統又怎么能讓四個車輪跑起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趙子秋才會在李牧的感情世界里顯得那么合拍而且那么的順其自然,她熱情而且主動,在意識到李牧在感情方面的被動之后,立刻把自己轉變成了一臺不停燃燒的引擎,澎湃的動力輸送給李牧,一旦自己讓李牧動起來,車就能跑起來。
李牧的潛意識里一直覺得自己和蘇映雪之間存在問題,但是他一直沒有想明白這種問題到底源自哪里。
他以前曾覺得,蘇映雪在自己身邊,就是自己重生的證明,自己似乎就已經得到了巨大的滿足,但他卻忽略了如何去經營好兩人的感情。
他抱著上輩子根深蒂固的烙印,在心目中把蘇映雪形式化、符號化,而沒有努力去把這個烙印去除、然后把她從一個象征的符號轉變成一個切實的存在,正因為這樣,蘇映雪才一直沒有真正走進他的生活,這最終也導致兩人的感情變得越來越被動。
李牧此刻也終于意識到自己與蘇映雪之間存在的問題,這問題不在她,畢竟她沒有經歷過重生,她就是那樣一個慢熱且被動的人,但如果自己一直不做功,兩人就必然停滯不前,但眼下蘇映雪早就已經接受了自己,如果自己再主動一些,情況或許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動。
心里如此想著,李牧這首歌也唱到了副歌部分,這時的李牧唱的更是深情動人、情真意切:
“站在你心房的那扇門前,
我不知道你的心中,
有沒有我……
好想暫停全世界的時間,
讓我可以把我的心,
讓你看清……”
此時,蘇映雪靜靜聽著李牧的輕聲吟唱,心里已經完全被李牧飽含真情的歌聲所吸引,她不知道李牧為什么要給自己唱這首歌,因為在她看來,這首歌似乎和李牧對自己的感情并不搭調,現實情況擺在這里,蘇映雪不敢相信李牧心里會對自己有這般深情。
但是,李牧的每一個字都似乎包含著一種魔力,一種直擊內心的魔力,讓蘇映雪在不敢相信的同時,心里又矛盾的認為這應該就是李牧內心對自己的情感。
極度的矛盾,也讓蘇映雪感覺到了強烈的不真實感,如同置身夢境,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一首歌唱完,李牧感覺好像一下子搬開了壓在心頭的巨石,他終于明白,自己上輩子錯在沒能快刀斬亂麻,這輩子錯在沒能辨清不同的現實、沒能及時擺脫上輩子拖泥帶水給自己帶來的負面影響。
這輩子蘇映雪已經是自己的女朋友,自己為什么還要有上輩子那種亦真亦幻的感覺?
在這一刻,所有的遺憾和后悔全部被他丟棄、那個從上輩子帶來的烙印也開始越見模糊,李牧心底下定決心,不再受上輩子的桎梏與困擾,換一個新的方式、一個正常而且主動的方式去經營自己與蘇映雪的這份感情。
想到這里,李牧開口情深意切的說:“我現在特別想你,感覺好像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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