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前李牧也沒想到,趙賢良能夠推心置腹的跟自己傳授這么多經驗。
淘寶網靠著在拉動內需、促進經濟發展領域的潛質,得到了政府的高度認可,從而也得到了不少宏觀的利好政策,包括“電腦進城”,也包括企業稅收減免、車輛進口購置稅減免以及用地征地等方面的便利條件,不過這都是經貿委代表國家給予的支持,李牧還從來沒找地方政府討過奶吃。
宏觀的利好自然需要國家至少也是部位來制定,但是類似土地這種事情,還是要跟當地政府溝通,畢竟地方政府才是企業的父母官。
李牧想起上一世看到的一些趣聞,有個別連年虧損的上市企業公布財報,當年竟然意外的實現盈利,盈利的原因竟然是公司賣掉了在燕京的某塊地皮或者某些高價房產,這個新聞雖然讓人覺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仔細想想也確實很給人啟發。
后世燕京一套稍微大一點的房產動輒都要上千萬,如果是學區房,一套小戶型買一兩千萬都不是問題,那么問題來了,有多少企業能夠實現年利潤過千萬的?除了極少數賺錢如印鈔一般的企業,相當一部分企業,看起來規模極大,但是在維持整個盤子照常運轉之后,能做到少盈利或者不盈利就已經非常了不起了,在這種情況下,公司賣一套房產就是上千萬的利潤,在財報里自然格外顯眼。
李牧雖然也借著萬盈滲透進了房地產領域,但是這一切跟自用辦公并無關聯,趁著燕京中關村還沒發展到五環外,趕緊找市政府在五環內要兩塊地,不但能夠一勞永逸的解決辦公場所問題,還能給企業固定資產添加濃厚的一筆,要知道燕京地價將來可是捆著火箭往上竄的,現在開口,燕京市政府沒準還能多給一點,等價高之后再開口,怕是燕京市政府自己也肉疼。
打定主意,李牧心里對趙賢良多了幾分敬佩,過來人就是過來人,很多領域的經驗比自己要深厚的多。
此時,趙賢良見李牧主要都是聽自己在說、自己很少說話,也幾乎沒有發表什么個人觀點,便忍不住問他:“對了,你對煤炭和鋼鐵未來的發展怎么看?”
李牧謙虛的說:“我對這兩個行業了解不多,煤炭多少還受到一些父母的耳濡目染,知道從去年開始煤炭價格開始回升,其他的也就不怎么清楚了,至于鋼鐵,我是一竅不通。”
趙賢良笑著說:“不需要你很懂,你只需要按照你現有的認識,大概分析一下這兩個行業的前景即可。”
李牧想了想,說:“那我覺得整體上來看應該還是相對樂觀的吧,畢竟這幾年國內的經濟形勢整體發展勢頭很好,能源需求量肯定也在不斷提升,而且房地產行業這么火爆,再加上基礎建設遍地開花,鋼材需求量一定是越來越大的,如果不考慮國家調控的層面,整體應該會越來越好。”
趙賢良點了點頭:“這倒是,大家都是對行業整體走勢看好,但是政策層面就有些摸不透了,這兩個行業的宏觀調控都非常復雜,而且一旦調控,力度很大。”
說著,趙賢良又道:“相比之下,鋼鐵行業比煤炭行業還要復雜,咱們國內的煤炭儲量大、開采量也大,幾乎全是自給自足;但是鋼鐵就不同了,咱們國家是鐵礦少,品位低,整體依賴進口,除了國家的調控,還要受制于鐵礦石供應方,整體非常被動。”
李牧忽然想起上輩子非常知名的鐵礦石談判事件,華夏連續六年在與鐵礦三巨頭的談判中敗北,整個華夏鋼鐵行業因此多付了至少七千億元成本,李牧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大體上記得主要原因其實就是華夏鋼鐵行業在三巨頭面前話語權的缺失。
想到這里,李牧好奇的詢問:“趙叔叔,如果想操控鐵礦石的價格,需要具備什么樣的實力?”
趙賢良笑道:“成為三巨頭,或者控制三巨頭,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李牧忍不住問:“您說的這個三巨頭有這么厲害?”
趙賢良點點頭:“三巨頭是指澳大利亞必和必拓公司、巴西淡水河谷公司以及英國力拓集團,其中必和必拓是去年由bhp和billiton合并成立的,這三家企業不但把控著大量的鐵礦石產能,最重要的是,他們長期把持鐵礦石國際貿易的定價權,只要定價權在他們手里并且不被削弱,我們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李牧問他:“有沒有收購三巨頭的可能?”
趙賢良笑道:“理論上有,但是實操難度極大,先不說這三家企業自身凈利潤空間巨大,最重要的是他們背后能夠撬動的資本規模能達到萬億美元的規模,根本不是任何個體、企業能夠撼動和干預的,這三家巨頭企業的背后,有全世界的資本參與其中,華爾街首當其沖,高盛這種有強大操控能力的企業尤其可怕;除此之外,還有強大的日本財閥、澳洲、巴西財閥及政府在其中,背后的利益博弈早就已經跳出了企業能夠駕馭的范疇。”
說著,趙賢良又介紹道:“其實華夏很多鋼鐵企業都動過干預鐵礦石價格的念頭,有的企業甚至嘗試過入股鐵礦石公司,不過沒用,這種入股等同散戶炒股,只是最基礎的投資占股,最多能干涉一下企業運營,但是對鐵礦石定價,沒有任何話語權可言。”
李牧兀自點點頭,玩笑般的說道:“那這么看,想控制鐵礦石,還得先控制華爾街……”
趙賢良笑道:“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世界范圍的經濟危機,實體企業最怕的就是經濟危機。”
李牧下意識的問了一句:“怎么說?”
趙賢良從抽屜里拿出一盒雪茄,遞給李牧一支,自己將其中一支點燃,這才笑道:“你想啊,維持一座煤礦的運營需要多少成本?政府成本、投產之前的貸款成本、硬件成本、設備折舊和人工成本……這些都是擺在你眼前的。粗略的做個假設,如果你的煤礦年產一百萬噸,每年的硬性成本四個億,那么煤炭價格在四百塊每噸以上的時候,你賺錢;四百元的煤炭價格就是你這家煤礦的運營臨界點,如果煤炭價格突破臨界點、暴跌到四百元以內呢?你覺得,我剛才說的那些成本,哪個能少得了?”
說罷,趙賢良頓了頓,自己回答說:“事實就是,哪個環節的成本都少不了!不但成本減少不了,而且虧損的情況下你還是得保持開工狀態,不能停產,因為一旦停產,你的工人就要跑、銀行就會擔心你無力償還帶寬來查封你的煤礦,你的其他債主也會上門討債,到時候一片大亂,要不了多久你的煤礦就會死掉,所以即便虧損你也只能硬著頭皮干下去,一邊不斷虧損,一邊期待著行業回暖,這種時候,大家拼的就是底子了,撐不下去的煤礦就會一家接著一家倒閉關停。”
李牧若有所思的說:“一個煤礦都這么大的成本壓力,三巨頭這種巨型礦石開采公司,成本也就更高了……”
“沒錯。”趙賢良說:“如果鐵礦石的行情跌破三巨頭的臨界點,他們的虧損空間會非常大,你別看它現在隨隨便便一年十幾億美元的利潤,如果行情真砸穿了,一年虧損七八十億美元都有可能。”
趙賢良說到這里,話鋒一轉,聳肩說道:“不過也沒多大意義,就算是鐵礦石的行情在某個時間節點真砸穿了,對他們來說也不算什么,他們的底子太厚了,虧得起……”
李牧聽到這兒,基本上已經完全放棄了大腦里的意淫,本來還想著自己是不是有機會能夠逆轉一下華夏未來在鐵礦石上吃的巨虧,但是現在看來,這個想法簡直太不切實際,連世界鋼鐵產量第一、鐵礦石進口量第一的國家都沒能治得了這三巨頭,反而被這三巨頭猛坑一筆,自己這個小蝦米又算得了什么?
趙賢良這個時候玩笑般的對李牧說道:“如果你的企業能夠迅速做大并且在美國的資本市場站穩腳跟,以你的發展速度,沒準將來能在華爾街取得舉足輕重的地位,到那個時候,或許有一天你真有能力通過另外一個層面影響鋼鐵行業。”
李牧不由笑道:“這個目標可真是太大了。”
趙賢良笑道:“閑聊嘛,沒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你能在一年多時間里創造這么多奇跡,我相信如果到了海外資本市場,你依舊能夠如魚得水。”
說著,趙賢良提醒道:“不過,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一下。”
李牧忙道:“您說。”
趙賢良意味深長的說道:“要多接觸資本,不但要接觸資本、還要了解整個資本市場、和資本多合作,總而言之一句話,要親近資本!把資本當成情人!”
雖然不懂互聯網,但趙賢良也看出李牧對融資格外謹慎,牧野科技融了兩輪就沒動靜了,淘寶網干脆一輪都沒有融,這在他看來,雖然李牧這樣能把更多的股權抓在手里,但這并不是真正健康的模式。
這時,趙賢良抽了一口雪茄,繼續說道:“真正健康的模式,一定是有目的性的找一家對你未來有長久幫助的資本進行合作,犧牲一部分股權,換回大量現金,同時和資本實現利益捆綁,打個比方,如果你接受了華爾街的資本,那么未來你如果想在美國上市,資本一定會用盡所有力量、發動所有渠道和關系來幫你推動。等你熟悉了資本圈,手里又有了足夠的資金和資源,到時候你搖身一變,自己就成了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