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幾天,師父卻是時不時的,看著她練劍的過程,或是皺著眉頭,或是“唔”的一聲,然后就不說話了,讓少女頗為忐忑,眼看著這一次,師父他老人家……小夢說過,師父看著小,其實年紀是很大的……
師父他老人家今晚又是這副“我該拿這丫頭怎么辦”的奇怪表情,她終于忍不住了,抬頭問道:“師父,我練的不好么?”
蝙蝠公子雙手抱胸,想了想,說道:“不,你練得很好……”
少女心中一喜,緊接著便聽到他繼續說道:“……看!”
她睜大眼睛:“很好……看?”
“我說,”男孩也有點無語的看著她,“你和小夢兩個人,最近練劍越來越花俏,越來越好看了,根基倒是進步得很快,就是這劍法哪里還像是對敵的劍法?簡直就是……算了,我已經拿你們沒辦法了。”
現在回想一下,也不是她們的錯,責任全都在他……
對于小夢與箋麗最近練的“劍法”,寧江的確是有些無語,不過說到底,這也是他自己的錯。
在祖庭洞天里的那些日子里,因為大多數時候,都是沒什么事做的,所以他經常會在一旁,欣賞著她們這兩個美少女練劍。一開始,倒也還沒什么問題,但是后來,大約是為了展示自己更為美麗的一面,春箋麗的劍法逐漸變得花俏起來,然后小夢也不甘示弱。漸漸的,兩人的對劍,已經不再是對實戰的練習,簡直就像是比著看誰好看。
一開始他也沒怎么在意,畢竟看著兩個千嬌百媚的少女在自己的面前展示著她們的美麗,還是非常養眼的,只要她們平日里知道分寸就好。但是在離開祖庭洞天的這些日子,他藉著蝙蝠公子的形象,將春箋麗收作徒弟,然后每晚半夜前來指點她劍法,結果一看……我靠,這是怎么鬼?
她是準備去參加選美大賽么?
眼看著師父那不知不覺翻起了白眼的樣子,春箋麗瞬間也紅起了臉。她其實也知道自己這些日子的劍法練得很有問題……都怪那家伙。
她心里恨恨的想著。
其實從小行走江湖的她,雖然號稱劍舞大家,乃是眉嫵臺有名的舞姬,但在劍法上,還是很講究實用性的。但是自從跟著寧江兄妹的這大半年里,她基本上就沒怎么跟人動過手,再加上和小夢一同練劍的時候,某個少年總喜歡在一旁看,生怕被他看到自己難為情的姿勢、又或是不太美觀的樣子的她,不知不覺的調整了劍法,以她在劍舞上的成就,這當然是輕而易舉的事。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真正的劍法,總是不可避免的會有一些不太美觀的動作,而要追求美觀,就難免變得不太實用,于是,在這種不斷的調整中,連小夢都被她帶得歪了,現在兩人之間的對劍,簡直就是拿著劍器爭妍斗艷,在那個少年的面前比著看誰更漂亮。
寧江當然也開始意識到問題的所在,而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她們兩個現在都缺少了行走江湖的緊張感。小夢不用說了,基本上都是被他帶在身邊,全都是他說什么她就做什么,哪里會有對武學的緊迫感?箋麗現在跟小夢兩人相互影響,小夢開始學到了箋麗的臭美,練劍但求好看,實不實用無所謂了,箋麗學到了小夢的懶散和依賴性,他推一步她就走一步,兩人都是好的不學,專學壞的。
寧江開始意識到這樣子是不行的,天下大亂不可避免,他不可能永遠保護著她們來,是時候讓她們自己到外頭闖闖了,她們兩個人現在實力大漲,絕對有行走江湖的資格,只有讓她們自己到外頭走走,才能真正有助于她們在武學上的成就,宗師級的實力,很大一部分來自于江湖經驗,不是靠著一兩本秘籍就能做到的……只是想是這么想的,真要決定下來,卻又一拖再拖,實在是有點舍不得放手。
他在心中忖道:“天下大亂是無法避免的,但至少江南和秦嶺東段這一帶,目前還是安全的,就算蠻族南下,也不會一下子打到秦嶺來,不如讓她們在外頭走動走動?繼續在我的身邊‘練’下去,除了讓她們的劍法越練越好看,也沒什么用處了。”
他知道自己或許是個好哥哥,但實在不是一個好老師,所謂嚴師出高徒、棍棒出孝子,玉不琢不成器,這一點對于武道來說,尤其如此,既沒有壓力,又沒有動力,一個人的武學成就就難以達到真正的高度,而他就像是教雛鷹飛翔、卻又始終舍不得將其推向山崖的慈父,明知道現在不是太平盛世,妹妹自己的實力提升才是對她的最大保障,但總是狠不下這個心來。
“罷了,罷了。”他提身就走……決定了,明天就讓她們去行走江湖吧。
“師父、師父……”春箋麗在他身后緊追,眼看著師父消失不見,整個人都僵住了……師父生氣了?這“罷了、罷了”的意思是,以后再也不教我了?在他看來我已經無可救藥了?
不要啊!感覺自己被拋棄的少女覺得,前途那個灰暗啊。
第二日一早,寧江把箋麗與妹妹叫了過來,告訴她們,他有任務安排給她們。
意識到自己終于可以幫上他的忙的春箋麗,一下子興奮起來,她總覺得自己在他身邊的作用,連秦無顏和秦小丫兒都還不如,最多沒事每天練劍給他看,結果昨天他還不看了。
但是現在,他終于想到,其實她也可以幫上他的忙嗎?
小夢也是興奮起來:“哥哥,你要我們做什么?”
寧江道:“我要你們幫我到秦嶺以南和江南一帶,找到那些墨者,同時看看能不能吸收到誰加入天地會。”
“找墨者?”春箋麗疑惑的道。
“嗯,”寧江回答,“江南、越嶺一帶原本是有一些墨者的,但不知道為什么,突然間全都消失一般,你們去查查他們的下落,我這里有一份名單,能找到幾個是幾個,順便也到外頭散散心。另外記得,往北絕不可過秦嶺,中原往西不可過鵑州,江南往西不可入信州。”
春箋麗心想,這范圍已經是非常的大了,但是這個任務,也實在是太籠統,感覺就像是看她們沒事做,隨便給她們找點事做趕她們走一樣。
小夢一握拳頭:“嗯,哥哥,我知道了。”終于能夠行走江湖了,感覺還是有點小興奮的。
寧江心想,不對啊……為什么妹妹答應得這么爽快?難道她不覺得,要離開哥哥好多天,不會很舍不得嗎?這可是你自己第一次離開哥哥身邊,行走江湖啊,為什么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難道你翅膀硬了,早就想飛了?你看箋麗就很舍不得的樣子,你可是我親妹啊。
他猶豫了一下:“那就準備一下……明天上路吧。”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
既然要行走江湖,自然就有一些東西需要準備。
上午的時候,寧江暫時放下手頭上的事情,陪著她們逛了會街,又幫妹妹買了路上換洗的衣裳。
到了下午,開始不斷的教她們路上的注意事項,春箋麗笑道:“不過就是行走江湖罷了,哪有那么麻煩。”對她來說,從小在江湖上走慣了,普通的賊寇根本不是她們的對手,真正的高手也不是走在路上就能隨便撞死幾個的,有什么好擔心的?
此時,秦小丫兒正給遠方的秦陌送信去了,秦無顏回到宅院,得知老爺讓姑娘前去行走江湖的事,也有些不太放心,于是問老爺,要不要讓她跟著?
秦無顏知道,江湖這種地方,魚龍混雜,有的時候,不是單憑武功就能夠解決所有問題。
寧江道:“我有事要到信州去一趟,你先跟著我吧,讓小夢靠她自己去歷練歷練也好。”
既然老爺這般說了,秦無顏自然也就無法。只是,在她看來,老爺嘴上說著放心吧,讓她們自己去磨礪一下,到了晚上卻又千交代萬交代。
“哥,我知道了,”小夢開始有些不耐煩了,“你說了很多遍了。”
寧江心想,果然還是翅膀硬了嗎?妹妹終于也到了青春期少女所必不可少的逆反期了嗎?她開始覺得哥哥煩了嗎?
在上一世里,這個時候妹妹已經死了,他也不知道長大后的妹妹應該是什么樣子。不過以前的妹妹很乖巧啊,從來不會這樣子不耐煩啊,雖然我的確是交待了很多遍……但也不過就是十幾遍吧?不至于讓她不耐煩啊?
拿哥哥實在沒有辦法的小夢,干脆拿著衣服洗澡去了。寧江想了想,總感覺還有很多事沒有向妹妹交待清楚,想要跑進妹妹的房間再說一遍,結果被春箋麗和秦無顏攔了下來。到了夜里,他走來走去,想著現在就讓妹妹在他的保護之外行走江湖,對她來說可能還是太小,要不就再過兩年?
但是按著形勢的發展,再過一兩年,恐怕就真的天下大亂了,那時候豈不是更不放心?
在外頭看到老爺屋子里亮著燈火、有人正走過來走過去的秦無顏心想,去年天降隕石、上月泰山出事等大事發生時,都沒看到老爺這么煩躁。
到了清晨,宅院之外的湖邊,春箋麗與小夢各自牽著一匹馬,春箋麗的馬上掛的包裹和短弓,小夢的肩頭趴著小黑貓。
“哥哥,小夢知道了啦!”眼看著哥哥準備把他昨天說了許多遍的話再說一遍的小夢,清脆的叫道,連小刀也跟著“喵”了一聲。
寧江心想,妹妹果然已經開始對我不耐煩了。無奈的嘆一口氣,又看向春箋麗:“你也要小心,小夢第一次行走江湖,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你看著她來。”
春箋麗忍不住也笑道:“知道了。”有那么夸張么?就憑小夢現在的本事,江湖上有幾個人對付得了她?
當下,兩個少女一同上了馬,往遠處馳起。寧江在她們身后叫道:“你們兩個自己注意一些!小夢,不要太想哥哥。”
小夢回過頭來,向他揮了揮手:“好的!”
寧江:“……”好的?你竟然說好的?這情況不對啊,你不是應該拉著哥哥的手流著淚說舍不得吧?你怎么就走的這么干凈利落呢?你可是我妹啊。
秦無顏扭過頭來,看著他的樣子,心里想著……老爺看上去好糾結。她笑道:“老爺,姑娘不過就是離開兩三個月罷了,又不是去很久,再說,她也已經長大了,以后也早晚是要嫁人的……”
寧江臉上陡然一變:“嫁什么人?有什么好嫁人的?我養不活她么?我保護不了她么?有什么好嫁人的?”
秦無顏張了張口,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么接這話,趕緊又閉上嘴兒。
寧江負手轉身,往院子里走去,心里想著,糟了,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忘了交待妹妹……不許在外面找男朋友!
春箋麗與寧小夢一同騎著馬,帶著小刀,離開麥青湖,往遠處馳去。
途中,春箋麗看向寧小夢:“小夢,你好像在氣你哥哥?”
小夢雙手騎在馬上,雙手往胸前一抱:“哼!”前天她和箋麗在哥哥的窗外練劍,結果哥哥竟然把窗戶關了不看她們,然后第二天就讓她們去“行走江湖”,她覺得哥哥是嫌她們礙事,心里其實也是有些氣悶的。
現在遠離了麥青湖,繞過了一處山腳,回過頭來,卻也有些惆悵,剛才故意要氣哥哥,都沒有好好的跟他告別。現在回想一下,其實哥哥也是很舍不得她的。
既然已經出來了,自然不能就這樣回去,于是想著,還是找點找到哥哥說的那些墨者,做完哥哥交待的事后就回來。
當下,兩人一同北上,此時正是春暖花開之際,處處鳥語花香,綠意盎然。她們離開處州,先是到了銅州境內,其間兩人到了臨江郡,至小隋侯宮住了一晚,小夢也去拜祭了父母,然后,未繼續北上,而是沿著錢潮江逆流而上,不斷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