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箋麗與小夢一同下了樓。
一樓,一個有七人,正在那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至于其他酒客,早就已經跑得不見蹤影。
店小二則在另一邊心驚膽戰的服侍著,巴望著這些瘟神趕緊吃完離開。
在她們下樓之后,這七人也不約而同的往她們看了過來,大約是沒想到樓上竟然還有這般艷美絕俗、天香國色的美少女,一時間都看呆了眼。
兩人自然都沒有去管他們,就這般手牽著手,穿過方桌,走到了外頭,一同漫步而去。
雖然已經黃昏,但開始進入陽春時節,天色黑得較晚。這鎮子并不算太大,從鎮頭逛到鎮尾,也不管就是一會兒工夫。在她們所過之處,人們先是沒她們的貌美所吸引,往她們看來,不管男男女女都不例外,等她們離去之后,卻又慌慌忙忙的進了屋子,緊閉家門。塵土微微地卷動著,一間屋子里,嬰兒發出哭聲,母親慌忙的將孩子的嘴捂住,父親悄悄的從窗格往外看去,看著那些兇神惡煞的男子,從街面上路過。
兩個少女悄然扭頭,相互對望了一眼。
雖然沒有回頭,但她們卻已經知道那些人在尾隨著她們。
兩人心中俱是冷笑,卻也沒有多話,長得太漂亮,實在是天生的罪過,想要抓她們做壓寨夫人的賊寇,她們也實在是見的多了。誰讓她們天生麗質,貌美如花,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如果她們自己是賊寇,說不定也把自己劫了。
從臨時租用的屋子的后方走過,她們并沒有回到那里,而是就這般,散步一般走出了鎮子。
在那屋子里,桌面上,并排放著兩只寶劍。其中一只,忽的發出嗡嗡的聲響,忽的,光芒一閃,寶劍竟然自行出鞘,嗤的一聲,刺破紙糊的窗面,只余下一道白色的彗尾。
外頭,正在倒水的老婦抬起頭來,疑惑地搓了搓眼睛……剛才發生了什么?
自行飛出的寶劍,猶如被神秘的意念駕馭著,飛出了鎮子,在它的前方,傳來一聲嬌叱:“你們想要做什么?”
此時此刻,兩個少女已經被人圍上,為首的自然便是那身穿豹皮的大漢,以及手持鐵扇的中年文士。即將落下西山的太陽,在遙遠的山林間緩緩下沉,山嶺的倒影慢慢的往他們這個方向拉長。那光與暗的分界線,一點一點的推進到兩個少女的腳下,年紀稍微大上一點兒的少女,就這般驀然回首,豎眉怒斥。
“兩位小娘子莫慌!”豹皮大漢塔一般立在那里,笑道,“如今這世道不太平,我看兩位小娘子模樣兒不錯,留在這種地方,日后萬一遭到歹人,那就糟了,何不誰我們上山?我與我這兄弟,家中剛好還少了填房,兩位日后就跟著我們此項的,喝辣的,本人保證,我與我兄弟以后一定會對兩位小娘子好好的。”
他身邊的那些男子,也一同發出哄笑聲。
春箋麗翻個白眼,什么叫擔心我們遭遇歹人?你們自己就是歹人好不好?
而且你們這做法……真的是一點誠意都沒有!
不可否認的是,這個世道,原本就是男尊女卑,對于那些士大夫們,自然不用多說,巴不得把全天下的女人都用規矩束縛得一門不出、二門不邁。至于江湖上,情況則要好上許多,行走江湖的女俠頗有不少,而之事,也一向為江湖好漢所不恥。
只是,女子,雖然乃是江湖敗類的行為,但搶上山后光明正大的娶了,然后推倒,這個卻是沒人管的。而一些女子甚至是女俠,被搶上山后,生米煮成熟飯,干脆也就認了,和丈夫一起經營起山寨來。當然,也有一些被搶者的家人,靠著一些硬關系,會請來有名望的大俠幫忙要人,因為是“明媒正娶”,最后通常也只能是把人胳膊不缺手不少的要回來,至于有沒有被破瓜,這個卻是顧不得了。
但就算是這種情況,搶人的多半也是原本就還未娶妻,又或者正室已經亡故的山寨頭目,雖然是靠著強搶娶來的老婆,也都是好吃好喝的供著。江湖是不講規矩的地方,但另一方面,其實也是最講規矩的地方。他們視王法如無物,但卻又最重聲名,生怕被人在背后說閑話。
而這兩個人,卻是想要把她們抓去做“填房”,所謂填房,自然就是小妾。
所以春箋麗說他們一點誠意都沒有,以前想要抓她們的那些人,可是直接空出“壓寨夫人”的位置給她們的。
“想要把我們抓去做填房?”春箋麗冷笑道,“先打過我們再說。”
“果然夠辣!”豹皮大漢大笑道,“好,我喜歡!”
手往背后一握,抓起鑲有三個鐵環的厚背大刀,大跨步上前,笑道:“小娘子放心,本人一向憐香惜玉得很,既然想要過上幾招,我就陪你們玩玩,你們誰先上?”
“我來!”寧小夢冰冷冷的踏前一步。這幾天在人前扮演“冷酷妖女”習慣了,此刻也不由自主的就崩起了臉,當然,一個主要原因也是懶得跟這些人廢話。
“好!”豹皮大漢朗聲笑道,“看你的樣子,大約也學過幾招,我就讓你先出手……”
刷!一道劍光破空而來,并隨著少女突然前沖的身姿,以閃電般的速度往上撩起。手臂、鮮血、大刀,齊齊的飛上了空中。發生了什么事?豹皮大漢只覺得眼前一花,面前著面無表情的少女已經失去了蹤影,意識到少女已經出手,他想要抬刀,不知道為什么,卻感受不到手臂的力量。
他疑惑的往他的右肩看去,雙目猛然瞪圓。而這個時候,那中年文士,已經他們帶來的那七名手下,他們的目光卻還在跟著飛起的手臂、血水、大刀往上飄,眼睜睜的看著陡然發生的變化,但是思維還沒有能夠反應過來,讓他們在這一刻,連目光都變得茫然。
少女卻已經停在了大漢身后,左腿前伸,嬌軀形成弓步,不知何時多出的寶劍,用右手倒握在身后,她那冰冰冷冷的語調,充滿了不屑的嘲弄:“讓我先出手……你還有出手的機會么?”
震驚,震懾!此刻的中年文士和其他人,意識都還有些停頓。明明只是一個十多歲的、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娘子,突然間就變成了出山的雌虎,一劍就斬斷了他們七當家用刀的那條手臂。
這其中,固然有他們的七當家過于大意,小看了這一個少女的部分原因在內。但就算如此,他們的七當家也畢竟是久經戰陣的高手,在江湖上出生入死的人物,再怎么大意,必要的警戒也是絕不會少的,怎可能這么輕易的就被一劍砍中?
是的,他們七當家的大意固然是一個原因,但是更大的原因,卻是這丫頭的實力,本就在他們的七當家之上。那快到驚人的劍術,原本就讓他們的七當家難以反應過來,突然間飛來的寶劍,更是幾同于魔術。
“殺了她們!”縱連文士一聲尖叫,聲音尖銳得猶如太監。在他的叫聲之下,那些紛紛摯出兵器,沖了上去。這兩個人竟然砍斷了七當家的手臂,她們竟然不知死活,敢砍斷七當家的手臂。
“你們也想要陪我們玩玩么?”春箋麗一聲冷笑,雙手一轉,嘭的一聲,沖得最近的一人,整個人帶火拋飛。
她雖然沒有小夢那般,馭劍的本事,無法憑將她的寶劍召來,但她原本就是用火的,手中有沒有劍,其實并沒有太多區別。
灑起的血花還在空中飛濺,厚背大刀已經開始下落,撲的一聲插在地上,刀背上的鐵環振出清脆的交擊聲。“臭丫頭!”一只手掌抓住刀柄,憤怒中胳膊橫甩,青筋隨著肌肉的鼓脹而凸起,刀鋒在翠草舒展的地面拖出深深的刀痕,帶著狂風往小夢斬去。
即便用的是左手,豹皮大漢這一斬,依舊充滿了狂勁的力道,野草隨著刀勢往同一個方向飄去,倒持寶劍的少女卻也像是被勁風吹走,繼續保持著與他之間的距離。豹皮大漢目露兇光,整個臉龐扭曲到極點,大刀在那猛烈的勁氣帶動下,發出呼呼呼的聲響。
在他的身后,斷去的粗壯手臂在這個時候方才落下,砸在草地上,青色的草陡然間被染得艷紅。另一邊卻有迅捷的火焰燃燒,火光在這逐漸昏暗的天色下,猶如驅散了山嶺覆過來的陰影,紅光閃了一閃,搖搖晃晃的火人在慘叫聲中掙扎,緊接著嘭的一聲,名為春箋麗的少女一腳踹飛了一名敵人,順勢搶過另一人的劍,嬌軀如同蝴蝶一般飄動,劍光帶著火焰飛舞。
忽的一聲,又是一人中劍拋飛,途中身體猶如被火種點燃,直接燃燒了起來。
六道光芒卻挾帶著詭異的黑風,朝著春箋麗的咽喉疾刺而去。途中六道光芒快速收縮,再迅捷地張開,黑風前沖,涌向春箋麗的鼻息。出手的正是那中年文士,那六道光芒正是他手中鐵扇扇骨的骨尖。冷光凌厲,那黑風卻是能麻痹神經的毒霧,敵人稍一不察,馬上就會中招。
春箋麗自己便是“妖女”出身,如何會中這等伎倆。誘人的嬌軀帶動粗衫的裙擺,裙擺轉成了翻飛的圓。避讓中,鐵劍連劃,當當當,瞬間與中年文士的鐵扇過了十幾招。拋開御火的術法不論,她的罡元劍法原本就是道家密傳,罡氣隱現,竟將這中年文士的攻擊硬生生壓了下去。
側身有兩人沖了上來,一個手持大砍刀,一個手持鐵斧,全都是重兵器。砍刀猛劈,鐵斧怒斬。少女的身影在刀與斧之間晃動,嘭,又是一人被劍圈中陡然發出的火焰擊中,慘叫聲中搖晃倒地。
中年文士鐵扇猛然一轉,綠影一閃,六道光芒竟然電射而出,打向前方縱火的少女。隨著射出的骨尖,陰氣森森的綠色毒勁浪潮一般撲去,正是他的毒門殺招“碧蛇出水”,六道光芒直奪少女面門與胸脯,任何一發都是見血封喉,毒霧更是隨之撲去。
少女劍光一閃,轟,火焰如墻,她整個人卻在火墻的后方陡然后縱。下一刻,她已經在空中快速旋轉,揮舞的劍抖出內外兩層虹光,猶如熒惑之星,絢爛奪目。逆勢沖下的那一瞬間,熒惑之星仿佛帶動了整個天地,轟然炸下。
玄天離火劍法――熒惑玄罰陰陽閃!
轟,火焰挾帶著驚人的高溫沖擊地面,氣勢恢宏。
另一邊,豹皮大漢左手持刀,雙目透著憤怒的、血色的兇光,青筋沖胳膊延伸到頸部,顯然已經怒到了極點。原本以為遇到的是無害的、柔弱可欺的小白兔,結果卻撞上了鐵板,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失掉了一條手臂。
“臭丫頭!”他的吼聲震耳欲聾,遠處的山林間的飛鳥竟也隨著他的這一聲吼,驚得成群飛起。
寧小夢并沒有去硬碰他歇斯底里的斬擊,刀勁掀起地皮,泥土帶著亂草一片片的翻起。緊接著又是集全身力量為一斬的強勁一刀,分開了飛起的土石,花草往四面八方飛散,地面轟然間被刀氣劈開了長達半丈的裂口,雖然如今玄氣大盛,即便連以往的一流高手,在特定的招式下也能夠發出刀氣、劍氣,但是如此強勁的一斬,也能夠看出這大漢的確是實力了得、剛勁威猛的高手。
小夢卻在翻飛的土石與花草中飄動,不染上半點塵埃。驚人的刀光從她的螓首當頭斬下,瞬間將她劈成兩半,然而還沒有等豹皮大漢來得及得意,被劈開的倩影一晃即逝,少女卻在地面那陡然劈開的裂口一尺開外,被他“斬殺”的不過是個殘影。
“凋翔飛燕巢雙鳩”,作為璇璣劍舞秘藏的幾大絕招之一,本質上,乃是一種“幻術”,同時也是少女所掌握的為數不多的術法。豹皮大漢傾盡全力的一斬未能奏效,氣勢一瀉。下一刻,翩若驚鴻的倩影已經從他的身側快速穿過,隨著暴起的劍光,血柱從斷頸沖起。
背對著沖騰的人頭,少女倒持寶劍,不屑的道:“既然玩不起,那就不要玩……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