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滅魔洞的洞口外,司儀的魔師抬起頭來,看了看天色。
空氣益發的壓抑,除了已經憤而離去的陽長老,每個人都在等待著最后的結果。泰閣的其他高手也在盤算著,等少宗主的人選確定下來后,泰閣應該怎么做最好?是以最快的速度投向少宗主和支持他的那一閣,還是與其他閣聯手制衡?
藏、姜、荒三位長老的臉色,則俱是凝重。除了飛狐泉之外,其他三名英杰,看來都在滅魔洞中支撐到了最后關頭,他們在內中走了多遠,各自又表現得如何?到底誰能夠被宗主選中,得傳滅度大魔功?
如此沉重的氣氛中,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喘。就是在這個時候,滅魔洞中首先有一個人影,失魂落魄地走了出來。每個人的目光,都在這一刻,交織在那人身上,其中,藏長老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姜、荒兩位長老則在暗中松了一口氣。
走出來的是器閣的獵劍殤,這個時候出洞,就意味著他沒有被宗主選中。但凡在洞中堅持到第三天結束,而又沒被選中的,就會被內中的機關強制驅離。
又少了一個,姜、荒兩位長老心中一同想著。而緊接著,隨著另一個人影的出現,姜長老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更藏長老一樣難看,而荒長老和他身后卷閣的眾多高手,則是欣喜若狂。
然而,緊接著,所有人的表情都凝滯了,沉默,困惑,無法明白。
只因為,洞中又跟著走出了另外一人。
不只是洞外的那些人,先后沮喪地走出滅魔洞的三名英杰,也是彼此對望,面面相覷。雖然在進入滅魔洞中,彼此之間無法照面,但飛狐泉在洞中發出慘叫,死在闖關的過程中的事,他們是知道的。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沒有機會,得傳滅度大魔功的必定是另外兩人之一,卻沒有想到,出洞之后,剩下的三人全都站在這里。
沉默的氣息一下子蔓延開來,緊接著卻是沸騰了。后山、前山,滅度山周邊,喧鬧四起,人人都是議論紛紛。消息很快傳到了魔扈城和梟麗城,每一個關心著這一大典的人,盡皆錯愕。進入滅魔洞的四名修羅英杰全都淘汰,這還是歷次滅度大典里,從來沒有過的事。
原本早早回到了泰閣深處的陽長老,很快也得知了這個消息,震驚之余,其實也不免暗喜。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其他三人竟也跟著被淘汰,這是否意味著泰閣其實還有機會。
四名長老急急地會面,雖然以往彼此明爭暗斗,但是到這一刻,他們更想知道的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宗主到底是什么想法?傳下滅度大魔功,是歷代宗主的首要責任,宗主死關在即,卻違反了第三代宗主烈焱狂魔當年定下的規矩,他的意圖到底是什么?
四名長老全都摸不著頭腦,于是一同來到洞口,想要詢問宗主。滅魔洞洞口卻已經封閉,淘汰者離開之后,洞門封閉,宗主在滅魔洞中為被選中者灌功,傳授滅度大魔功,這本是以往的慣例,然而這個時候,進入滅魔洞里的四名英杰,一死三淘汰,宗主緊跟著就封閉洞門,他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滅魔洞,即便是他們這幾位長老也無法隨便進入,此時此刻,雖然無法理解當前的情況,卻也只能等待。而這樣的混亂,也隨之引發了滅度魔宗各派系的混亂,宗門規矩,一向是維持內部各派系斗而不破的關鍵,度魔大典又是整個滅度魔宗最大、同時也是最重要的規矩,它關系的是魔宗最強寶典滅度大魔功的傳承,而現在,這一重要規矩發生意外,每一個人都是手足無措。
這樣的混亂,持續了兩日,那天夜里,滅魔洞內部猛然傳來一聲震響。四大長老帶著人匆匆趕到洞門外,整個滅度山都在搖晃,但是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卻始終無人知曉,就這般,過了許久,一直到天色漸亮,第一道陽光穿透難以散去的熱氣,照了下來,落在滅魔洞的洞口,洞口陡然打了開來,一個瘦小的人影迎著陽光踏步而出,猶如被朝陽迎接般,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四大長老、四閣高手,以及他們身后的眾多弟子,全都在看著此刻從滅魔洞中走出的小少年,瞠目結舌……這個人是誰?
負手踏步而出的小少年,額頭上長著一對肉包,個子并不算高,雖然已經算是少年,但明顯才剛剛發育沒有多久。他的身后,背著一口巨大的、漆黑的魔刀,刀身散發著驚人的魔氣。
“弒天刑?”“他背的是宗主的附魔玄兵弒天刑?”“沒錯,那的確是弒天刑……這小子到底是誰?”“他是什么時候進去的?”這樣的議論,在眾人間悄悄的進行著。
度魔大典中,赴會的四閣英杰全都淘汰,洞門關閉后,又過三天,山搖地動,洞門再開,走出的卻是一個誰也不認得的小子,這個人背的是宗主所用的魔刀,這樣的狀況,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如墜夢中,驚愕,詫異,難以明白,無法置信,這到底是什么情況?這他媽到底是什么情況?
陽長老猛然踏步,沉聲喝道:“你是什么人?”
在所有人那困惑的目光中,那少年身背魔刀“弒天刑”,負手扭頭:“我叫小江,是被宗主選中,得傳滅度大魔功的人,沒錯,我現在、是你們的少宗主。”轟然一閃,滾滾魔勁散了開來,噬嗑萬律,干試天刑。
四大長老與眾人俱是一驚……滅、度、大、魔、功???!!!
山腳的一隅,修羅魔師再一次向那些新入門的弟子講解著本宗基礎魔功的修煉,途中,他往隊伍中看了一眼,又一次的皺起了眉頭。
休息的時候,那些新弟子也在幸災樂禍的小聲議論:“那小子還沒有找到?”“在這種地方平白無故的失蹤這么多天,這是被誰砍死在那個陰溝里了吧?”“哈哈,活該,不過就是一個魔竺域的小雜種,還真以為自己了不起了?”“呵呵,從小雜種變成了摩羅新兵,又跟我們一樣進入了滅度魔宗,還真以為自己能夠上天?”“就是,不過就是有點狗屎運,就真以為他自己了不起了?也不看看這里是什么地方?有人想要他的命,他連骨頭都沒了。”
對于那些新來的,對那失蹤的摩羅小子的冷嘲熱諷,修羅魔師自然也是心中有數,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看來那小子,真的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暗中解決掉了。雖說宗門里,對私斗是禁止的,但不過是一個新入門的,沒有任何家世背景的小子,真有四閣中人出手,神不知鬼不覺的被人處理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沒有人會為他出頭,也沒有人會在意他的死活。
可惜了!他在心中想著,那小子,天分倒是真的不錯,如果能夠活下去,假以時日,說不定能夠成為魔宗里的佼佼者。
那武師搖了搖頭,正準備喝令,讓這些人繼續練功。忽的,有一群人疾奔而來,內中有人呼喚著他的名號。
他趕緊道:“出了什么事?”
那人道:“我問你,你這里本來是不是有一個叫作小江的小子,來自魔竺域的……”
見奔來的那些人全都死死的盯著自己,修羅武師心中一個咯噔,那小子難道不是死了,而是惹出了什么麻煩?又或者他根本就是外頭那一方派來的奸細,現在被抓了?
忙道:“的確是有一個,但是前幾天失蹤了,也不知跑到了哪里,我也讓人到處找,怎么也沒有找到,將他入山門的是其他人,我只是受命教這些新來的基礎魔功,他做了什么我一點不知。”意思是將他選為新入門弟子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犯了什么大錯,一概和我無關。
那些新門人一聽,那小子果然是出問題了。一方面是為了討好武師,另一方面是為了落井下石,紛紛道:“不錯不錯,我們跟那小雜種沒有任何關系。”“我早就說了,那小雜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你們看他平常那自以為了不起的樣子,好像這世上少了他就不行似的,哈哈,果然出事了吧?”“沒錯沒錯,那小子跟我們沒有關系,一點關系都沒有。”“不要再讓我看到他,再讓我看到他,我肯定要踹過去,在他臉上狠狠踩上兩腳。”
這些剛入門的新人急于跟那個摩羅小子劃清界線,群情激憤,那些奔來問話的,一時間卻說不出話來。那武師揮手道:“安靜,安靜。”
等門人安靜下來,武師朝那些人道:“那小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不管出了什么事,跟我們肯定是沒有什么關系……”
“我知道,我知道,跟你們肯定是沒有關系的。”他面前那人道,“那小子、那小子剛剛走出了滅魔洞,他被宗主選中,得傳滅度大魔功,現在是我們滅度魔宗的少宗主……這跟你們肯定是沒什么關系的。”
修羅武師整個身軀都僵在那里,那些新門人張口結舌、目瞪口呆,遲遲說不出話來……
滅度山山頭的正殿,黑鐵鑄就的殿宇,散發著莊嚴的氣息,前方的廣場,地面是由一塊塊鐵板鋪成。兩側有從地底深處引來的水流,將黑鐵鋪開的地面積下的熱氣引走,也使得這炎熱的天氣,對這里并沒有帶來太多的影響。
廣場的一角,陽長老面無表情的聽著趕到的武師的報告,他猛然一聲大喝:“你是說,四天前他在山門內突然失蹤?新來的弟子,在魔宗里失蹤四天,如此大事,你竟敢不向我匯報?”
那武師心中無奈,現在怪他沒有報告,但是那個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聚焦在滅魔洞,誰敢拿一個新來的弟子不見了這樣的小事,在當時那種氛圍中,去打攪幾位長老?
更何況,那時候,誰都知道陽長老心情不好,他的大弟子——被他寄以厚望的陽魂因為斷臂之事,沒能參加度魔大典,接替陽魂進入滅魔洞的飛狐泉闖關途中暴死,直接出局,陽長老在滅魔洞前直接甩手就走。
在那種情況下,因為一個剛入門的弟子的事情跑去打擾,不被他一掌劈出來都是幸運。
雖然心中這般抱怨著,那武師卻也不敢辯解,趕緊自承錯誤,請長老降罪。陽長老罵了兩句,心中卻也是又驚又疑,這般說來,那小江竟真的是我宗剛入門的弟子?
把武師轟走,陽長老來到正殿的殿門前,往內中看去。此刻,那小少年獨自一人,沉默的坐在椅上,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眼眸,額頭上有一對對稱的凸起,是他發育的征兆。魔兵“弒天刑”靠在椅邊,仿佛已經跟他融成了一體。
殿門處,其他三位長老也走了過來。在聽到這個從滅魔洞中走出來的小少年,自承是剛入山門的新弟子之后,他們立時著手調查,很快就確認了他的身份。
剛入山門十多天的新人,來自于魔竺域的摩羅新兵,原本是一個沒有姓氏的“雜種”……他甚至連修羅都不是。
發生的事太不尋常,此刻,四名長老也沒有心情彼此爭斗,他們對望一眼,一同進入殿中。小少年依舊坐在那里,沉默,而又帶著一絲令人不滿的傲慢。
陽長老長咳一聲:“你再把你是如何見到宗主,如何進入滅魔洞的事說說?”
小少年緩緩的道:“四天前的那個深夜,一個男子出現在我的屋中,他對我說,這一次度魔大典里,四閣推薦的四名候選,沒有一個是值得培養、有資格修煉滅度大魔功的,他說,他看我資質過人,希望我能夠跟他進入滅魔洞,繼承滅度大魔功。我不肯,我說我不想被特殊對待,我希望跟其他弟子一樣,憑著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的成就武道,滅度大魔功,我不想要,但是他使勁求我,我沒有辦法……”
很是無奈的輕輕撥了撥額前的短發:“只好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