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不知多少人趕來,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看向場中喊著“小雜種”的青年修羅。
那青年修羅皮膚黝黑,塊頭巨大,腰間插著一柄戰錘,戰錘的表面發散著深濃的戾氣。顯然是酒后憤怒而出,那醉醺醺的樣子,配上怒不可遏的兇狠模樣,使得沒有人敢于在這個時候,輕易靠近。
他的身邊,是四名來自西鬼域的戰士,他的前方,另一名青年修羅手持等身的鐵槍,退了幾步,又驚又怒地看著前來惹事的家伙。
“那個就是西鬼域寶印十二城城主之一、‘閻羅王’十二子中的森羅王子?”有人心驚問道,“他來這里做什么?”
“你難道不知道?那院子里住的,就是滅度魔宗的那個摩羅小子。”
“原來森羅王子是來找他麻煩的?”
“看來那小子要倒霉了,他怎么可能會是森羅王子的對手?”
“但這里是莪國都城,他們都是夫人的客人,夫人不可能不管吧?”
“這倒也是!”
眾人悄悄的議論著,越來越多的、湊熱鬧的人往這邊趕來,誰都知道,森羅王子和那位滅度魔宗的少宗主,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會來找這摩羅少宗主麻煩,自然是因為對昨晚這摩羅少宗主被扶桑公主選中的事不服。
圍觀的眾人中,雖然大多都是事不關己,前來看個熱鬧,卻也有許多人暗地里幸災樂禍。扶桑公主選夫婿的事,鬧得這般大,最后有幸將她娶到手中的卻是一個賤民出身的摩羅。大家自然不愿意去歸罪美麗天真的公主,于是各種不滿,也就不免集中在這個橫刀殺出的摩羅小子身上。
尤其是那些原本覺得自己有望抱得公主鬼的青年英豪,仿佛沒有了這個小子,自己就一定能夠將扶桑公主娶到手,之所以沒有能夠達成愿望,全都是因為這個小子壞事。此時此刻,眼見著森羅王子前來找那小子麻煩,他們心中自然也是一陣暗爽。
“小雜種,出來!”森羅王子一聲怒吼,魔氣爆發,殺氣往四面八方沖開,周圍的人們生怕被他的怒火波及,不由得退了幾步。
一個小少年,卻在這個時候,迎著沖面而來的殺氣,負著雙手,漫步而出。比起森羅王子那高塔一般,怪異但卻魁梧的身材,他從外表看去,不過就是一個瘦弱的孩子,額頭上長著一對凸起的肉塊,表明了他已經開始出現發育的跡象,負著的雙手輕輕的握著書卷,一副悠閑的樣子。
殺氣隨著魔勁爆發所形成的狂風,呼呼的刮卷,讓他的衣衫獵獵,卻沒有影響到
他寫意邁出的步伐。滿不在乎的抬了抬頭,看著遠比他高大魁偉的森羅王子,更多的像是在看一個死人:“有什么事么?”
“臭小子,馬上給我滾出城去!”森羅王子臉上的肉塊青筋涌動,腰間的戰錘發散的戾氣與他自身的魔氣,進一步膨脹,怒不可遏。
小江冷笑道:“哦?莫非這個地方改名了,改成了森羅城?難道這片土地已經不是東華域,而是變成了西鬼域?否則怎的變成了你說了算?”
森羅王子暴喝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做了什么,你這無恥小人……”
小江繼續冷笑:“看來是有人在你這蠢貨背后挑撥了,不過無所謂,你想要做什么,直接劃下道來就是,我沒有興趣去向你這樣的蠢貨解釋你到底有多蠢。”
森羅王子一握戰錘:“要么滾回去,要么就給我死在這里。”
“我知道了!”小江輕輕的撥了撥額前短發,“總之,就是你我兩個人之中,有一個人要死就對了,說那么多的廢話沒意思!”
側著身子,隨手指了一指:“找個地方吧,這個地方實在是太狹小了些,不足以讓更多的人看到你死前的蠢樣。”
小少年的囂張,讓森羅王子氣得渾身都在發顫:“好……好……”
小江道:“對吧?你也想讓自己死得更威風,更矚目一些吧?”
森羅王子暴喝道:“我就看你能夠狂妄到怎么時候。”
周圍的人們,原本都以為至少會有一番言語上的爭論,卻沒有想到,幾句話過后,就已經訂下了勢不兩立的決斗。這摩羅小子怎么敢怎么猖狂?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對手是誰?與此同時,也有人暗中猜測,這摩羅小子這般張狂,恐怕并不是因為他真的認定自己能夠應付得了森羅王子的武力,而是他知道,章莪夫人那一邊不可能坐視不管。
反正一定會有人阻止,輸人不輸陣,狂妄一些又能怎樣?
“夫人……夫人……”一匹馬急速的沖進了王宮,僅僅只是過了一會——
“森羅王子和滅度魔宗的那個摩羅少宗主,定下了喪魂臺上的生死斗?”章莪夫人驚訝的道。
“夫人,不管怎么說,他們兩人都是我們的賓客,還請夫人趕去阻止他們。”一名臣子忙道。
章莪夫人道:“我知……”心念卻是微微一動,話語陡然停了一停,問道:“你們覺得……他們兩人誰的本事更厲害些?”
數名臣子盡皆錯愕,其中一人道:“西鬼域的一個傳統,就是‘閻羅
王’從杰出的年輕人挑選強者,收作義子。森羅王子能夠成為寶印十二城城主之一,靠的就是他的實力。那小江雖然是滅度魔宗的少宗主,但說到底,繼承滅度大魔功也沒有多久,更何況,他的弒天刑目前并不在手中,沒有了弒天刑,他的滅度大魔功能夠發揮出幾層功力都不好說,怎可能會是森羅王子的對手?他這根本就是一點機會都無。”
章莪夫人再一沉吟,緊接著便淡淡的道:“那小江果然滑頭得緊,他這分明就是知道,我們不可能坐看他們在我們的都城決斗,所以才敢答應森羅王子的挑戰,哼,他雖狡猾,本夫人卻偏不如他的意。”
那些臣子彼此對望,確實,那摩羅小子敢與森羅王子決斗,必定是因為知道莪國不可能不阻止。就算是手中有弒天刑的情況下,他十有也不是森羅王子的對手,更何況,弒天刑還沒有還給他。
章莪夫人道:“既然是他們自己決定下來的事,那由得他們自己去處理……也沒有什么不好。萬一那小江一不小心死在森羅王子的皇銅錘下……唉,可憐啊,其實我真覺得這小江也挺不錯的,與小芳真的也挺般配的,可惜的是命太短。萬一他死在了喪魂臺上,還得想辦法跟滅度魔宗交待,這也是一件麻煩的事,不過想當年,國君就是在與滅度魔宗宗主的決斗中戰死,刀劍無眼,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那些臣子立時知道,章莪夫人并不打算過問此事。話說回來,對于章莪夫人來說,那小江死在公平的決斗中,某種程度上,其實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這樣一來,扶桑公主就不需要嫁給他,弒天刑也不用還給他。至于說,向滅度魔宗交待的事……想來滅度魔宗背后的那四個老家伙,暗地里只會高興,其實就算他們不高興,又能拿莪國怎么樣?又不是莪國的人殺了他。
其中一名臣子低聲道:“可是夫人,于情于理,我們都沒有理由不阻止……”
章莪夫人流波一轉:“我一大早就已經出城去了,此刻根本不在宮中,你們得知他們決斗的事,四處找我,偏偏一時間無法找到,想要把弒天刑給他送去,卻又不知我將弒天刑放在了哪里,等我回到宮中得知消息,趕去的時候,悲劇已經發生……這樣就行了。”
眾臣子見她心意已決,亦是無奈。任由兩名前來賀喜的賓客在自己的城中決斗,導致悲劇發生,這肯定是不好聽的,但是另一方面,把公主下嫁給一名摩羅,這事也同樣不太好聽。
反正不管怎么樣,莪國的聲名都已經注定受損,就讓那小江死在森羅王子手中,也
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章莪夫人轉身離去,唉,小江啊小江,你也不要怪我,誰叫你只是一個賤民出身的摩羅?這世間,有許多事情,真的是從一出生就決定下來的,你卑賤的出身,早就已經決定了你不可能有真正光明的前途,這就是命……
獵劍殤跟隨著小江,一同走在前往喪魂臺的路上,下午的陽光覆在周圍犬牙交錯的建筑上,倒下的光影不斷的被他們前進的路線所切割。人們簇擁著他們,眼看著喪魂臺已經出現在他們的前方,獵劍殤焦慮地回頭張望。
小江淡淡的道:“你這一路上都在往王宮的方向看,難道是在等章莪夫人前來阻止?”
獵劍殤色變道:“難道你不是知道莪國那一邊肯定會阻止,所以才答應跟扶桑王子決斗?”
小江道:“阻止?她為什么要阻止?我要是死在扶桑王子的錘下,她既不用把扶桑公主嫁給我,也可以保留弒天刑,滅度魔宗那一邊又幾無為我出頭跟她為敵的可能,你說她為什么要阻止?”
獵劍殤再次色變,也就是說,章莪夫人根本不會來?
他竟是在明知道章莪夫人不會來阻止,手中又沒有弒天刑的情況下,答應與扶桑王子的決斗?
“你瘋了?”這一次,他再也忍不住了。滅度大魔功中的“罪不赦”對本魔宗的功法,原本就有克制作用,少宗主能夠一刀殺死陽魂,雖然已經令人目瞪口呆,但某種程度上也不是無法理解。
但要說,剛剛開始出滅魔洞、最多將滅度大魔功修煉到第四重的少宗主,會是寶印十二城之一森羅王子的對手,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更何況,他的弒天刑還沒在手上,章莪夫人既然不打算插手,顯然也不會在這個緊要關頭,派人將弒天刑送來。
少宗主竟然要在沒有弒天刑的情況下,對上擁有皇銅錘的森羅王子?瘋了,他絕對是瘋了。
想要阻止這一場戰斗,但是顯然已經無能為力,而這個時候,整個都城的人都被驚動。昨天才被公主選中,眼看著將要娶上扶桑公主的滅度魔宗少宗主,今天就要與西鬼域寶印十二城中的森羅王子決生死戰,不死不休?一個摩羅小子,一個甚至還沒有完全發育、剛剛開始修煉滅度大魔功沒有多久的摩羅小子,竟然敢對上森羅王子?
他真的是不要命了?
喪魂臺,位于都城的北部,是一座巨大的圓形石臺,石臺的邊緣有一條環形的石坑,石坑之外,是一層層向上的階梯。這里在以前,乃是用來觀賞武斗士廝殺搏斗的地方。數百年前,那
個時候還稱作扶桑域的東華域,處在元魔將的統治之下,蓄養奴隸一般的武斗士,當眾廝殺,以令貴族觀賞賭勝,乃是頗為流行之事,這處喪魂臺也是在那個時候建成。
后來清魔帥取代了元魔將,成為了四大域主之一,雖然整個修羅魔界重武而輕文,但清魔帥統治下的東華域,算是文化氣息相對較濃的一域,那種血腥之事,雖未禁止,慢慢的卻也不怎么流行,喪魂臺也就漸漸空了下來。
藉著一處搭好的木板,小江負著雙手,慢慢的踱入了場中的巨大石臺。他的對面,森羅王子身邊的四名從西鬼域跟隨而來的武將,其中一人低聲說道:“王子,小心一些,那小子有點古怪。”
這人自然也不相信,對面那個摩羅小子會是自家王子的對手,不過看到那小子氣定神閑的模樣,也不知他到底是盲目自大還是真有自信,是以忍不住提醒自家王子一句。森羅王子卻是冷笑道:“放心,這臭小子,我幾拳就滅了他。”同樣看著越過石坑,進入了喪魂臺中。
周圍人山人海,內中又有兩名帶著面紗的少女,其中一名胸脯飽滿的少女訝道:“那位是……上次我們遇到的那個滅度魔宗少宗主?”
在她身邊,另一名體量苗條的少女低聲道:“智吉祥,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那個小江……其實他是我的親弟弟。”
智吉祥道:“什、什……什么?”也就是說,那個時候,逼走了天魔教的白天妃之后,你們兩人的互相吹捧……我說你們姐弟兩人要不要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