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慢用,”侍女將葡萄酒擺在方桌上,奇怪地打量了三人一眼,“需要添酒的話,拉下門邊的繩子就好。”
“知道了,你去忙吧。”奧托擺擺手,后者鞠了個躬,轉身離開。隨著房門合上,大堂的喧嘩聲被阻隔在外,房間里頓時安靜下來。
直到現在,他仍感到心里碰碰直跳,眼睛一眼不眨地望著安德莉亞,生怕她突然消失不見,“我以為這是一場夢,貝琳達和奧羅都以為你死了,沒想到還有一天能再見到你……”
在市場中忍不住大喊出聲后,對方也將目光移到了他身上能對這個名字作出反應,就證明她不只是恰巧長得相似而已。
不對,應該說一定不可能是兩個人,安德莉亞的音容外貌是如此出色,一舉一動都有著獨特的氣質,很難有其他女子可以比擬。
但對方的反應并不像自己預想的那般驚喜,而是眉頭一皺,走到自己身邊,用命令的語氣讓自己跟著她,隨后匆匆走出市場。
大概是她不想引起太多人圍觀,沒錯,貴族不應該在平民匯聚的地方大呼小叫,是自己太失禮了。
跟著兩人走進一家酒館的單間里,他才能有機會再次細細打量對方,過去整整五年了,她依然是記憶中的模樣,如果這是一場夢的話,他希望能做得更久一點。
“這位是你的舊情人?”黑發女子吹了聲口哨。
“既然你非要跟著過來,這種時候就應該知道沉默的可貴,”安德莉亞瞪了她一眼,“不說話沒人會把你當啞巴。”
“我可是為了保護你,”對方咧嘴笑道,“再說,一開始強拉著我來買提莉的生日禮物,現在又想趕我走,也太有失貴族風范了吧。”
“貴族風范也得看對誰,”安德莉亞哼道,“對你來說根本沒有必要。”
“這位是……”奧托見自己的話沒有得到回應,不由有些尷尬,只好望向那名外貌同樣出眾的黑發女子,“你的朋友?”
“灰燼,”不等安德莉亞開口,她便直截了當地說道,“你又是誰,為什么會認識她?”
“我是奧托.洛西,來自晨曦王國,”聽到對方詢問,他略感意外這名自稱灰燼的女子言語過于直白和尖銳,似乎并不是一位受過良好教育的貴族,安德莉亞為什么會和這種人待在一起?“我從小就認識安德莉亞,還有我的妹妹貝琳達、托卡特家的奧羅,以及晨曦之主的長子安佩因殿下,我們是無所不談的朋友。”
“聽起來就像是一群權貴的故事,”灰燼聳聳肩,“你剛才說她死了?”
“那是因為”
“夠了,”安德莉亞打斷道,“貝琳達和奧羅沒有說錯,你們所熟悉的那個奎因家大小姐已經死了。”
“可你明明還在這里,”奧托連連搖頭,“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
晨曦之都輝光城除了王室一脈外,最為顯赫的貴族就是托卡特、奎因和洛西三家,其家主都是國王極為信賴的伙伴,也是實權在握的大臣。而這一傳統從晨曦定都后一直延續下來,到了他們這一代依然如此。
其中安德莉亞正是奎因家的長女,無論是容貌還是家世都無可挑剔,追求者不計其數,自己和奧羅也不例外。
但誰也沒料到,在一次春季出游時,安德莉亞的馬車突然失控,墜入山間,這場意外甚至驚動了國王。三家聯合王室搜尋了許久,才在山腳下找到了她殘破不堪的尸體。
得知這個結果后,奧托黯然神傷了很久,比起已經展開追求行動的奧羅,自己還未來得及將心意告訴給對方。原以為再也沒有這個機會,沒想到在這片異國他鄉之地,自己居然再次遇見了她。
過了好一陣子,安德莉亞才輕嘆了口氣,“那并不是一場意外。”
“什……么?”
“五年前的馬車失控,從山間墜落,都是家族一手策劃的,”她語氣低沉,“父親發現了我女巫的身份。”
奧托頓時怔住,“女巫?”
“看來你還隱藏得挺不錯的嘛,”灰燼掩嘴道,“連從小到大的伙伴都能瞞過。”
安德莉亞沒有搭理她,“沒錯,父親知道這件事后,立刻安排了這場事故車上的人根本不是我,為此喪命的還有車夫和侍女。隨后我被他送出了晨曦王國,最終在灰堡的斷崖城隱居下來。”她頓了頓,“事實上,這件事他從都到尾都沒問過我意見,也沒有在乎過我的想法,所做的就是盡快將我甩開。”
原來竟是這么回事……奧托沉默下來,那名深受人們愛慕的“輝光之花”居然變成了一位女巫,如果這個消息傳出去的話,恐怕會對奎因家族造成嚴重的打擊。不過偽造意外的做法同樣是在保護安德莉亞的安全身為一名消息靈通的上層貴族,他不止一次聽聞過,那些落入教會手中的女巫會遭受怎樣凄慘的對待。
遲疑了片刻,他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后,卻被安德莉亞的冷笑聲打斷了。
“保護?只要父親不將我交出去,教會又能做些什么?帶著審判軍沖入內城來抓捕我嗎?”她的聲音提高了幾分,“他是晨曦之主的御前首相,同時掌握著外城巡邏隊,結果什么也沒有做。娜娜瓦小姐的父親原本只是一名男爵,卻為了自己的女兒沖入領主城堡,當面同羅蘭殿下爭執,而他只會將我趕出家園,這也是保護?”
奧托一時啞口無言,漫長的冷場過后,他才猶猶豫豫地問道,“你……還會回去嗎?”
“不會有那么一天了,”安德莉亞站起身,“我說過,奎因家的大小姐在五年前已經死去,這才是父親希望看到的。”
“奧羅每年都會去你的墓地前獻花,他仍然忘不了你。”
她走到門前,低聲道,“那只是他的一廂情愿罷了,總有一天他會忘記的。”
看著兩人消失在屋外,奧托無力的躺在了長椅上。
他有些討厭起自己的懦弱來。
到這一刻搬出的仍然是奧羅,而不是將自己的心意說出來。
我也忘不了你啊。
他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