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純粹的殺戮。
坐在塔樓頂層,手扶著機槍握把的釘子心想。
只要壓下扳機,這臺鋼鐵武器就會不停的噴出火舌,將一枚枚子彈流水般的射向敵人。槍口指向的位置很快會被死亡之網覆蓋,被籠罩其中的生命無一不變得支離破碎,如同從桌子上摔下去的瓷碗一般。
從高處主宰戰場的感覺讓他熱血沸騰。
而同在一個班組的戰友們亦是如此。
“第六十六個!瞧,那可憐蟲都散架了。”
“你怎么數的,明明是第六十八個才對!”
“看那邊,有個家伙還在地上翻滾,給他個痛快吧。”
“腸子都流出來了,別浪費彈藥,讓他慢慢掙扎好了!”
隨著咔嚓一聲脆想,布帶滑落下來,一箱子彈又見了底。
“掩護下第三條壕溝的伙計,我這里要換彈箱了!”釘子朝塔樓里的另一個機槍班組喊道。
“放心,交給我們吧。”
隊友很快拖來了一箱全新的子彈,更換彈帶的過程中,釘子也沒閑下來,他套上厚厚的單個手套,用特制的卡鉗夾住尚在冒煙的槍管,一手扶住管身,三五下將它拆卸下來,輕輕放在一旁的空地上。
按照訓練時的要求,除非迫不得己的情況下可以連續開火,否則打完一箱子彈后必須更換槍管,以免管身過熱變形。聽說這種能與槍膛螺紋紋絲密合的灰黑色鋼管都是女巫安娜小姐親手制造出來的,每根價格差不多在五十枚金龍左右,這也讓班組成員對待機槍時如同對待自己的孩子一般。
裝上冷卻完的槍管后,塔樓內再次響起了刺耳的擊發聲。
“你們看,第一條壕溝東頭,那兒有個女巫!”
身旁忽然有人大喊道。
“那不叫女巫,蠢貨,她們是純潔者,娜娜瓦小姐的敵人!”
釘子也看到了隊友提示的目標。
那名穿著紅色長袍的女子可能是被橫飛的槍彈打斷了一條腿,正趴在地上慢慢向前蠕動,身后的袍角拖出了一條淺淺的血跡。
他將槍口對準純潔者,心里卻陡然生出了一絲不忍之意,一時沒有按下扳機。
從對方的身形來看,恐怕她還沒有成年。
“開槍啊,你在等什么?”
“我……”
就在猶豫的片刻,一連串沙柱快速掃過了她的身體。
掙扎停止了,鮮血從她腹部蔓延開來,像是朵小小的紅花。
“見鬼,又讓人搶了個戰果!”
“別說了,”另一人打斷道,同時拍了拍釘子的肩膀,“你覺得累了話,就讓我來吧。”
他深吸口氣,“不,我沒事。”
沸騰的熱血稍稍冷卻了些。
這是與教會的戰爭,不論年齡大小,敵人就是敵人,自己還是太軟弱了一點,釘子暗自咬了咬牙,將剛才的雜念拋在腦后。
“等等,第三道壕溝中間發生了什么事?”另一個班組的觀察手突然驚呼道,“地面塌陷了?”
“天哪,那是什么東西?”
“該死的……是純潔者!還不止一個,快殺了她們!”
釘子連忙調轉槍口,只見一個四四方方的土坑突然出現在第三道壕溝中央,四壁平整得就像是刀削出來的一樣。一名黑紗女子躍出坑底,背著雙手挺身而立。
他還沒來得及開火,便聽到耳邊傳來一陣急促的風聲。
剛偏過頭,槍托已狠狠砸在了他的臉上。
釘子頓時感到眼前一黑,摔倒在地。失去意識前,他所看到的最后一幕竟是隊友向他舉起了長槍。
羅蘭站在指揮臺上,用瞭望鏡觀察情況逐漸明朗的防線。
部分敵人已經越過了前三道壕溝,正在向第四道突進,但從前線退守下來的士兵使得后續防線火力越來越集中,以及在兩座占據高點的機槍塔樓不間斷掃射下,神罰軍的進攻勢頭很明顯出現了頹勢。
按照這樣的趨勢,他們沒可能接觸到剩下的五條戰壕和炮兵陣地。由于地面上的火力太過兇猛,不少教會軍戰士都已經轉入到壕溝之中,而第一軍必然會按照計劃在每段縱溝出口建立起阻擊點,如此一來,敵軍推進速度將大幅降低,神罰軍的速度優勢將不再明顯。
而審判軍此刻才逐漸步入戰場,這支部隊在要塞炮的打擊下損失慘重,到現在都沒有崩潰著實出乎羅蘭的意料,至于馬上就能投入戰斗無非是狂化丸的功勞,不過比起神罰軍,他們的威脅顯然要低得多——狂化丸并不能使人免疫恐懼,等審判軍遭受到野戰炮和機槍的雙重洗禮時,恐怕神明的意志也挽救不了他們。
不得不說,這場戰斗最大的功臣便是布置在陣地兩翼碉堡及塔樓里的八挺馬克一型重機槍,為了保證它們能連續開火,不僅子彈管夠,每個班組的備用槍管都配備了近十根。
唯一的麻煩是,按這種方式打下來,好不容易儲備起來的子彈估計也所剩無幾。當然,若能把教會的主力軍隊全部消滅在此地,這點代價已是極為劃算了。
這期間,希爾維也觀察到了數次魔力反應,不過那些純潔者在槍林彈雨之間并沒有起到太大作用,她們跟隨著神罰軍向前突進,但很快又消失在硝煙和炮火中。
勝負已分!
赫爾梅斯教會即將成為歷史的塵埃。
正當羅蘭如此暗想時,異變突生!
“前方,出現大量純潔者——!”同樣站在高臺上的希爾維發出了警告,“四個——不對,五個!”
第三道壕溝的地表忽然隆起,仿佛被什么東西抬起來了似的,接著快速向下陷落,連帶著將周邊的鐵絲網和木樁一同拉入地底。
一名身披黑紗的女子出現在塌陷位置,她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僅僅是平視前方。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戰壕里的眾多士兵紛紛調轉槍口,對準了自己的下巴,接著扣下扳機。
一團團血霧從壕溝中迸射而出,猶如此起彼伏的紅色噴泉。
四個機槍堡也同時啞火了。
沒有受到影響的士兵如夢初醒般向她舉槍射擊。
純潔者眨眼間身中數彈,仰面倒進坑里。
趁著這段空隙,服下狂化丸的審判軍一窩蜂朝防線沖來。